林昭然应允林昭明组队寻宝之请时,便知此事必生波澜。
果不其然,然其肇因却全然出乎意料。
他原以为需在途中渐次显露实力,未料林昭明竟直接向众人宣称:
其弟实为与他比肩的术法大家,张明远亦非同凡响,二人更寻得某种帝室秘宝,可感应左近皇室法器。
此等“解释“实非林昭然所愿。
他几欲质问兄长何不将时光回溯之事和盘托出,又恐这狂人当真付诸实行——如此处置,岂非荒谬?
林昭明更未与他商议,便决意以传送门之术传送队伍。
他先独身遁至目标地域,再与林昭然协同开启连接童氏宅邸与目的地的通道。
此法虽大幅提速,却令林昭然擅启传送门之术的事实在众人面前暴露无遗。
林昭明称其弟为术法大家尚可解作偏私,然年少如斯竟能施展此等秘术,着实引人疑窦。
可笑者,众人皆坦然接受林昭明能施此术——却不知其乃林昭然于本次回溯中所授。
原本不必如此费周章,然玄室修习令他无法维系外界分身,只得传授兄长此法,借其力开启通往崆阳城的门户。
平心而论,林昭明两日即掌握此术,确属天资卓绝。
其人本就精擅空间之道,习过相关真元运转法门,诸般遁术皆有涉猎,唯缺高人传授此术精髓。
能施传送门之术者本就稀少,纵是林昭明这般声名显赫的寻宝大家,亦难求得真传。
林昭然对兄长处置方式颇感不快,遂决意略展锋芒以泄其郁。
他取出为突袭流放岛秘境而批量炼制的四具傀儡,充作护卫同行。
此物或非必要,然林昭明见他率四傀踏入宅邸时神色,着实令人解颐。权当检验这些傀儡在陌生境域中的应对之能罢。
待传送门之术洞开,十九人与四傀共赴所谓宝珠所在——一片被当地人称为“大荒蕈“的幽暗密林,又称“翠色炼狱“。
「言简意赅,恰如其分。」队伍中专司阵法布破的老者对林昭然道。
此人面染风霜,显是阅历颇深。
「某曾履更险之境,然此处亦属凶绝。二位小友虽技艺超群,还请居于队中——有些见识,非得年岁积累不可得。」
林昭然初时对老者告诫不以为意,觉其不知他与张明远底细。
然旋即领略其中真义——单是此地草木便成巨障。
既无路径可循,天光又为浓荫所蔽,四下晦暗难辨凶吉。
林昭然仗心灵感知之能,可察猎食兽类心念,然非所有险厄皆具灵智。
譬如些嗜血藤蔓虽能活动袭人,却无甚灵智。
林昭然一时疏忽,便被丛丛幽藤缠缚,欲拖入深坑。
幸得傀儡护卫及时相抗,他方得隙凝神,引燃周遭空气逼退藤蔓。
「小友实属侥幸。」老者事后言道道:「此乃幼年钓魂藤。成年者通体生有利刺,若被缠住,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年长者的确更易察觉……」
虽觉窘迫,林昭然却验证了傀儡炼制之效——其反应迅捷精准,既能阻藤蔓拖拽,又未伤及主君。
要炼就如此知收敛力道之傀儡,实非易事。
自此林昭然收敛行迹,不再远离大队。
张明远却未因前事畏缩,仍自在巡游四方,浑不将遍地凶险放在眼中。
林昭然暗忖,此人历经数十年险境闯荡,自有无畏底气。
「止步!」林昭然忽喝。
众人应声而立。虽有人因他年岁尚轻又借兄长之势而心存轻视,却无人再疑其预警之能。
他指向右前方:「两只匿影龙,体型颇巨。」
此兽乃此地首要凶物。
不仅躯韧速疾,更能瞬息变色匿形,常达三丈余长,时而结群猎食,尤嗜人肉。
不知何故,这片翠色炼狱竟遍布此獠。
幸有林昭然心灵感知之能。
于常人而言匿影龙或为噩梦,于他眼中其旺盛神念却如夜星昭彰。
此兽不仅具速力形隐之能,更通灵智近乎开悟,乃至具几分知性。
此虽为应对诸敌之利,却也令其伏击在林昭然这般心术大家眼中无所遁形。
闻得预警,立有三人变换架势聚焦所指之处:
一为童歆瑶,一为碧衣女子阮琳,第三乃虬髯壮汉曹勇。
此三人为队伍斥候,专司侦测凶险、障碍乃至宝珠踪迹——末者实属多此一举,然林昭然遥感宝珠之能似激起三人争胜之心。
三人探查之法各有千秋。
童歆瑶驱蜂为眼,其背负巨囊实为移动蜂巢。
蜂群循其指引不断出入林间,归巢禀报所见。
蜂囊看似沉重,她却举重若轻,不知是天生神力亦或使了轻身法门。
林昭然观其蜂群似与凡蜂无异,亦无特异心灵波动。
他曾疑为窥脑鼠般的集群意识,却未见端倪。
问及童歆瑶,方知童氏族并不能直接共享蜂群感官,而是以某种方式「问询」蜂群获取情报。
此法显然非属常规术法。
童歆瑶从不诵诀结印,亦无法器辅助,驾驭蜂群如呼吸般自然,竟能同时与林昭然对答如流。
碧衣女子阮琳当是三名斥候中最循常法者,显是倚重窥睃术与其他占卜法门。
其特别处在于所用占卜罗盘——状若重瓣莲台,金银叠铸,层层相扣,「花瓣」上密布玄奥符纹,林昭然仓促间难以辨明究竟。
莲台状法器显是效能非凡,阮琳施展诸般繁复占卜术式之速,纵是林昭然亦难企及。
最后是曹勇。
此人周身环浮诸多眼瞳,如有异动便倏忽转睛。
每只眼瞳皆不相同,大小结构与内里纹路各异,栩栩如生。
确切而言,似是取自各类以目力著称的妖兽尸身,经特殊法门炼制而成——事实大抵如此。
林昭然九成确信曹勇并不能同时观尽诸眼所见。
其人应是急速轮转视角,而非并行处理多方视觉。
此法似有距离所限,故从未遣眼瞳深入丛林侦察。
「阁下再度言中。」童歆瑶稍顷后道,「敢问是如何远距察知匿影龙?莫非又是偶然所得的帝室传承之能?」
「非也,仅是心术罢了。」林昭然坦言。
他知众人早已猜得七八分,无需再作遮掩——早有人趁他不备暗自施了心灵防护之术。
「此乃某之专长。」
「果然。」童歆瑶颔首,「我早有此疑。」
「嘿,小林林。」曹勇忽唤道。
林昭然愠然睨之——此乃林昭明团队新赠诨名,令他颇为厌烦。「汝那心术究竟何等境界?可能擒一只匿影龙过来?」
此问倒有意思。
匿影龙虽具相当术法抗性,却未至离谱境地。
或可暂时操控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