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后山,一身灰色锦衣长袍,头顶发髻插着一根青玉发簪的沈元沿着蜿蜒的小道缓步前行。
守在小道处的修士远远看到他,本能的揉了揉眼睛。
“敬叔,那是……老祖!?”
略显年轻的小修士强压下心中的惊喜,急声问道。
而其旁边的徐敬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沈元,当即转头怒瞪了那小修士一眼,随即恭敬拱手:“老祖。”
小修士也赶忙站直了身体,躬身拱手:“拜见老祖。”
于他们这些后起之秀而言,沈元在沈家俨然已经成为了传说。
关于他的事迹,大多数小辈都不甚了解,只是隐约听说这位老祖很重视礼节。
“嗯。”
沈元面色和善的点了点头,旋即沉声问道:“后山近来可有异常?”
徐敬连忙拱手道:“禀老祖,一切正常。”
沈元颔首:“那就好,老夫去看看,你们守在这里,任何人都不许放进去。”
“是!”
徐敬再次拱手应下。
望着其有些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小道上,那名稍年轻一些的修士激动呢喃道:“老祖很和蔼,和我家旁边的黄爷爷差不多。”
“敬叔,老祖现在是什么修为?”
那年轻修士估计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老人,很是亢奋。
“你小子话怎么那么多?”
“就不怕老祖听到,将你丢出云水城?”
徐敬皱眉看向他,教训一句后也知道对于这些小辈们来说,倏然见到家族的老祖,有此反应也是正常。
“老祖从未出过手,谁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什么修为。”
“但你只需知道,咱沈家是老祖一手创建的就够了。”
年轻修士神情有些怔然,随之呢喃自语了一句,也不知说的什么。
沈元自是不知道二人的对话,此时的他已经来到了沈修白当初闭关的地方。
这片区域如今虽然空空如也,就算有人闯了进来,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但知道此地秘密的沈元三人都清楚,消失十多年的沈修白现在就在与这片区域相连的空间内。
这里也是他与旸淖之地所处空间的唯一锚点。
一旦这片区域的空间出现任何问题,沈修白怕是再也无法出现了。
“修白,太爷爷给你送五行之精来了。”
负手站在这片区域,沈元沉声喊了一句。
片刻,他左前方的空间便倏然浮现出一个漩涡。
“太爷爷,您出关了?”
沈修白的声音中有着明显的激动。
沈元闻言,含笑点头:“孩子,你最近怎么样?”
“何时能回来?”
那漩涡沉默片刻,声音再次响起:“太爷爷莫急,修白的参悟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再有一段时间,这方秘境便会彻底完善,到那时,太爷爷会见到修白的。”
他的话中带着一种异样情绪,沈元听后,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孩子,太爷爷虽然不知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但你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与太爷爷说一声。”
“这些年,你娘曾多次去找你伯父,询问你的消息。”
“还有你爹他也派人送来过书信,说过了岁祭就回来看你。”
为了避免事情朝自己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沈元不得已撒了一个谎。
漩涡中的沈修白再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
“劳烦太爷爷告诉阿爹,修白不孝,岁祭怕是还无法出来见他。”
“不过!会有机会再见的……”
“太爷爷,您将五行之精给修白吧。”
沈元闻言,暗自叹了口气,将储物袋中的五行之精取了出来,丢进面前的漩涡中。
“孩子,儋州的事情……是不是你出手了?”
上一次通过沈崇玄的描述,他隐约已经猜到了沈修白的打算。
此来不过是想要印证一下心中的猜想。
沈修白轻“嗯”了一声道:“有人发现端倪了吗?”
