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子泥腥味的方向直指峡谷,阿瑶从车上跳下来。
“下去!”
齐福满脸的不可置信,伸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峡谷,但阿瑶一脸坚定,他只好乖乖去后备箱拿东西。
阿瑶仔仔细细检查了下降器,以及绳索有没有老化断裂的情况。
在树木和岩石之间,她还是选择了树木当锚点,她利落地固定好装备,穿好安全带,将它固定在主绳索上,戴上强光手电和安全帽戴,又背上背包。
“这个绳子可以下降150米,我先下,你跟在我后面。”
“它靠谱吗?”齐福幽怨地看了看细细的绳子,“你看好绳子,别断……了啊。”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阿瑶纵身一跃,人已经下去了。
两人之前约定过,阿瑶下去拽两下绳子表示安全,再拽一下他就可以下了。
齐福学着她的样子,穿戴好安全绳,慢慢顺着绳子往下滑动。
之前看阿瑶轻松的样子,还以为多简单呢,自己挂在安全绳上才知道有多吃力,卡裆不说,手都被磨得火辣辣地烧。
阿瑶抱臂在谷底等着齐福,见他下来了先去前面带路。
一阵冷风吹过,寒意阵阵。
没走几步,停了下来,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四周好像陡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阿瑶头一次感受到了血液流动的声音。
茂密的植被遮天蔽日,明明是正午的时间,天黑得像傍晚一样。
山上山下,弥漫着一团团黑乎乎的团雾,强光手电打过去,瞬间就被黑暗吞噬,四周依旧漆黑一片。
这是一片毫无生机的死地。
偌大的地方一点杂味都没有,只能闻到那三具尸体留下的泥腥味。
阿瑶有一瞬间的恍惚,后脊升起一股凉意。
强光手电也照不了多远,那一团一团的黑雾好像能吸光,密林深处时不时有幽幽的绿色光点,手电猛地打过去,那东西又消失了。
阿瑶鼻尖耸动,她循着泥腥味,继续往前走。
脚下的树叶很厚,短靴踩上去“沙沙”作响,在这安静环境中极为突兀。
“啪!”
什么东西一声爆响,她低头一看,原来是颗腐烂的野果子,被她一脚踩爆浆了。
没走几步,脚下又是“啪”一声爆响,她以为又踩到了野果子,细看时,竟然是一只拳头大小的鬼面蜘蛛。
蜘蛛背甲的花纹如人脸,被踩掉了后半个身子,四只眼睛瞪得大大,死状诡异。
阿瑶登时一个激灵。
身边的齐福直接蹦出几米远:“这破地方,太特么阴森诡异了。”
“什么东西?”
齐福发现左边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移动,也顾不得喊阿瑶,拔腿追了上去。
追了半天,越离得近,他越感觉那个东西像个人影,一着急将手电照了过去,那东西竟然回头了。
“啊!”
齐福人麻了,脑子轰地一声炸开。
他想起自己看过的死者一张照片,手电光束下的这张脸,不就是照片上那个女主人吗?
可她不是死了?
阿瑶回头看时,齐福已经不见踪迹。
手电筒四下照过去,却只是徒劳,强光的光束迅速被黑暗吞噬,四周依旧是无尽的黑暗与寂静,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声。
“齐福!”
回应她的只有自己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回荡,一圈一圈,直至消散。
阿瑶干脆关掉手电筒,黑暗里她的视线反而比白日清晰。
突然,她发现地上有一道新鲜的脚印,分辨不出是不是齐福的,但跟着脚印走,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没走多远就没路了,脚印也随之消失,横亘在眼前的是一个山洞。
黑黢黢的。
“齐福,你在里面吗?”依旧没有回应。
阿瑶将衣服下摆扎紧,又检查了下小腿绑着的匕首,握紧手电筒进了山洞。
那洞差不多一米宽,两米左右高,应该常年不通风,闷滞的空间里泥腥气刺鼻。
“咔嚓……咔嚓……”
她隐约听见洞的深处传出怪异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正贪婪地咀嚼吞咽,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声音吸引,想收回心神,却又马上被吸引了过去。
齐福被洞里的东西抓走了?
