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域的天,彻底变了颜色。
巨大的天朝龙旗,插满了每一座投降宗门的主峰。
插在了每一个王朝的皇城之上。
冰冷的气息取代了往日的闲适。
不是战火,却比战火更令人窒息。
中极道宗。
山门洞开。
清虚子为首,所有元婴以上修士,自缚灵力,沉默等待在巨大的青石广场上。
他们低垂着头,不敢看那些在他们昔日圣地中穿梭的身影。
工部的匠师带着冰冷的金属算力傀儡。
咔哒、咔哒、咔哒!
傀儡眼窝中射出扫描灵光,笼罩着一个个巨大的库房。
“玄字三号库,千年份‘玉髓芝’,登记数量三千七百株。”
“扫描实存三千六百九十八株,短缺两株!”
机械的合成音毫无感情。
旁边负责交接的道宗长老脸皮一抽。
冷汗瞬间流下:“这…这不可能!入库册上明明…”
“闭嘴!”
带队的工部匠师冷冷打断,手指在悬浮的光幕上点了点。
“短缺原因:三日前内务长老‘清远’私自挪用于其子冲关,记录已录入。”
“按天朝新法,私挪库藏,折算其家族贡献点扣除,并罚十倍赔偿!清远长老,可有异议?”他目光如电,扫向跪在远处人群中的一个老者。
清远长老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深深地将头埋得更低。
“哼!下一个库房!”
工部匠师面无表情地挥手。
流云谷。
谷主带着一众女弟子,紧张地站在谷口。
看着一群穿着黑色劲装、胸口绣着“天朝镇仙军”徽记的修士。
以及几尊冰冷的符文傀儡踏入她们精心打理的药园。
“这…这位上官…”
谷主挤出笑容,指着药园中心一株灵气氤氲的七色奇花。
“此乃本谷镇谷之宝‘七霞琉光花’,三千年才…”
“哦。”
领头的镇仙军小队长瞥了一眼,拿出一个玉简记录。
“灵植,七霞琉光花,品相上等,估值:甲等贡献点一万五千点。记入谷主名下。”
谷主脸上的笑容僵住。
这就…登记完了?
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她感觉自己的“镇谷之宝”在对方眼里,跟路边的大白菜没区别。
“还有,你谷中‘灵蝶泉’,水质蕴灵,适合淬炼法器。”
小队长指着谷内一处泉眼。
“即日起,由工部符文学徒接管,负责供应前线部分法器淬炼用水。谷主配合。”
“是…是…”
谷主只能连连点头,心中五味杂陈。
既有被轻视的憋屈,也有一种“没被看上眼”的诡异庆幸感。
万兽山。
场面更火爆点。
“喂喂喂!那头‘赤炎地龙兽’!对!就是你!看什么看!给老子下来!”
熊罴巨大的嗓门在山谷里回荡。
一头小山般的狰狞地龙兽,正被几个寒渊卫妖兵用刻满符文的粗大锁链套住脖子。
强行从它霸占的、灵气最浓郁的火溶洞窟里往外拖。
旁边。
一群万兽山的弟子敢怒不敢言。
他们的山主正点头哈腰地跟在熊罴身后。
“熊统领息怒!这畜生野性难驯…它…”
“驯个屁!”
熊罴一巴掌拍在山主肩膀上,差点把他拍趴下。
“以后这洞窟归我们寒渊卫战兽营了!你这大蜥蜴,挪窝!再敢呲牙,老子今晚加餐!”
他目光扫过万兽山巨大的灵兽园。
里面无数珍奇异兽被寒渊卫的妖兵驱赶着分类,发出惊恐的嘶鸣。
“啧啧,中域就是肥啊!”
熊罴顺手从旁边一棵灵气盎然的果树上摘下一串拳头大的紫色灵果。
一口咬掉半串,汁水流了满胡子。
“这果子都比北域的甜!清点快点!好东西都给我登记造册!”
“特别是那些能打仗的大家伙!皇主大人说了,以后都是咱们天朝的财产!谁敢私藏…嘿嘿!”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獠牙,吓得周围万兽山的人齐齐一哆嗦。
玄天剑宗。
剑冢重地。
往日剑气冲霄、肃杀凛然的圣地,此刻显得有些安静。
冰翎带着一队冰翼卫降落。
她清冷的目光扫过那一柄柄插在石台上的古剑。
“所有剑器,无论品阶,登记铭文、属性、材质,评估其蕴含剑意强度与实战价值,分级入库。”
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剑冢。
“剑谱、剑诀玉简,由符文师拓印副本,原册封存,副本移交‘天朝道藏阁’。”
几个玄天剑宗的长老站在远处,脸色铁青。
看着自己视若生命的传承被如此“粗暴”地清点评估,心都在滴血。
尤其看到冰翼卫战士用特殊的符文臂甲“扫描”那些古剑时,更是心疼得嘴唇哆嗦。
但当他们想说什么。
对上冰翎那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冰蓝眼眸时。
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化作了深深的无力。
整个中域大地上。
上演着无数类似的场景。
冰冷高效的工部匠师与符文傀儡。
铁血无情的镇仙军和寒渊卫。
锐利肃杀的冰翼卫。
如同无数精密的齿轮。
在“天朝”这部庞大机器的驱动下。
有条不紊地。
碾过旧秩序。
接管一切。
无数本土势力的修士。
从最初的震惊、抗拒、憋屈。
到慢慢地。
只剩下麻木和一种被时代洪流裹挟的无力感。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
是葬魔渊深处。
一个天然形成的、阴冷潮湿的山洞。
洞口被层层叠叠的枯藤和黑雾掩盖。
隔绝了一切的探查。
洞内。
三盏微弱的魂灯摇曳着。
映出三张苍白、惊惧、写满恐慌的脸。
正是中极道宗三大长老...厉风!玄阴!天火!
