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晓行夜宿,渴饮饥餐,这一日终于到了东京。
岳飞便提醒牛皋和何元庆这两个小的:
“贤侄们,我们进城须要把旧时性子收拾些。
“此乃京都,却比不得在山上。”
牛皋混不吝的问:“难道京里人都是吃银的么?”
岳飞摇了摇头:“你哪里晓得!
“这京城内非比荒村小县,那些九卿、四相、公子、王孙,来往的多得很。
“倘若粗粗卤卤,惹出事来,不但自误,还误了我大哥的大事!”
何元庆也是个混不吝的:“这个不妨!
“我们进了城都不开口,闭着嘴就是了!”
武松笑道:“倒也不必,我跟着大哥京城走了两遭了!
“每走一遭,大哥便留下一段佳话!”
岳飞只是摇头,他是持重的性子,奈何队伍里除了他都是无法无天的。
而且他年纪小,声望也小,就算是武功高强也没几个人听他的。
不由得崇拜的看向蔡福的背影,何时才能像大哥一样一句话威震群雄?
蔡福没听到几个小的在后边儿叽叽喳喳,他正在跟方杰聊起东京往事。
方杰听得眉飞色舞:
“妹夫,咱们这次割谁的耳朵?
“蔡京还是童贯的?”
他常听路人传说“天子脚下我操刀,太尉耳朵一刀削”,简直太奢遮了!
蔡福干咳一声:“莫要胡说,我‘赛玄德’向来都是以德服人!”
……
这一次城门反倒是好进了,因为有全国各地的武举子络绎不绝而来。
“对对对!”
蔡福笑呵呵的指了指岳飞、牛皋、何元庆他们这几个年纪小的:
“我这几个子侄都是武举子,我送他们来考武状元的!”
守门官军一看岳飞和何元庆的脸就是小屁孩儿。
牛皋长得老,但是一张嘴说话就知道乳臭未干。
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就算身体发育早,一句客套,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是不是孩子一眼就能看出来。
至于路引的问题,蔡福用银子解决了:
“都在马车上,马车落在后面。
“我们乡下人不懂规矩,麻烦通融一下让我们先进去。
“等到马车来了……”
守门官军接过银子,手里一捏差不多五两,便皱着眉头说:
“万一马车不来呢?”
“不必担心,我把管家押在这里!”
蔡福拉过时迁交给了守门官军:
“我先带几个孩子进去转转。
“马车肯定来,不来你们拿我的管家是问。”
时迁拍着胸脯:“唯我是问!唯我是问!”
守门官军这才放心,让时迁站在一旁:
“你就在这儿站着,马车不来你不能走!”
时迁:“是是是……”
蔡福他们就混进去了,守门官军用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时迁:
我盯着你的!
时迁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站在一旁。
“这豆腐保熟吗?”
守门官军刚从一个进城卖豆腐的大婶儿身上吃了豆腐,再回头一看:
人呢?
……
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韩义云看得目瞪口呆:
太不像话了!
要都是这种兵痞,辽兵来了怎么办?金兵来了怎么办?
幸好还有我们西军!
韩义云跟在蔡福后面,琢磨着找个合适的机会离开蔡福去殿帅府报信。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有一双贼忒兮兮的眼睛在盯着他。
所以韩义云一路上都没敢轻举妄动……
进城之后蔡福倒是无所谓,岳飞、牛皋、何元庆、方杰他们都看傻了:
这就是京城吗?
太繁华了!
蔡福带着他们找了一家最豪华的大酒店入住。
韩义云故意提议:“哥哥,何不找一家偏僻客栈入住?”
蔡福呵呵一笑:“你不懂,在东京,越大的酒店就越安全!”
韩义云不明所以,这确实超出他的认知了。
蔡福住进了最好的客房,吩咐伙计置办一桌最好的酒席。
这里要感谢“小黑三郎”王江的倾情赞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蔡福打赏了筛酒的店小二,顺势跟店小二打听:
“今年的武考挺热闹啊!”
“可不是么!”
小二拿了银子,只消蔡福起了个头,他就滔滔不绝的把知道的都说了:
“今年的武举子比往年多了许多,圣上点了四个大主考——
“一个是童枢密,一个是高太尉,一个是兵部王尚书,还一个是开封府张府尹……”
好家伙!
