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顶碎石砸在玄铁软甲上,震得林风胸骨发疼。
他半跪在地上,看着血池里翻涌的黑雾逐渐凝出轮廓——那分明是具人形,肩宽背厚,额角两支黑角如弯钩,皮肤下似有暗红血管在蠕动。
《乾坤诀》玉牌烫得几乎要烙穿掌心,这次传来的不是警示,是滚烫的杀意,像要烧穿他的理智。
"林帅!"苏婉儿的手扣住他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节。
她雁翎刀斜举头顶,刀身震开一块落石,碎石擦着林风耳际飞过,在岩壁上砸出浅坑。
少女眉峰紧拧,额角沾着血渍,却仍笑得狠戾:"您若再发愣,我可要扛着您跑了。"
林风被她拽起来时,瞥见血池边缘的镇邪石正在崩裂。
那些原本刻满符文的青石板,此刻裂缝里渗出黑血,像被什么活物啃噬着。
他突然想起柳如烟三日前的密报:"地宫镇邪阵是前朝所设,封印的是当年邪道魁首'九幽邪君'。
王雄的人往地脉里注了百日人血,封印松动了。"
"陈虎!"他对着洞外喊了一嗓子。
年轻将领的身影几乎立刻撞进来,铠甲上还沾着血,显然刚砍翻几个邪道喽啰。
林风从怀中摸出枚黄纸朱砂的镇魂符,塞进陈虎手里:"守好西通道,若有黑雾涌过来,立即捏碎它。
符里封着三十道雷火,够烧穿半座山。"
陈虎捏紧符纸,指节发白:"末将明白!
若有邪物越界,末将的人头垫在符下!"话音未落,他转身冲进洞外的喊杀声里,铠甲撞在岩壁上叮当作响。
"苏姑娘,劳驾。"林风转头看向苏婉儿,后者正盯着血池里的黑影,刀鞘在掌心转了个花。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忽然嗤笑一声:"那老东西的护道者?
我去砍了。"
话音刚落,血池边缘的黑雾突然炸开。
一个灰袍老者从雾里跌出来,面如金纸,脖颈处缠着根黑铁链——正是之前与林风交手的邪道掌门。
他喉间发出非人的嘶鸣,指甲暴涨三寸,泛着青黑,竟直接朝苏婉儿的面门抓来。
苏婉儿不躲不闪,雁翎刀横在胸前。
刀刃与指甲相碰,擦出刺目火星。
她腕间发力,刀身旋出半弧,"当"的一声挑开老者攻势,接着欺身逼近,刀背重重磕在对方膝盖上。
老者踉跄跪地,苏婉儿的刀尖已经抵住他咽喉:"之前藏着掖着,现在倒敢拼命了?"
"你、你可知这地脉里养着什么?"老者咳着黑血,嘴角咧到耳根,"等邪君醒了——"
"我管他醒的是君还是鬼。"苏婉儿眉梢一挑,刀势突然变猛。
她脚尖点地跃起,雁翎刀在头顶划出银月般的弧光,"碎星剑意·破!"
刀光裹着青色剑气劈下,老者周身的黑雾竟被撕开道口子。
苏婉儿趁机旋身,刀刃从他左胸贯入,透背而出。
老者瞪大眼睛,口中呕出枚血色符文,"啪"地落在血池里。
黑雾突然暴涨,瞬间裹住他的尸体,眨眼间连骨头都化得干干净净。
"原来如此。"苏婉儿抽刀入鞘,刀身还滴着黑血,"拿命祭阵呢。"她转头看向林风时,远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是敌国国师。
那老头不知何时爬到了祭坛顶端,周身血雾缭绕,连眼眶里都渗着血。
他双手结着诡谲法印,每结一印,血池里的黑影就凝实一分。
见苏婉儿看过来,他咧嘴一笑,满嘴都是血:"林将军不是要阻我?