曾经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大乘修士。
此刻如同三条丧家之犬。
蜷缩在冰冷的地上。
衣衫褴褛,气息紊乱。
脸上身上还带着逃亡时留下的狼狈伤痕。
“完了…全完了…”
玄阴真人抱着膝盖,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声音带着哭腔。
“宗门…降了…清虚师叔跪了…我们在整个中域…都成了过街老鼠!”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啊!”
天火长老猛地一拳砸在地上,碎石飞溅。
眼中满是血丝和不甘。
“连上界血屠上魔!伪仙巅峰的存在!都被那林墨…被那该死的域级大炮轰杀成渣了!”
“那可是能撕裂下界空间壁垒的上魔啊!”
他想起之前感应到的那股毁天灭地的灵力波动。
那瞬间将他元神都差点冻结的绝对威压。
身体就止不住地颤抖。
那不是力量差距。
那是…维度差距。
“够了!”
厉风真人猛地低吼,打断了两人的哀嚎。
他脸上皱纹更深,眼中闪烁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疯。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怪只怪我们低估了林墨!低估了他掌握的…那种力量!”
他环视着这个阴暗狭小的山洞,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恐惧涌上心头。
堂堂大乘修士。
中极道宗太上长老。
竟沦落到躲在这种狗洞一般的鬼地方苟延残喘。
“那现在怎么办?!”
玄阴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
眼中是彻底的绝望。
“逃?往哪里逃?东域、西域、南域都已是那林墨的囊中之物!”
“北域更是他的老巢!无尽海外?那是死路!”
“我们去了照样能被找到!”
“回宗门认罪?”
天火惨笑一声。
“清虚师叔为了保全道统,肯定会亲手把我们三个的元神抽出来,献给林墨平息怒火!”
“那比死还惨!形神俱灭都是轻的!”
“那也不能在这里等死!”
厉风咬着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压低了声音。
“林墨…他再强!也不过是大乘巅峰!他终究是要飞升的!”
“飞升?”
玄阴和天火一愣。
“对!飞升!”
厉风眼中燃起一丝病态的希望。
“他如此逆天,修为恐怕早已达到此界极限!”
“他强行压制境界逗留下界…但不可能永远压制!”
“千年!最多千年!他必被此界天道排斥!强行飞升!”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而千年对我们大乘修士而言,不过一次长点的闭关!”
“我们三人就在此地用秘法自封一切气息,陷入最深沉的龟息死关!”
“这葬魔渊本就是上古战场,气息混杂,绝灵之地比比皆是。”
“加上我们自封秘术…就算那林墨亲自搜寻,一时半刻也休想发现!”
“只要熬到他飞升!”
厉风的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千年之后此界便是无主之地!”
“那天朝看似铁板一块,实则是林墨一人以绝对力量强行捏合!”
“一旦他飞升,群龙无首加上我们千年苦修,境界必然有所精进!”
“到时候…我们三人暗中联合,搅动风云。”
“必要那林墨的基业分崩离析!让他飞升之后,也尝到基业被毁、心血成空的滋味!”
“更要让他天朝上下…血债血偿!”
他的声音如同地狱恶鬼的低语。
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疯狂的执念。
玄阴和天火听着厉风的计划。
眼中的恐惧和绝望。
渐渐被一种同样扭曲的仇恨和一丝渺茫的希望所取代。
与其在恐惧中等待死亡或被抓。
不如…
拼死一搏。
“好!”
天火眼中闪过狠色。
“千年就千年!老子跟他耗上了!”
“这千年,老子就修炼那最阴毒的‘噬魂魔火’!”
“千年后,必要焚尽他天朝根基!”
玄阴也擦干了眼泪。
脸上露出一种神经质的笑容。
“对…对…我们闭死关千年后出来…杀!杀光那些叛徒!杀光那些天朝走狗!”
三人对视一眼。
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
“事不宜迟!”
厉风沉声道。
“立刻布下‘三元归寂大阵’,隔绝一切自封!”
没有多余的话语。
三道狼狈的身影。
在阴冷的山洞内。
艰难地掐动法诀。
燃烧着本命精血。
布下层层叠叠的隔绝封印。
最后。
三道身影盘膝坐于阵眼。
气息如同风中残烛。
越来越微弱。
直至。
彻底沉寂。
魂灯的光芒也黯淡到几乎看不见。
整个山洞。
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和三个沉入时间之海、等待着千年后复仇的怨毒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