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格尔的指尖在键盘划出残影。几块分屏监控画面同时泛着雪花噪点,他扭头看向身侧抱刀而立的楚子航:“师弟,所有摄像头都废了,我嗅到阴谋的味道啊。”
“还能控制电梯和消防系统么?”楚子航问。
“中央处理器倒是还能连上,这些都还行,就是监控彻底废了。”芬格尔调出三维建模图,酒店立体结构在屏幕旋转,
楚子航手握刀鞘,黑色西装衬得他眉眼愈发冷峻:“拍卖会刚好也开始了,我去地下看看。”
芬格尔把无线耳麦递过去:“通讯频道暂时还能用,需要支援就喊师兄。”
“好。”楚子航将耳麦塞进右耳,开门离去。
·
“情况如何?”芬格尔的声音混着有些嘈杂电流声刺入顾翊耳中
“暂时风平浪静。”顾翊扫视一圈,“除了手机信号全灭。刚才穿马甲的服务生说这是拍卖会传统。结束后会立刻恢复。”
“正常正常,杀头买卖嘛!”
“师兄出发了没?”顾翊问。
“前脚刚走,锡那罗亚高层有没有现身?”
“鬼影都没见着,估计要等压轴才出来。”顾翊看向正在陆续入座的人群。
芬格尔打了个嗝,“恺撒呢?怎么这么安静。”
恺撒用目录挡住斜射过来的聚光灯:“最后三件拍品名称都成了黑色问号。”
顾翊闻言凑近,确实在压轴位置,原本该标注拍品名称的位置印刷着三个硕大的“?”。
“工作人员说这是惊喜,我估计其中之一就是龙血琥珀,另外两个是什么不清楚。”恺撒说。
顾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台前突然亮起一束追光。主持人拄着手杖踏上展台,丝绸面料的燕尾服在聚光灯下泛着幽蓝光泽:“诸位尊贵的宾客,拍卖会正式启幕!十件稀世奇珍静待有缘人,望各位倾注心神——”
“静观其变。”恺撒将拍卖目录对折成扇,在掌心轻敲两下,“注意观察七点钟方向那些侍者,他们腰间有枪套的凸起。”
顾翊借着抚平衣服的动作侧身,余光扫过立柱阴影里游走的侍应生。这时主持人已念完冗长的开场词,手杖重重顿地:“现在,让我们请出首件秘宝——传说中齐格弗里德的长剑!”
灯光应声聚焦在缓缓升起的展柜上。暗红天鹅绒衬垫间横卧着一柄四尺长的德意志双手剑,剑脊布满藤蔓状暗红纹路,即便隔着防弹玻璃也能感受到刃口的寒芒。
主持人刻意压低嗓音:“经我们鉴定,此剑曾浸泡过龙血,起拍价一百万美元,每次加价五万起。”
场下顿时泛起低沉的嗡鸣。前排有位老人率先举牌:“一百一十万美元。”这声报价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此起彼伏的竞价声即刻在穹顶下炸开:
“一百三十万!”
“一百四十五万!”
“一百五十万美元!”
顾翊瞥见下方有个中东面孔正要举牌,却被恺撒突然扬起的拍卖牌截断。他漫不经心地说:“五百万美元。”
死寂在拍卖厅蔓延了半秒,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惊呼。无数目光如箭矢般射向二层贵宾包厢。
主持人扶了扶单边眼镜,声音因兴奋发颤:“A4包厢出价五百万!还有人更价吗?”
“那是混血种联盟的人!”台下有人窃语。
“那金发,也不知道是其中的那个家族…”
恺撒懒洋洋地斜倚在座椅上,那些细碎的议论声擦过他耳畔,但他毫无反应。
“五百万一次!五百万两次!”主持人拍卖锤急速翻飞,好像生怕这位有钱的主反悔。
“成、成交!”主持人抹了把额头的汗珠,“让我们恭喜A4包厢的贵宾!接下来是第二件秘宝..”