来啊——"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膨胀。
皮肤像被吹胀的气球,血管在皮下凸起如蚯蚓,"啵"地一声裂开,鲜血混着碎肉炸向四方。
"血影咒!"林风瞳孔骤缩。
他早听过这邪术——以自身精血为引,引爆方圆十丈内所有活物的生机。
上一世在西北战场,他曾见过整支千人队被这咒术炸成血雾。
他反手拽过苏婉儿,指尖在地面划出三道浅痕。
《乾坤诀》内力如活物般从丹田涌出,顺着指尖注入地脉,在两人身周凝成半透明的光罩。
血雾撞上来时,光罩泛起金纹,竟将大部分冲击力反弹回去。
国师的碎肉被自己的咒术卷着,重重撞在洞壁上。
他仅剩的半张脸上还挂着惊恐,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便再没了动静。
"好手段。"苏婉儿抹了把脸上的血,抬头时目光发亮,"早说你藏着这手,我刚才砍人都能更痛快些。"
林风没接话。
他盯着血池里的黑影,能清晰感觉到地脉的震动在加剧——那是邪君在挣扎着冲破封印。
这时,腰间的传讯玉牌突然发烫。
他捏碎玉牌,柳如烟的声音带着急喘钻入耳膜:"林帅!
我找到阵眼机关了!
在祭坛西侧第三块刻着'镇'字的石板下,我破了三重禁制,现在需要你输入真气!"
"走!"林风拽着苏婉儿冲向祭坛。
路过血池时,黑影突然伸出手,黑雾凝成的指尖几乎要碰到他后颈。
苏婉儿旋身挥刀,刀气劈碎黑雾,却见那指尖瞬间重组,继续追来。
"别管它!"林风吼道,"先关阵眼!"
祭坛西侧第三块石板下,果然嵌着枚青铜圆盘,盘心刻着扭曲的符文。
柳如烟蹲在旁边,额角全是汗,见他们过来,立刻让开位置:"这是前朝的'锁魂枢',需要纯阳真气逆转。
我试过了,我的内力太阴,压不住。"
林风单膝跪地,掌心按在圆盘上。
《乾坤诀》第七重"归元返本"运转,内力如长江倒灌般涌进枢机。
圆盘突然发出刺目红光,符文开始逆时针转动。
地宫里的震动越来越剧烈,血池里的黑影发出怒吼,震得洞顶碎石如暴雨般落下。
"快!"柳如烟攥紧他的衣袖,"再撑半柱香!"
苏婉儿举刀护住两人头顶,刀身不断与落石相撞,火星四溅。
林风能感觉到,锁魂枢里的阻力在减小——地脉的流动正在被逆转。
当最后一道符文归位时,血池里的黑影突然发出尖啸,黑雾如退潮般被吸进地缝。
"轰——"
整座地宫剧烈摇晃。
林风被震得撞在岩壁上,却仍死死盯着逐渐闭合的地缝。
黑影的角先消失,接着是肩膀、胸膛,最后只剩一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里瞪着他。
"千年......不够......"
那声音像冰锥扎进耳膜。
林风捂住耳朵,却见地缝"咔"地闭合,只余一线细缝,渗出极淡的黑雾。
"结束了?"柳如烟扶着岩壁站起来,声音发颤。
林风没说话。
他盯着那线细缝,《乾坤诀》玉牌还在发烫,只是这次的热度里,多了丝若有若无的阴寒。
他伸手摸了摸,指尖刚碰到细缝,便像被火烫了般缩回——那里竟比冰窖还冷。
"没结束。"他低声道,"它只是......"
"只是还在等时机。"
苏婉儿突然接话。
她望着闭合的地缝,雁翎刀垂在身侧,刀身还滴着黑血,"我刚才砍那邪道掌门时,他呕出的符文进了血池。
现在想想,那符文的纹路......像极了引魂幡的幡脚。"
林风转头看她,少女的眼睛在火光里发亮,带着股锐不可当的狠劲。
他突然笑了,伸手拍了拍她肩膀:"走,回主营。"
洞外的喊杀声不知何时停了。
陈虎浑身是血地靠在岩壁上,镇魂符的残片还攥在手里,符纸边缘焦黑,显然刚用过。
见他们出来,他立刻站直:"林帅,邪道余孽都肃清了。
地宫外的亡灵军团......也散了。"
林风点头,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地宫。
血池里的黑血正在凝固,镇邪石的裂缝里不再渗血,只有那线细缝,还在缓缓渗出极淡的黑雾,像条小蛇,钻进了地缝深处。
"收队。"他说,"回营后,立刻清理战场。
活口留着,我要亲自审。"
众人开始收拾兵器,苏婉儿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你刚才说'它还在等时机',等什么?"
林风望着逐渐闭合的地缝,没回答。
他摸出块干净的布,擦了擦雁翎刀上的黑血,突然道:"等我们松懈的时候。"
洞外的风灌进来,卷着血腥气。
林风裹紧披风,当先走出地宫。
他的影子被火把拉得很长,投在岩壁上,像柄未出鞘的刀。
地宫里,那线细缝突然轻轻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