蔡福一听:童贯、高俅、王铎、张邦昌,这是什么奸臣天团啊!
原著之中岳飞那一届,四大主考官是张邦昌、王铎、张俊、宗泽。
其他三个都收了小梁王柴桂的贿赂,好歹还有宗泽一个公正廉明的。
这一届可好,全员恶人,怪不得武举一届又一届选不出几个能打仗的!
蔡福、武松他们跟小二聊武考之事,牛皋听得心痒痒,也想考上一考。
他没想过为朝廷效力,他只是想知道自己在全国武举中是个什么水平。
问题是他没资格参加武考,牛皋心痒难耐坐不住,就借尿遁溜了出去。
出了店门牛皋漫无目的的乱逛,走到三岔路口站住了,不知该走哪边。
说来也巧,迎面走来了两个少年。
一个少年穿白衣,身长八尺,圆白脸。
另一个少年穿红衣,身长七尺五寸,淡红脸。
两人手挽着手,说说笑笑而来。
红衣少年说:“哥哥,我久闻这里大相国寺甚是热闹!
“有个鼎鼎大名的反贼唤作‘花和尚’鲁智深,就是大相国寺出来的!
“我们走去瞧瞧?”
白衣少年说:“贤弟高兴,愚兄奉陪就是!”
牛皋听见一拍大腿:
哎妈!我师父可不就是大相国寺的?
我也要看看师父修行过的地方,正好跟了他们两个认路的同去!
于是牛皋就跟着他们去了大相国寺。
只见三教九流,做买卖赶趁的,好不热闹。
白衣少年和红衣少年走进天王殿,正赶上有人在说书,便挤了进去听听说的什么。
牛皋跟在后面也挤了进去。
却原来那先生说的是北宋金枪倒马传的故事。
说到太宗皇帝被骗去了幽州,辽人调动七十二岛人马,凑成百万大军,把幽州围的水泄不通。
还得是请杨老令公父子九人去幽州救驾。
说书先生说的吐沫星子横飞,把惊堂木一拍,喝道:
“这就叫做八虎闯幽州!”
白衣少年二话不说,取出两锭银子送上。
出来了那红衣少年就问白衣少年:
“大哥,方才这两锭银子在大哥也不为多。
“只是这里本京人看了,怕会说大哥是乡下人。”
白衣少年道:“兄弟你没听说我的祖宗父子九人,百万军中无敌手?
“莫说两锭,十锭也值!”
两个少年换了个地方继续听书,牛皋也跟了去,这边说的却是兴唐传。
说书先生正说到了:“秦王李世民在枷锁山赴五龙会。
“天下第七条好汉罗成,奉军师将令,独自一人拿洛阳王王世充、楚州南阳王朱灿、湘州白御王高谈圣、明州夏明王窦建德、曹州宋义王孟海公。
“罗成独要成功,把住山口。”
说到这里,说书先生也熟练的断章了。
红衣少年立即取出四锭银子送了上去。
出来之后白衣少年问他:
“兄弟,方才我给两锭银子你说给多了,为何你又给四锭银子?”
红衣少年说:“哥哥你没听他说我的祖宗狠么?
“我的祖宗在牛口谷‘一枪锁五龙’!
“不比大哥的祖宗,九个保一个皇帝,尚不能周全性命。
“算起来,我的祖宗狠过你的祖宗,故此多送他两锭银子。”
白衣少年脸色一沉:“你欺我的祖宗么?”
红衣少年笑嘻嘻的摆手:“不是欺哥哥的祖宗,其实是我的祖宗狠些。”
白衣少年冷哼一声:“也罢,我们回去披挂上马,往小校场比比武艺!
“若是胜的,留下抢状元!
“若是武艺丑的,就此回去,下科再来考罢!”
红衣少年:“说得有理,便是如此!”
牛皋是个浑人,听了心想:
“还好有我在此听见,原来今科武状元就是这两个狗头在抢!”