沈元答道:“并没有,据说连化婴真君也未曾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沈修白话语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道:“那就好。”
“只要此番不被人发现端倪,待得旸淖之地道崩之时,修白的所有谋划应该都会成功。”
“太爷爷,再过两日,修白会将整理的阵道传承给您送去。”
“届时我沈家的修士,只要悟性还可以,都可以辅修阵法之道。”
“不过,最核心的东西,当还是需要一定的天赋,需要太爷爷好好斟酌再传授。”
沈修白的话音中带着一丝雀跃。
自幼年开始,他就一直肩负着振兴沈家阵道的重任。
之后为了研究内五行循环,消耗了他大量的时间。
再后来,又为了构建五行秘境,他一直都没有时间去整理阵道基础的东西。
如今也是一切都步入了正轨,他才有时间将一整套完整的阵法传承整理出来。
提及此事,沈元脸上倏然露出一丝狐疑。
“修白呐,太爷爷心中一直有个疑惑。”
“太爷爷请说。”沈修白的声音从漩涡中传来,旋即又继续道:“修白其实猜到了太爷爷想问什么。”
“伏秧师父那颗传承珠中确实有一些了不得秘密。”
“但修白能做到这一步,也离不开三样东西。”
“铜壶、先天五色土和那截地母灵藤根。”
“地母灵藤根就是先前修白向爷爷讨要的那截枯树根。”
沈修白解释道。
沈元听后没有说话。
这确实是他想要知道的东西。
按理来说,沈修白在阵道之上再有天赋,闭关之前也不过是练气境的修为。
即便是在内五行循环体系上有所感悟,但以他的理解,沈修白能走到如今这一步,也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诸如阴司的主人,劫火教的教主,包括如今的大盈真君许修等,他们这些惊才绝艳的化婴真君大能,想要凭一己之力构筑一方独立的秘境怕是都很难做到。
沈修白如今不仅做到了,且还以不知名的办法,直接抽取了半个儋州的地脉灵气。
如此手段让他都忍不住怀疑沈修白是不是和许修一样的老怪物转世。
如今听到沈修白这么说,他也稍稍放心了一些。
“太爷爷,没什么事的话,今日就先到这了。”
漩涡再次传来沈修白的声音后,便慢慢消失了。
沈元微微叹了一口气,站在原地思忖片刻后,便负手朝山下走去。
……
时至深秋,夜凉如水。
黑水阁二楼,沈元双手捏着奇怪的法诀,面前悬浮在虚空中的金玉印玺散发出温润的光泽。
他正在按照沈狸的要求,将这国玺宝印炼化成沈家镇压气运的宝物。
黑水阁外,一道浑身散发着月白灵韵的身影踏着黑漆漆的水面缓步而来。
这道身影正是沈修白。
来到三层黑水阁跟前,沈修白仰头看了看阁楼的二层,身形飘然升起。
“嗯?”
“太爷爷正在炼制的东西是……”
自黑水阁二楼的窗户踏入房间,沈修白一眼就看到了悬浮在沈元面前的国玺宝印。
其眉头微微一皱,思忖片刻后,旋即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并未出声打扰,就这般静静的等待着。
许久之后,沈元初步炼化了那方国玺宝印,只待后面慢慢孕养,让其与整个沈家的气运互相融合,便可以赋予宝印权柄,让它成为沈家家主的信物。
睁开眼时,他发现了静静站在窗边的沈修白。
而沈修白看到他醒来,也是缓步含笑来到跟前恭敬拱手:“太爷爷。”
沈元起身颔首道:“何时来的?”
沈修白如今这种状态很奇特,若非其故意显化出身形,沈元觉得其随便出现在云水城的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人发现。
“来了一会儿,见太爷爷在炼化宝物,便没出声打扰。”
“太爷爷炼化的这方宝印……”
话锋一转,沈修白的目光看向了面前案牍上的金玉宝印。
沈元见此,轻轻挥手,将那宝印摄入手中,递到他面前道:“你狸儿姑姑从凫山国国主手中抢来的。”
“说是上古仙朝镇压国运的好东西,让老夫炼化了用来镇压我沈家的气运。”
沈修白打量着那金玉宝印,一番思量之后忽然拱手开口道:“太爷爷将这宝印彻底炼化之后,可以交给修白。”
沈元闻言眉头微皱。
沈修白解释道:“不瞒太爷爷,五行秘境是专门为我沈家打造的。”
“但我沈家的嫡系族人并不是太多,占据大多数的还是那些外姓附属。”
“先前修白还一直担心一个问题。”
“我沈家现在看似昌盛,人才辈出,能够稳稳压制住那些附属。”
“但未来百年,千年之后呢,太爷爷也不能保证我沈家主脉一直长盛不衰吧?”
闻听此言,沈元沉着脸点头道:“确实如此。”
“所以你是打算……”
沈修白拱手道:“修白打算以此宝印为五行秘境的总枢,唯我沈家嫡系血脉能够掌控。”
“日后所有进入五行秘境的修士,都要受这宝印的辖制,未来即便是主弱仆强,主脉压制不住那些附属家族了,也不至于丢了五行秘境,成为无根之飘絮。”
沈元思忖片刻后含笑看向他。
“还是你想的周到。”
“不过,此举会不会影响那些附属家族修士的修行?”