再一想又不对,如果齐福在洞里的话,她应该很容易就能听到他的脚步声才对。
回头看看来时的路,依旧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但来都来了,不找找看,她心有不甘。
阿瑶环顾四周,一边横刀戒备,一边蹲下身子找脚印。
但这是石洞,没有脚印。
洞里好像又恢复了诡异的宁静,奇怪咀嚼的声也消失了。
“咔!”
脚下突然踩到硬物,她低头盯着那东西看——是血淋淋的骨头,走近了看,竟是某种大型动物的骨头。
不到几米,她发现地上有只鞋子,不会是齐福的吧?
阿瑶缓缓地走过去查看,是只登山鞋,不是齐福的。
她转念一想,也许齐福根本没进来,只是恰好走散了,但这地方怎么会有只鞋?
什么人会来这里?
果然关心则乱,思绪清明后,她才意识到鼻端竟是熟悉的泥腥味,和城南案死者家闻到的泥腥味如出一辙。
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阿瑶缓缓地向前,一边走一边在洞壁上用刀子刻下三角暗号,三角形朝前代表方向,如果齐福要找她的话,跟着暗号走就行。
山洞曲径幽深,一眼望不到头。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瞧见一个黑影,阿瑶的双眼死死盯着那里,试图分辨那是什么东西。
那黑影忽然四肢着地暴扑而来,速度很快,带起了空气流动。
阿瑶旋身贴上石壁,迅速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短刀适合近战攻击,她的食指卡刀柄的凹槽处,拇指按压着刀背,随时准备一击。
心里多少还是存了点侥幸,也许那东西根本没发现她。
黑暗的环境中,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黑影的样子渐渐明晰,那是个人形,但像动物一样四脚爬地,狭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
腥风即将擦肩而过时,浓烈的泥腥味直冲胸腔。
阿瑶横握短刀,忽然将手电推向爆闪模式,照向那东西的眼睛。
“吼——”
这次算是正式宣战,那东西抬手挡脸,脊椎弓起诡异的弧度,獠牙上的血色黏液滴落在地上,它瞄准光源的方向,扑了上来。
阿瑶将手电抛向空中,吸引它注意力的同时,左脚蹬上石壁,身体一个凌空翻转,刀锋直击它的喉咙。
可惜那东西有点聪明,竟然躲过了她的刀锋。
手电应声落地,她失去一员得力干将,只得暗暗往后退几步,握刀的手也汗湿一片,喘息一声大过一声。
那东西一击不中,仰天长嘶一声,露出了长满倒刺的长舌,口周涎水涟涟,舌头像是从喉咙深处长出来的一样。
第二次攻击来得更猛烈。
它异化的后掌刨地,在空气滞塞的暗洞里带起了风声,像炮弹般砸了过来,阿瑶凭着身体的本能险险地躲过。
彼此擦身而过的瞬间,她头皮一麻。
同时,也终于看清了它的长相。
这是城南灭门案其中的死者——郝杰。
可他明明应该是个尸体,现在却好端端地在这里,还变成了这副模样。
阿瑶脑子宕机,无法正常思考,平生第一次对“死人”这个词产生了质疑。
但情况危急,容不得她去细想,刚才那一扑她为了躲避,身子撞上了石壁,只能勉勉强强的爬起来。
阿瑶抬眼打量“郝杰”。
表面看,他已经完全不像人了,舌头长倒刺,四肢着地,长出尖尖的獠牙,力气巨大,速度也快得惊人。
喜婆婆让她从小学拳脚功夫防身,她不敢说速度和反应是顶尖的,但绝对算得上一流,但“郝杰”明显比她快多了。
两人蛰伏在黑暗中,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阿瑶脑子里思索着对策,对方直接冲着她来的,但她的短刀毫无优势,必须速战速决。
她猛地踢飞脚下石子,声东击西。
“郝杰”果然中计,追了上去,他的身子突然腾空起来,双手攀上了洞顶的岩壁,顶上的碎石子瞬间扑簌簌落下。
同时也暴露了他的腹部。
阿瑶下腰躲避,挥刀上撩,凌厉的刀锋直刺“郝杰”腰腹,刺入的同时刀身顺势发力下划。
“郝杰”下腹破开一道刀口,腹部那层人皮之下,只有黏膜一样的肉,没有肝脏、脾胃、肠子、肚子,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血管。
蚯蚓状的血管疯狂的蠕动,涌出强烈的腐烂的泥腥味,
他调转方向攻了上来,一手拎起阿瑶,砸向石洞。
他的速度太快了,阿瑶闪躲不及,旋转在空中身子只能稍稍右移,避开更加灵活的右手。
“嘭!”
