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晏,我不能什么都靠你。这件事,我也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云庭眼圈含泪,“只要外祖母还在,只要我不捅破天,皇上是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那你跟我说,你打算和皇上说什么?”萧晏皱眉道。
“我……”云庭忽而语塞。
他自然是要拒绝皇上安排的。
可是怎么说,确实是个问题。
他不想把二丫牵扯进来,但是太后肯定已经和皇上说了,皇上是知道这件事的。
那他到底能不能提,怎么提,都是问题。
如果他坚持说要娶二丫,皇上骂他不识好歹就算了,万一生气,给二丫赐婚他人呢?
他可以抗旨,二丫不行。
而且云庭冷静下来想想,皇上被激怒之后,那样做的可能性很大。
“而且赐婚是两个人的事情。怎么,你觉得你很好,所以卢太傅对你,对这桩婚事很满意?”萧晏冷笑。
“他不满意,他敢抗旨?”
“他敢。”萧晏笃定地道。
云庭:“……我不信。”
他有外祖母庇佑,还得考虑再三呢。
谁不知道,卢太傅和谢太傅这两个老家伙表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背地里各自笼络自己的势力,恨不能踩死对方?
在这种情况下,卢太傅敢明晃晃地抗旨?
那岂不是授人以柄?
“你这两年来很努力,跟着柳先生读书,确实进步很大。但是对于朝廷中的事情,一无所知。”
“朝廷中的事情?你知道?”云庭觉得萧晏也远离朝堂,未必比自己知道得多。
“我确实比你知道得多一点。”
卢太傅单名一个深字,虽然姓卢,别人都误以为他出身高门,但是实际上,是纯纯的寒门子弟,自幼父丧,靠寡母拉扯长大,幸而从小聪慧,得村里教书先生青眼,带他启蒙。
卢太傅在读书这件事情上天赋异禀,十八岁就已经高中状元。
朝中无人,他被外放出京做了个小小的县令,将近四十年间,靠自己一路攀爬,位极人臣。
他笼络的,也基本上都是寒门子弟。
而谢家,百年清贵世家,谢太傅代表的是世家利益。
这两个人,是皇上用来权衡世家和寒门的两只领头羊。
卢太傅的妻子,乃是他当年启蒙恩师的女儿,即使发达了,卢太傅也秉承“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原则,对原配敬重有加,也并无通房妾室。
最传奇的是,这位吕夫人,连诰命都没有请封。
据说是她自己不想要,说自己于国无功,配不上这个诰命。
她深居简出,基本上不出门走动,很多人甚至都没有见过她。
吕夫人替卢太傅生了六个儿子,但是有一对双胞胎出生就夭折了,另有一个是三岁染病没的。
所以活下来的,有三个儿子。
吕夫人非常想要个女儿,但是三十五岁之后,再也没有怀孕过,她也就熄了念头。
谁知道,四十岁时,吕夫人老蚌怀珠,有喜了。
周围人都说,这一胎肯定也是儿子,吕夫人装了一肚子儿子。
吕夫人自己也不抱希望。
可是偏偏这次最争气,生出了夫妻两人心心念念想要的女儿。
这就是卢欢。
卢欢在爹娘兄长的呵护下长大,可谓万千宠爱于一身。
而且她和吕夫人一样,很少出门,所以外面人对她也没有很了解。
但是有一样是肯定的,那就是卢太傅老来得女,把卢欢视为掌上明珠。
“卢太傅,是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纨绔的。”萧晏道。
云庭:“……”
他从前深恨别人说他纨绔,但是现在又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够纨绔?
他这个浪子,回头得好像有点早。
希望卢太傅不要误会,他还是那个纨绔啊!
“你这个消息准吗?”云庭还有些不太确定,“万一是假的呢?”
“我在国子监读过两年的书。”萧晏淡淡道。
“然后呢?”
“然后我在那里面认识了卢欢的三哥卢叔同,”萧晏道,“我们俩关系还不错。”
“你听他说的?”
“卢叔同的话,比你还多。”
萧晏甚至知道卢欢的小字是“呦呦”。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这个小字,都是卢太傅翻了几天书,精挑细选出来的。
萧晏和卢叔同在一处的时候,两个人也都是小少年。
当时卢叔同对于家里那种“所有事情都以妹妹为重”的风气很不满,也和萧晏碎碎念过。
“卢太傅在家里喝醉了酒,就抱着女儿哭,说舍不得女儿以后嫁人。当时卢欢应该也就几岁。”
听萧晏说完,云庭忽然就觉得没那么绝望了。
谁不知道,卢太傅这个人,是个老喷子了。
若是他真的爱女儿——云庭代入的是陆弃娘和萧晏对大丫几个,那他确实会不遗余力地反对这桩婚事。
如果他再加把火,那估计会事半功倍。
看着云庭从沮丧绝望到打起精神,萧晏还有些不放心,“你想干什么?”
“我不会乱来的。”云庭道,“卢欢也是无辜的。既然卢太傅看扁我,那我就扁扁的躺下呗。”
他还是那个纨绔。
他变本加厉,卷土重来。
他不能害人家姑娘的名声,他作自己总行了吧。
萧晏想了想,“倒也可以试试,但是不要太明显,皇上知道,应该会不太高兴。”
“不让皇上知道,最重要的是让卢太傅知道。”
这叫定向纨绔。
“不过萧晏,我怕卢太傅,万一脑子发热,同意了婚事怎么办?”
“那只能再想办法。”萧晏冷静沉着,“走一步看一步。这就像我们行军打仗一样,计划不了太多。只能是一步一步地来,根据对手反应,来调整战术。”
“那,卢太傅同意了,皇上非要按着我成亲,所有的抗争都没有用,萧晏,那时候怎么办?”云庭想到那种情形,依然觉得难以接受。
从接到圣旨的那一刻起,他没心没肺,天真又烂漫的少年时代就彻底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