牛皋匆匆忙忙赶回了酒店,上楼一看,蔡福他们还在吃吃喝喝。
没有通知蔡福,牛皋回房披挂了,带上双锏独自下楼。
他是没资格参加武考,就是想要看看武状元什么水平。
若是武状元被他打倒了,岂不说明他“黑罗刹”是无冕之状元?
结果牛皋下楼的时候被人一把抓住,回头一看原来是何元庆。
何元庆才十岁,正是熊孩子的年纪,看到牛皋溜出去也跟着溜了出去:
“师兄哪里去?”
何元庆是鲁智深的二徒弟,牛皋没把他当外人:
“师弟,抢武状元去!”
何元庆:“同去同去!”
于是何元庆也披挂了,提上两个大铁锤子,骑上马跟牛皋溜出了酒店。
出来到了三岔路口,牛皋不认识路,见有两个老头儿在大树下指点江山,便在马上叫道:
“呔!老头儿,爷问你,小校场往哪里去的?”
两个老头儿气得目瞪口呆,牛皋还要大叫,却被何元庆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大伯说了,任你紫包惊呆客,也须下马问欠抽!
“老丈的年纪当你爷爷都够了,你说你欠不欠抽?”
他天生怪力,一巴掌拍得牛皋脑瓜子嗡嗡的,只记住了一句“大伯说了”。
不是,大伯说甚么了?
却见何元庆下了马,走到两个老头儿面前弯着腰抱着拳恭恭敬敬的问:
“两位老丈请了,我哥哥年纪小不懂事,还请老丈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两个老头儿这才脸色好看多了,白了牛皋一眼,对何元庆竖起大拇指:
“还是你这孩子懂事,怎的令兄如此粗鲁?”
牛皋一听又要发飙,何元庆回头两眼一瞪,牛皋连忙滚下马:
“我下了马了,不欠抽了!”
老头儿给何元庆指了路,何元庆上马同牛皋往小校场去了。
与此同时,太师府中,蔡雅正在对着镜子描眉。
描好了一双娥眉,蔡雅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的抿起了朱唇。
目光落在死鱼眼儿上,又不免叹了口气。
明明她也生了一双大眼睛,可就没有别人水灵灵的感觉……
原本她即便不是天姿国色也称得上一句花容月貌。
就是被这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拖累了。
化了妆也不知主人会不会喜欢……
就在蔡雅想到这儿的时候,忽然窗外响起“吱吱”两声好似老鼠打架。
蔡雅心中一动,连忙来到窗前,只见不知何时窗台上多了一封书信。
信皮上画了一口鬼头大刀。
蔡雅艳红的嘴角勾了起来,拿起书信打开一看,死鱼眼儿都有了灵韵。
看完了书信蔡雅拿出胭脂,选了自己平时最常用的一款涂在书信上。
蔡雅把书信放在窗台上,坐回去继续化妆,一晃眼再看书信已经没了。
……
却说牛皋和何元庆跑到了小校场,他二人的打扮一看就是武举子,武考期间允许武举在小校场演武,所以官军没有阻拦,任凭他二人闯了进去。
只见小校场里两个少年走马舞枪,正在酣战。
牛皋就要上去插足,却被何元庆一把拉住:
“师兄,等他们分出胜负再说!”
“也对!”
牛皋一拍脑袋:“到时候我就打那个抢到状元的!
“打倒他,我就是状元!”
何元庆没吱声,这事儿他也不懂,毕竟师兄弟二人都没文化。
牛皋说在这里抢状元,何元庆就当真了。
两个熊孩子,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红衣少年的祖宗确实比白衣少年的祖宗厉害。
奈何他祖宗死太久了,传下来的枪法七零八落。
他全靠自己的天赋,把不全的枪法脑补上了。
平时欺负一般人儿还行,跟白衣少年单挑,三十个回合一过就露怯了。
眼见红衣少年枪法渐渐散乱,白衣少年哈哈一笑,反倒枪法愈加凌厉。
红衣少年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终于在五十个回合时败下阵来。
“小弟败了!”
红衣少年的大脸红得都紫了:
“今科的状元是你的了!”
白衣少年笑道:“承让承认!
“可见我的祖宗也不在你的祖宗之下!”
红衣少年无言以对,便在此时旁边响起一声大吼:
“甚么状元是你的?
“问过俺老牛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