升降台发出齿轮转动的闷响,一尊青铜炼金罗盘在防弹玻璃罩中浮现,表面蚀刻着八条首尾相衔的龙形纹路。
“此物出土于危地马拉雨林深处的玛雅神庙,经权威机构检测...”主持人突然压低嗓音,“与上古文明存在直接关联。起拍价七十五万美元,每次加价不超过五万。”
“八十万!”第三排的俄罗斯人率先举起香槟杯。
“九十万!”传来带着葡萄牙口音的报价。
顾翊含笑转向恺撒,见他正用拍卖目录给自己扇风,当竞价攀升到一百万时。
“五百万。”恺撒手腕轻扬。
惊呼声骤然拔高,而始作俑者甚至有空对顾翊眨了眨眼睛。
“先...先生们女士们!”主持人手杖哐当撞上展台边缘,单片眼镜歪斜着卡在鼻梁,“五百万!A4包厢再次出价五百万!”
他几乎是在用唱诗班的颤音嘶吼:“一次!两次!三次!”
“当!”
槌头砸落,拍卖会现场一片死寂。
第三件藏品在机械运转声中升起。是一块泛黄丝帛,篆文若游蛇般盘踞在边角处。恺撒甚至没等主持人念完介绍词,拍卖牌已然斜斜探出帷幕:“五百万。”
“这不合规矩!”第三排突然站起个蓄着络腮胡的富豪,“主办方该查查他们!”
声浪如同火星溅入油锅,不满的骚动从各个角落升腾。侍者们腰间枪套在立柱阴影下若隐若现,耳麦里传出安保主管低沉的指令。
主持人单手按住耳麦倾听片刻,朝二层包厢深鞠躬,“尊贵的A4贵宾,您的豪气令人惊叹。为确保拍卖公正,烦请配合…”
“告诉你们老板一个姓氏就够了,他们自然明白。”恺撒声音淡漠。
主持人有些意外,这里可不是什么合法的场合,基本不会有人在这透露自己的具体身份,这是一种默契。
全场屏息中,年轻人漫不经心的语调清晰落下:“加图索。”
拍卖会瞬间安静了下来,顾翊注意到至少六个侍应生同时按住耳麦后退半步。
主持人惊愕地扶正单片眼镜,耳麦里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与急促的西班牙语。他再开口时嗓音带着颤音:“尊贵的加图索先生,请原谅我们的怠慢...”
“无妨。”恺撒用拍卖牌轻叩围栏,“继续拍卖会吧。”
顾翊凝视着下方强作镇定的主持人,“直接亮明身份没问题?”
“现在想跑已经来不及了,”恺撒瞥了眼表盘,“况且楚子航应该已经潜入地下了,我们尽量帮他多吸引一些注意力。”
·
楚子航双臂肌肉绷紧,金属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洞开。他按住耳麦说话:“芬格尔,让电梯下来。”
“正在接管控制系统,十秒后到位。”芬格尔回复。
楚子航将村雨横咬在口中,俯身观察深渊般的竖井。钢丝缆绳突然震颤着绷直,厢体轰鸣声自上而下迫近。他在轿厢擦过身侧的瞬间跃出,轻巧落在金属顶板,震起一层浮灰。
轿厢在B2层停滞时,楚子航用刀撬开检修口。电梯表倒映着顶灯冷光,空荡的轿厢里残留着雪茄与香水混杂的气味。
见空无一人,他轻轻跳进电梯内。
“电梯门被我锁了,要打开吗?”
“开。”
电梯门徐徐展开,楚子航在门缝扩张到二十公分时侧身闪出。安全通道的应急灯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防火门上。
芬格尔的声音有些失真:“师弟,酒店货仓的位置在你现在所处B2层西南角,穿过这里后右转第三扇防火门。但现在只能靠你随机应变了,你知道监控没了。”
楚子航贴着防火门内侧的阴影移动,地板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好,我有问题联系你。”
“好运。”芬格尔罕见地没有插科打诨。
楚子航沿着消防通道疾行,地下二层的通风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掩盖了他掠过管道时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当转过转角时,他骤然停住脚步,十五米外的T型通道口,五名持枪守卫正在激烈争论。
“¡No tiene sentido!(这没道理)”领头的光头壮汉猛捶墙面,防弹衣上的战术挂件叮当作响,“Ya mandamos a tres equipos arriba...”(我们已经派了三队人上去)
楚子航将身体缩回阴影,指节轻叩耳麦:“你会西班牙语,他们在说什么?”
