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
不是练习生。
此时的李轩,就听着王劲崧老师的话。
自己也确实,作为北电的‘客座讲师’,好似都没有尽到作为客座讲师的责任。
嗯,现在是北电的客座教授了。
“你要我跟他们讲什么?”
“讲一讲你所认为的‘艺术’吧,我认为,他们应该都想听听这个东西的”
“其实很多人,进入北电,是因为演艺圈收入工资高之类的理由进来的,他们其实都很迷惘这就是迷惘。”王劲崧顿了顿说道:“其实也不是没邀请人来过北电所解答的都是很空泛泛的东西,我想你能说一些,能让他们不要那么‘空’的东西。”
“没毛病我当时也是因为这个进的演艺圈。”
李轩此时就呵呵一笑,倒也不去隐瞒这个。
这是没毛病的收入高,钱多,这都是最初最初的自己,进入娱乐圈的时候,所渴望渴求的东西。
这些东西,不可置否的。
说不爱钱财名利,这就太虚假了。
因为这些‘爱’的东西,所去入一个行业。
这件事就很他妈的理所当然。
自己的演讲,能让他们不那么‘空’吗?
此时,李轩也看着天空。
这个问题,也蛮有意思的。
而自己则需要,讲这些感觉。
这些情绪,去输出出去。
让他们能理解这些东西。
李轩要回北电开讲座的消息,像一阵风,一夜之间就吹遍了整个校园
甚至都不需要学校官方的宣传,学生们的社交网络和口耳相传,就已经把大礼堂即将被“挤爆”的氛围烘托到了极致。
“听说了吗?是李轩!活的!”
“《隐入尘烟》的导演啊!我的神!他才毕业几年?”
“何止啊,他还是咱们的客座教授!王劲崧老师亲口说的,应该是我们表演系最年轻的客座教授了,虽然我觉得,他担任导演系的教授,一样是强无敌的。”
此时的王劲崧就有些感慨,看着这些学生。
下午,离讲座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北电的大礼堂就已经座无虚席,连过道和门口都挤满了伸长脖子的学生。
“田老师,你看,我们的学生就很喜欢李轩,无论是表演系的学生,还是导演系的学生,都对这位年轻的第七代导演,很.有兴趣。”
旁边的是第五代导演里的代表人物,如今也是北电导演系的教授
一个和张谋子同代的导演。
“虽然我早有关注李轩,但好像也没真正的和他打过照面,等他开始导演的时候,就已经是毕业生了,我也没和他说过话。”田壮就饶有兴趣的看着演讲台。
目光扫过台下那些兴奋而年轻的脸庞。
挺好的。
让一个成功的年轻人,用话术去激励一群年轻人。
年轻人激励年轻人,无非就是那些话。
讲讲自己怎么坚持梦想,怎么克服困难,最后再灌一碗“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成功”的鸡汤,再加上一些教科书式的演讲。
但是这样也挺好的。
一些话,他来讲,和一个‘标杆’来讲,同样的话,效果都是不一样的。
绝对的不一样呀
但其实,道理就还是那些浅薄的道理。
其实更多的元素。
就是好奇那个被张谋子当成“刀”使,把京圈第六代搅得人仰马翻的年轻人,到底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田教授,您觉得,李轩他是会在这里,照本宣科的读一大堆东西吗。”此时王劲崧就笑着说道:“那你可能就想的不一样了。”
“绝对的不一样啊。”
几天后,北电最大的阶梯报告厅。
人满为患。
过道上,台阶上,凡是能站人的地方,都挤满了年轻而兴奋的脸庞。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感觉。
一种.
切身实地的,扑面而来的感觉。
报告厅的正前方,横幅上写着一行字——“欢迎我校客座教授李轩返校讲座”。
李轩走到讲台中央,现场慢慢安静下来,但那几百双眼睛里的热度,却丝毫未减。
这些都是学弟学妹,这些都是新生代们。
他们也在看着。
一个从这里走出去,然后用一部又一部作品,把整个华夏影视圈搅得天翻地覆的学长.
