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赵德山和赵长丰都睡在这里,冯丫头和肖抱弟吃完饭,就用安秀买的棉胎、被里被面现缝了被褥出来,这爷俩睡在一个炕上。
第二天一早,小丁和小鲁果然说今天归队,赵长年留下他们再住一天,灶房里一直热气腾腾,肖抱弟带着冯丫头、大妞二妞收拾两人路上吃的饭菜,烧火的人现在是赵长丰。
赵德山是一早回去的,他说回去,赵得地没有留他,他就回去了。安秀和赵长茂一早就坐马车去县城搬冻鱼,赵得地没有去,和赵长年坐着低声说话,又默默的抽烟。
临近中午,赵长年叫上他的爹,对着赵德山家里走去,经过赵久生柳妹家门口,停下来叫出来赵久生,和他说了几句。
赵德山在家里生着闷气。
他昨天没有回来,一早叫门叫了半天,来财才出来开门,脸色悻悻的仿佛他是爹,赵德山是儿子。
开口就问:“爹你又去了一夜,长年哥到底给不给工钱,他再不给,我就自己去要了。”
赵德山破口大骂:“哪有爹做的工,爹还在,儿子去讨钱的道理,再说你爹又没在他家里做工,天天去侃大山,喝人家的茶水吃人家的饭,说到要工钱你也不怕丢祖宗的人!”
赵长训,小名来财,梗着脖子:“爹你还知道是我爹吗?你是我爹,我们是一家人,你的就是我的,你在外面忙了一个月了吧,白天出去晚上回来,有时候晚上还不回来,一分工钱没见着,我还不能问一声吗?”
“我是你爹,不是你家的长工,我高兴出去多久是我的事情,你看到我做工了吗,轮得到你说工钱这话!”
“爹,要不咱们现在就去长年哥家里问问,你到底有没有在他家里做工,他应不应该给工钱?他好歹是个公家人,不见得连自家大伯的工钱都不认吧,这可是新社会,不许再有欺压人的财主,他赵长年是中岙村里新出来的财主吗?”
来财正说的振振有词,赵德山上去一脚踹倒他,踹倒还不算,攥着拳头还要接着揍他,来财逃回屋里,屋里有儿媳妇,赵德山不方便闯进去,独自回屋生闷气。
好像听到外面高翠儿尖声说着什么,赵德山懒得搭理,就没有细听。
他抽着烟袋,面上的气愤堆的高高的。
早上在赵得地家里吃的挺多,生气的人也容易忘记饿,赵德山默默坐着,就这样一直坐着。
院门被拍响的时候,赵德山出来开门,他家也就是一个院子里一个土房,里面分成三间,一间是仓库,放粮食农具,地窖的开口也在里面,一间他住,一间来财住,都在一个土房里。
闻到从来财屋里出来饭菜香,他们做饭早就不喊他了,用事实表明和他分开吃,赵德山心灰也不是今天才开始,他不放在心上的去开院门。
看到赵得地和赵长年站在外面,赵德山却没想到,他呆了呆:“得地,你和长年怎么过来了?”
关切的道:“长年啊,这天冷,你少出来啊。”
“长年说他回来有几天了,还没有来你家里看过,这会子精神头好,我让他穿厚点儿,带他来看看你和来财。”
赵得地说着,吆喝起来:“来财,长年来看你了,给我出来你个混小子,你在屋里孵蛋呢,这么慢。”
屋里的来财天天嚷着找赵长年要工钱,听见赵长年真的来了,他趴在窗户上认的真真的,脸上顿时白了一大片。
高翠儿啐他一口,骂道:“你就是这么不中用吗?他来的不是正好,去和他说说爹的工钱,否则我就出面找他要去!还要去十里八乡扬他的名,让大家认认这个克扣长工的新财主。”
来财原地转着圈:“我,我打不过他啊,我从小就打不过他。”
“找他要钱是爹做了工,谁让你找他打架的?你去不去,你给我出去!”高翠儿卷卷衣袖,拧着赵长训的耳朵,把他推了出去。
赵长年父子刚到赵德山屋里坐下,赵得地正嗅着:“这屋里有饭菜香,怎么你这屋子这么干净的,你吃饭也掉渣的,我一直都看在眼里。”
赵德山是个痛快人,这父子都站在家里了,一目了然,一看就心中有数,他也不藏着,哼道:“他们早就不做我的饭了,他们吃他们的,我这会儿不饿,就没有去做。”
赵得地故意扯高嗓音:“这上哪里说理去,当儿子的不做爹的饭,那你的屋子他还住不住了?”
正说着,来财带着狼狈进来,他是狼狈的被高翠儿推出来,可是进来这屋以后,无形中像是更加的狼狈起来,周围的空气都在挤压着他似的。
再看眼前,赵得地黑脸对他,赵长年倒是沉静,只是一双眸光直扎他心底,让他快要站不住。
赵长训不知道有个词叫无所遁形,他只知道面对赵长年,他狼狈的很。
赵得地看到他就仿佛看到分家前的赵长丰,见面就气不打一处来,喝问道:“来财,你嘴角油光光的,你倒是吃上了,你爹呢,你不管了?”
“叔,这个,我和爹分开吃了。”来财硬着头皮回道。
赵得地冷笑:“怎么,你也和我家似的,分家了吗?”
“叔,那个,倒是没分家,我家就我一个儿子,都是我的,分什么家嘛。”来财回道。
赵得地还要问什么,赵长年摆摆手,赵得地闭上嘴,如他所说的,大儿子有出息,当着外人的面要给赵长年足够的脸面。
来财看到很不服气,瞄了瞄他的爹。
这就是别人家的儿子,既然长大,就在爹的面前说一句是一句。他来财不是儿子吗?怎么背着别人在家里和爹私下里说话,他的爹也是不肯听呢。
不等他再细细的寻思出来他爹的诸多不是,赵长年黑眸尖锐:“来财,我回来有几天了,你听说了吗?”
来财犹豫一下,本想说不知道,可赵长年的眼睛明明没有瞪着,却像是要慑走他的魂,他有点怕,老老实实的道:“听说了,又听说你去县城住医院,长年哥,你好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