耳麦里传来清脆的键盘敲击声,芬格尔压低嗓音:“等一下啊…他们在质疑为什么还要继续增派人手去上层,提到‘老板的命令’和‘贵宾区异动’,还提到有三个安保小组正在往拍卖厅移动!”
此刻光头重重朝地面啐了口唾沫,,“Nos vamos.”(我们走)
巡逻队杂乱的脚步声朝着消防楼梯方向远遁。
楚子航看了一眼:“他们被调去上层了。”
“看来恺撒那边把仇恨拉得很稳啊。”芬格尔嘿嘿笑:“对了师弟,刚才他们的对讲机提到货仓有‘特殊货物’需要双倍看守,你最好小心一点。”
“收到。”
“果然有不对的地方啊!”耳麦里传来芬格尔的咂舌声,“师弟去吧,看看能不能发现直接证据。”
楚子航沿着路闪身前行,鞋底在地面擦出极轻的摩擦声。偶尔出现的巡逻队员还未来得及转头,黑色身影已如游隼般掠过视野死角。
金属门扉在眼前浮现时,血腥味骤然浓烈起来。楚子航抬手按住耳麦:“芬格尔,把门打开,情况不对。”
“滴——”电子锁解除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门轴转动的刹那,浓重的铁锈味扑面而来。冷白灯光下,一具西装革履的尸体呈扭曲的“大“字形仰面倒地,头颅如同被液压机碾过的番茄,脑组织与暗红血沫凝成一片。
村雨无声出鞘,少年扫了一眼,货仓里摆着三十余个暗红木箱。
楚子航突入货仓,双手拂过木箱表面,和作战会议的记忆比对了一下。
“确认发现暗红木箱,还有一个穿西装的未知人员死在了门口。”他压低声线。
“该死!”芬格尔的呼吸声骤然粗重,“他们居然真的在往美洲大陆运输死侍!等等...你说有人死了?”
楚子航单膝跪地开始翻看尸体,手套在血痂表面擦出黏腻的声响。当他掀开浸透血浆的西装后襟时,靛青色刺青在皮下组织间若隐若现。
“这是个日本人?”他皱眉用刀尖完整挑开布料,展露出覆盖整个后背的浪花纹样,“这种满背的浮世绘风格刺青,是日本黑道才会用的。”
“哈?”芬格尔的惊呼,“你说那具尸体是日本的黑道?”
“纪录片里看过这种刺青,当时就记住了。”楚子航用刀尖戳了戳刺青边缘,“看来有人捷足先登。”
当他直起身转向货仓深处时,瞬间眯起眼睛。七具穿着锡那罗亚集团制式防弹衣的尸体倒伏满地,脖颈处切口平整如镜面,尚未凝固的动脉血在地面汇成暗红色溪流。
“看守小队被全歼。”他蹲下查看最近一具尸体,指尖悬停在切口上方,“仰角切入,斩击轨迹完全一致。”
刀锋突然在掌心翻转,村雨在空气中划出相似的弧度。他皱起眉头,和他直觉一样,凶手用的武器也是太刀。
“芬格尔,立即联络顾翊他们,确认那个穿白色鱼尾礼服的日本女人是否还在拍卖厅。”楚子航快步走向货仓最深处。
“明白!”沉默一阵后芬格尔声音传来:“师弟说他们都在包厢看不到,他现在去找一下。”
“好…”
楚子航的声音戛然而止。在货仓最深处,有一个青铜棺椁,约三米长的棺身遍布龙纹浮雕,八条手臂粗的合金锁链如死蛇般散落四周,都是被人用刀切断的。
楚子航沉声汇报:“芬格尔,我发现青铜棺椁。”
“青铜棺椁?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棺椁长什么样子?”
“不重要了。”楚子航看着空空如也的棺椁内部,黄金瞳瞬间亮起,“无论里面装的是什么,现在都不见了。”
芬格尔的声音陡然拔高,“见鬼!你马上撤退!我这就想办法联系指挥部,申请提前发动总攻!“
楚子航刚要回应,耳畔突然炸开金属扭曲的刺耳尖啸。他猛然转身,目光如刀劈向货仓中央。那三十余个暗红木箱正在剧烈震颤,箱体接缝处渗出沥青般浓稠的黑色黏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