连京圈都他妈服了的.学长。
李轩没有坐下,他一只手撑着讲台,身体微微前倾,环视了一圈。
单手虚压。
欢呼声。
停止了.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愣住了。
“你们说,什么是艺术?”
是的。
什么是艺术。
李轩也想问,什么是他妈的艺术。
问他们,问自己.
当看着这些学生之前,自己也在思考。
回顾自己的人生,对于艺术这件事的追求——
是名,是利,是攀登巅峰的快感,很朴素的,功成名就的感觉.
从群演,到北电最强毕业生,再到如今,追逐的第七代导演的魁首,一步步的,朝着最强的阶段去攀登,去登顶。
推动着自己的东西,有名利快感的感觉,也有系统奖励健康长寿的渴望太多太多了。
但本质上。
这个行业的从业者,就算是有着'系统'的帮助,也是需要一些东西.
才可以。
才能够!
李轩思索片刻后。
“老师没教过你们吗?”
“书上没写过吗?”
“那些影评人,那些所谓的大师,没告诉过你们吗?”
“他们会告诉你,艺术是镜头语言,是蒙太奇,是光影的构图,是黄金分割线!”
“他们会告诉你,艺术是深刻,是批判,是揭露人性的丑恶,是让你看完之后难受一个月,觉得活着没意思!”
“他们会用一万个你听不懂的词,给你画一个框,告诉你,跳出这个框的,就是媚俗,就是垃圾,就是不懂电影!”
他的声音在报告厅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射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是的!!!前天来演讲的老导演,确实是这么说的!!”一个女生站了起来。
李轩看着她挂在胸前的校牌,是学生会的人,名字叫吴谨言。
年轻一代的女学生。
“你觉得对吗?”
“嗯对,但是好像没错”
李轩此时,猛地一拍讲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全场学生浑身一震。
“我告诉你们什么是艺术!”
李轩的眼睛里像是燃着一团火,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又指向台下的每一个人。
“艺术,是你心里有话,憋不住了,想找个人说!是你看见了一个故事,感动得一塌糊涂,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艺术,是你把自己的喜怒哀乐,你的爱,你的恨,你所有相信的东西,你所有怀疑的东西,揉成一团!”
“然后!”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却充满了压迫感。
“用尽你所有的力气,把这团东西,变成影像,变成声音,变成故事,像一颗炮弹一样!”
“轰——!”
他做了一个开炮的手势。
“轰进别人的脑袋里,让他们去接受的思想,你的意识,你的输出,这种——快乐,就是艺术,就是我选择的,何为艺术。”
“一种,由声和话,组成的合法的,让他人接受,享受的.‘暴力’行为。”
报告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田壮,也震惊了。
暴力。
一个本该和艺术殿堂绝缘的词,就这么被李轩赤裸裸地、带着血性地砸在了所有人脸上。
他看着旁边的王劲崧,那只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节攥得发白。
自己这两个在华夏影视圈里浸淫了几十年的老炮儿。
真算是遇到了对手了。
震惊。
以及一种被颠覆认知的荒谬感。
他听过太多关于艺术的讲座了。
有阳春白雪,有引经据典,有对西方电影理论的精妙剖析,也有对民族文化的反思与追问。
那些理论,那些话术,构筑了他们这一代人,乃至京圈第六代人引以为傲的艺术壁垒。
可现在,这个年轻人,这个他们眼中的“后辈”,甚至是被张谋子当枪使的“愣头青”,
“你知道,现在的他和我脑子里的谁身影重迭了。”
“王塑吗。”
“嗯”
田壮。
想起了王塑,想起了那个用痞子文学撕开一个时代的家伙。
他的‘痞’。
李轩的‘暴力’。
“我请李轩回来,真的只是让他激励一下迷惘的学生而已啊.”王劲崧此时呢喃道:“现在就连我这老年人都被激励了”
“我也想不到可惜现在王校长不在,不然的话,这一幕都能进北电教科书里。”田壮沉默片刻后说道:“他的总结太粗俗,也太厉害。”
此时,田壮看着一片平静的会场。
不知道是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这声音在死寂的报告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然后,那名叫吴谨言的女生,那个之前站起来提问的学生会干部,她那只还举在半空中的手,忽然用力地拍了一下。
“啪!”