她的左肩狠狠撞上石壁,一瞬间疼得阿瑶眼冒金星,五脏六腑跟移了位似的。
手中的刀被震飞,刀锋在石壁上擦出了火星子。
郝杰异化手掌死死钳住阿瑶的咽喉,指节几乎嵌入她脖颈的动脉。
空气被蛮横地阻断,她的脸迅速充血涨红,眼珠子因为缺氧凸出,每一次本能的呼吸,胸腔都伴随着一阵剧痛。
阿瑶屈膝狠撞对方的肋下,这本该是致人昏厥的杀招,触感却像撞上一团裹着腐肉的烂泥,根本毫无作用。
她四肢渐渐发软无力,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
但好在阿瑶运气好,刚刚捡回了手电,她猛地将手电推向强光,近距离地怼上“郝杰”的眼睛,强光刺激,他明显动作微滞。
阿瑶深呼一口气,蓄力勾拳,用寸劲砸向郝杰的下颌。
沉闷的声响随之传来。
就在这时,洞外忽然蹿进来一个黑影,犹如一道闪电,阿瑶甚至都没有看清那东西是什么,它就准确无误地跳上“郝杰”的后背,又撕又咬又叫。
“郝杰”发出尖锐的嘶鸣,拼命地胡乱摇晃,想要甩掉背上的东西,但那黑影身形灵活,蹿上蹿下,就逮住“郝杰”的头脸下手。
“郝杰”被它缠住不放,只能转而去攻击它。
林涧是跟着二郎神进洞的,没走几米,就听见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那声音如同鬼泣,刺得耳膜发麻。
二郎神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它的喉咙里呜呜呜地一直叫,立刻跟洞里那团东西缠斗了起来。
洞里黑漆漆一片,夹杂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林涧抄起手电查看,那团黑影像是个人。
男人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跟野人没什么区别,身形高大,蓬头垢面,鲜血糊满了脸,看不清相貌,
手电在洞内晃了一圈,林涧猛然发现还有一个人。
光束远远照过去,那张脸竟是他昨天跟踪的那个女人,她衣服倒不算破烂,但状况看起来很差。
长发凌乱,左肩血迹斑斑,脖颈一片乌青。
搜救犬不可能随意攻击别人,几米之遥的时候,二郎神咬住野人不松开嘴。
“呜呜呜——”
二郎神喉咙咽呜着,与野人对峙着。
野人的肢体维持着攻击状态,找到光源方位的同时,向着女人再次攻击过去。
“二郎神,老规矩!”
话刚说完,二郎神敏捷地扑了过去,利齿嵌入郝杰的脚踝肌腱,死死的拖住他的后腿。
林涧疾步冲上的同时,迅速抽出甩棍,甩棍对战要快而灵活,必须一击打中对方要害。
他后手隐蔽开棍,甩棍直接捅进野人的腰腹,顺势就着伤口的位置搅动。
野人暴躁起来,一把甩掉腿上的桎梏。
野人猝不及防抓住了甩棍,幽幽的目光森冷骇人,他狂吼一声,猛地挥刀,凭空向着林涧正面劈砍过来。
林涧急忙闪躲,但到底还是慢了一步,腰腹一凉,衣服上绽开一道血口子,冒出一片温热。
还没喘口气,野人一个斜劈,又挥刀上来了。
正在这时,二郎神嗖的一下冲上来,咬住野人握刀的那只胳膊,死死地不松口。
“二郎神,撤。”
林涧一声令下,二郎神瞬间撤退,但野人这一刀已经失了先机。
林涧抓住时机,上开棍横扫,精准地击飞野人的刀,他咬着后槽牙,提棍正面迎了上去。
野人下意识用手抓住甩棍,林涧虚晃一枪,反关节一拧,卡住野人的手臂,他反绞用力,利落地卸掉了野人的胳膊。
随着“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野人彻底癫狂,他“咚”的一头撞上林涧受伤的腹部。
“嗯!”林涧发出一声闷哼。
阿瑶躲在暗处没动,她一眼就认出了男人脚上那双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