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庆依旧在一片欢腾之中。
这几日王欢喜忙得晕头转向,但好在这小子精力充沛记忆特好,他给集庆商人们借贷之事办理的井井有条。
临江城守葛子健也正式走马上任江南道刺史。
这个胖子对陈小富给他交代的事一字不落的都记在了心里。
他与长史廖承章开始着手搭建江南道的新一届领导班子——
这自然是不能从学子中去破格提拔的,他们没有这样的权限,也没有这样的胆量。
他们从江南道各地的衙门中选择了几个清廉的、口碑不错的官员给‘借调’到了这道府的衙门。
用陈小富的话说,就是观察他们一段时间,倘若能胜任便留下,给吏部上个折子算是破格任用。
陈小富这几日当起了甩手掌柜。
但他并没有一直呆在龙门客栈。
这几日他又去过一趟后宫,又去看了看那琼花殿,也去了那片琼花林里转了转。
他只带了李凤梧,就连安小薇都被他留在了客栈里。
除了李凤梧,没有人知道他在那琼花殿里翻找了什么。
也没有人知道他在那片琼花林的小溪边找寻了什么。
李凤梧也莫名其妙。
但四月十八那个晚上陈小富带着他又去了一趟如烟画舫!
偷偷去的!
却不料这几日集庆的商贾们异常兴奋,集庆的学子们也异常激动,以至于如烟画舫的生意比以往都要好!
他就这么一头撞了进去。
他一去,那些商人们、那些学子们,如烟画舫里的姐儿们……那一个个既激动又高兴还畏惧。
总之,他在如烟画舫最开心的应该就是如烟姑娘了!
这姑娘根本用不着再唱再弹再跳就把银子赚了,因为这些人都已交过了银子,而陈小富的到来令她的舞曲无人还有心去欣赏。
这位大周爵爷过于耀眼,以至于他完全掩盖了如烟姑娘的光芒。
他被所有人给团团围住,当然有至少两步的距离。
这一次他没有开什么茶话会,甚至没有提什么诗词文章,他和那些商贾和学子们打成了一片!
喝酒!
吃肉!
大口的喝酒!
大口的吃肉!
堂堂爵爷,天下最年轻的大儒,他在这些人的面前又表现出了另一面——
豪爽!
洒脱!
不羁!
还有更令人觉得亲切的市井!
李凤梧不能喝酒也不敢喝酒,他就这么站在陈小富的身后,就像陈小富的影子一样默默地看着。
这一刻的陈小富在他的心里变得更加生动也更加立体起来。
他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陈小富,这令他有些惊讶,心里也暗生欢喜。
如烟姑娘一直在忙着斟酒。
如烟姑娘不仅仅会斟酒,她还很懂得拿捏分寸搞活气氛。
她的一颦一笑皆是情,一顾一盼皆有意。
这情,这意自然是冲着陈小富来的。
当王欢喜带着两个少年来到如烟画舫的时候,陈小富已酩酊大醉。
“喝……”
陈小富醉眼迷蒙的伸手向所有人一扫,他扶着桌子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如烟姑娘连忙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扶住。
陈小富的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如烟姑娘的下巴一勾……
“好美的人儿!”
“本少爷忽的想要吟诗一首!”
天下最年轻的大儒要在这里吟诗一首……所有人顿时更加激动,尤其是那些学子们,更是拼命的鼓起掌来。
如烟姑娘的下巴被陈小富的手指头勾住。
她距离陈小富很近很近!
她的脸蛋儿这一瞬间绯红。
她的眼,这一瞬间迷离。
陈小富俯身,他的脸距离如烟姑娘那张娇艳若滴的脸更近。
他嗅到了如烟姑娘身上的那股淡若兰花的香味,他的喉结上下耸动了两下,忽的咽了一口唾沫。
原来,这就是勾栏听曲的味道!
他身后的李凤梧此刻咬了咬嘴唇,拽了拽拳头,却并没有走过去将陈小富给拽回来。
有心思儿灵巧的学子此刻已在书案上铺好了纸磨好了墨。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陈小富的脸上,都在期待着这位大儒会吟出怎样的一首诗词来。
如烟姑娘自然更加期待——
堂堂陈爵爷在如烟画舫饮酒而诗,这一故事今儿个晚上恐怕就会传遍全城。
如烟画舫的名声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响亮。
慕名而来的客人,当然会更加的多了。
这客人多了,就意味着她如烟能赚到更多的银子,能早些上岸来。
“奴家……奴家……洗耳恭听!”
陈小富咧嘴一笑,他松开了手,一撩衣袖:
“如烟,斟酒!”
如烟姑娘又给他斟了一杯酒。
陈小富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抬起手臂擦了擦嘴:
“本少爷就将这首词送给如烟姑娘!”
“此词就名为……《佳人》!”
有学子捉笔,其余所有人这一刻都闭上了嘴,都竖起了耳朵。
陈小富醉眼惺忪的看着如烟姑娘,徐徐吟诵道:
“花样妖娆柳样柔。
眼波流不断,满眶秋。
窥人佯整玉搔头。”
如烟姑娘脸蛋儿顿时通红。
他一家伙将如烟姑娘给搂入了怀里!
高声又道:
“娇无力,舞罢却成羞。
无计与迟留。
满怀禁不得……许多愁。
一溪春水送行舟。
无情月,偏照水东楼!”
一词诵罢,满场寂静,陈小富依旧死皮赖脸的抱着如烟姑娘,这温玉满怀,他自然没有轻易松手!
这样的情形,除了李凤梧之外,所有人看来都极为正常。
姑且不说他爵爷的这一身份。
他是天下最年轻的大儒,这文人墨客不就都好这一口么?
一个是大才子,一个是集庆花魁。
这便是郎才女貌!
何况这位大才子在这八分酒兴中给如烟姑娘做了如此之好的一首词……
这首词以花柳比喻如烟姑娘,短短一两句便勾勒出了如烟姑娘容貌的娇艳与身姿的婀娜,却又暗含韶华易逝的隐忧。
至于‘无计与迟留’这一句,在原词的意思中是舞女无法挽留情人的失望与悲戚,还有对情人的眷恋之意。
但听在这里的若有人的耳朵里,他们的理解是……陈爵爷想留,却没有理由!
所有才有下一句‘满怀禁不得……许多愁’。
如烟姑娘抬起了头来。
她双眸含春看着眼前的这张微红的更加漂亮的脸,她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更快,她觉得这一刻自己口干舌燥。
“公子,请让奴家给您舞一曲!”
王欢喜一瞧,对那些满眼期待的商贾和学子们说了一句:
“诸位……姐夫有此雅兴,我的意思是……夜已深,诸位该回家了。”
所有人恍然大悟,皆露出了‘我懂’的表情。
他们齐齐向陈小富躬身一礼,当真就这么退了出去离开了如烟画舫。
那夜,除了王欢喜和李凤梧,没有人知道如烟画舫里发生了什么。
只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如烟姑娘身价倍增,并再也没有人敢打她的主意!
一年后,如烟姑娘上岸。
她站在情怀河畔望着那艘她熟悉的画舫,极为幽怨的说了一句:
“你这冤家……误了我终身啊!”
陈爵爷的女人,谁敢娶?!
见过了陈爵爷风流与才华的如烟姑娘,她又能看得上哪个男人?
”一溪春水送行舟。
无情月,偏照水东楼!”
世间再无如烟,世间多了一处尼姑庵。
至于那晚如烟画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次日,满城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