清脆。
突兀。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她的脸颊涨得通红,不是羞涩,是激动。
她的掌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稀稀拉拉的掌声开始响起,然后像是被点燃的引线,迅速汇成一片山呼海啸般的雷鸣!
“牛逼!!!”
“说得好!!!”
“我操!这他妈才叫讲座!”
学生们疯了。
他们一个个站了起来,挥舞着手臂,用尽全身力气鼓掌、呐喊。
那些被条条框框束缚已久的,对“深刻”和“高级”感到迷茫和疲惫的年轻灵魂,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了。
李轩站在风暴的中心,脸上没有笑意。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年轻脸庞。
他缓缓抬起手,虚按了一下。
喧嚣声奇迹般地,又一次平息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他们说,《隐入尘烟》的结尾,太温暖了,太治愈了,不‘真实’。”
李轩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多了一丝嘲弄。
“他们说,我背叛了‘伤痕文学’的内核,我给苦难强行装上了一个光明的”
“放他妈的屁!”
一句粗口,让全场学生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猛烈的哄笑和叫好声。
田壮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王劲崧却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李轩。
“什么叫真实?把人写死,把希望掐灭,让观众看完堵心一个月,这就叫真实?”
李轩向前走了一步,走到了讲台边缘,离第一排的学生更近了。
“我告诉你们什么叫真实!”
“真实就是,一个农民,他就算穷得只剩下一头驴,他也想盖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娶一个对他好的婆姨!”
“真实就是,就算日子苦得像黄连,只要有一颗麦子做的糖,他就能品出甜味儿来,就能有劲儿活下去!”
“真实就是,活着!想尽一切办法,体体面面地活着!这才是刻在咱们华夏人骨子里的,最他妈牛逼的真实!”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他们想看伤痕,想看脓疮,想通过展示别人的痛苦来彰显自己的深刻.我不。”
李轩摇了摇头。
“我拍电影,不是为了让你们看完之后,觉得这个世界有多操蛋。”
“我是为了让你们看完之后,还能有勇气,去面对这个操蛋的世界。”
“所以,他们说我‘媚俗’。”
李轩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酣畅淋漓的狂气。
“说我为了票房,迎合观众。说我放弃了艺术家的风骨,去讨好那些‘俗人’。”
他环视全场,目光扫过每一个学生。
“‘媚俗’,这个词,在他们嘴里,就像一句骂人的话。”
“可我今天就想问问。”
“在座的各位,你们谁敢说自己不‘俗’?谁不是吃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的‘俗人’?”
“你们的观众,那些愿意花几十块钱,在黑屋子里坐两个小时的人,他们是‘大师’还是‘俗人’?”
“为俗人拍电影,让他们哭,让他们笑,让他们看完之后觉得心里暖和了一点,这有什么错?!”
李轩猛地一转身,重新回到讲台中央,双手重重地拍在讲台上。
“砰!”
“如果,能让观众看得懂,看得爽,看得心里有光,就叫‘媚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报告厅,像一声惊雷。
“那我,李轩,就是全华夏最媚俗的导演!我他妈以此为荣!”
说完这一切后。
李轩爽了。
真的爽了。
张开双臂。
听着这些掌声,这些尊重,尊敬,轰入心脏之中.
李教授!
李教授!
这些声音
大概就是自己所追求东西的一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