诚如沈修白方才所说,沈家现在的嫡系族人并不多,治下绝大多数还是附属家族的修士。
家族想要更好的发展,要的不是一群傀儡。
他更希望附属家族中的修士也能不断崛起,如此方能帮主家分担压力,而不至于让所有的重担都压在沈家后世子孙身上。
“自然不会。”沈修白十分笃定道。
闻听此言,沈元也没在多问。
五行秘境的事情他现在还不太了解。
但沈修白为此已经花费了数十年的心血,想来能考虑到的事情他都考虑到了。
“太爷爷若是想要以此为权柄,可以为此印玺炼制一方分身。”
“如此,主印交由修白炼入五行秘境,分身印玺作为家主信物,授予权柄,镇压气运。”
沈修白给出了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
沈元颔首道:“此事太爷爷稍后再尝试一番。”
“你此来……”
迎着他的目光,沈修白轻轻挥手,其面前的虚空一阵扭曲,旋即便是有十多块玉简从虚空中突兀出现,整齐摆放在面前的案牍上。
“这是修白先前答应太爷爷的阵道传承。”
“上七卷可在全族推广,悟透七卷者于阵道之上的造诣当不弱于伏秧师父与江老前辈。”
“下五卷是整个阵道传承的核心。”
“其中大都是修白对伏秧师父传承中那些上古阵道残卷的理解,以及数十年来,打造五行秘境时对天地时空的感悟。”
“此五卷……”
“修白也不做要求了,相信太爷爷与我沈家后世的家主们心中肯定有数。”
“此十二卷阵法传承,修白称其为《周天十方遁甲玄枢经》。”
听到他的讲述,望着面前的十二块玉简,沈元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年,他也曾研究过阵法之道。
清楚阵法是一种比大衍之道更加枯燥无趣的东西。
沈修白独自一人,自封五行秘境数十年,一边耗费心神补全秘境,一边还要研究编撰如此完整详细的阵道传承。
数十年的孤寂枯燥绝对是常人难以忍受的折磨。
但眼下的情况就是整个沈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帮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给予其所要的一切外物。
“太爷爷,东西您收好,修白先回去了。”
“等您将这宝印彻底炼化之后,去后山找修白便可。”
沈修白微微拱手后,眸中带着一丝眷恋,身形逐渐变得黯淡,直至完全消失。
沈元伸出手,嘴巴张合了几下,却是发现面前已经没了他的身形。
“唉!”
缓缓垂下手掌,望着面前的十二块玉简沉思片刻,其体表灵力闪动,直接凝声成线,传音给沈崇明。
老人深夜传音给自己,应该是有急事,沈崇明也没敢耽搁,匆匆来到黑水阁二楼。
“爷爷。”
拱手之后,沈崇明的目光注意到了面前案牍上的宝印和那摆放整齐的玉简。
“坐吧。”
沈元挥手,示意他先坐下。
“这十二块玉简是修白送来的一整套阵道传承。”
“修白的意思是其中七卷可以让族中所有修士修炼。”
“但这是他的心血。”
“法不可轻传,修仙百艺的传承也是要成为我沈家掌控附属家族修士的手段之一。”
“你且带回去,设一个门槛,将这阵道传给治下修士。”
“附属世家中若是当真有不世出的阵道天才,想办法收归沈家后,可传其下五卷。”
沈崇明拱手应下后,将十二块玉简中颜色较浅的七块收下。
“另外,让人给老夫找一块上等的灵玉来。”
交代了阵道的事情之后,沈元又想到了沈修白方才提及要为宝印炼制分印的事情。
沈崇明虽然有些好奇爷爷要上等灵玉的目的,但见老人心情似是有些沉重,也没敢开口多问。
再次点头应下。
“爷爷还有其他事情要交代吗?”
迎着他的目光,沈元垂眉低目沉思片刻后道:“崇弘当年自怀桑带来的丹道传承,我沈家至今还没有人继承?”
沈崇明闻言神情一怔,微微摇头道:“孙儿本打算看看修嗣和缘阙等小辈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也别紧着家里这点人苦等了。”打断了他的话,沈元沉声道:“狸儿前段时间在焰湖城遇到界外修士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沈崇明点了点头没说话。
“狸儿说,那些界外修士不管是在修仙百艺还是在修行体系的传承上,都远超我旸淖之地。”
“旸淖之地道崩之后,不出意外,沈家将要和诸多强大的秘境以及传承久远的小世界接触。”
“面对他们,我沈家现存的各方面短板都将是致命的弱点。”
“到那个时候,可不见得有这么多的关系可以利用。”
沈崇明面色有些凝重。
这些事情他还真没想那么远。
“我沈家治下九城,黎庶千万,也是时候好好摸摸底了。”
“这件事交给修砚去做。”
缓缓站起身,沈元负手来到窗户跟前,望着远处星光闪烁的夜空沉声开口。
沈崇明跟着起身拱手:“是。”
“去忙吧。”沈元轻轻挥了挥手。
……
老宅,厢房内。
面容冷峻,不苟言笑的沈修砚在听到沈崇明的话时,眉头忽地一皱。
但见如此,沈崇明淡笑道:“怎么,有困难?”
沈修砚微微拱手道:“侄儿对治下各大附属世家不够了解,些许抉择怕是会有偏颇。”
顿了顿,他又道:“太爷爷将此事交予侄儿,当是有其他的打算,侄儿怕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番苦心。”
沈崇明听后笑了。
“无须想那么多,他老人家让你去做,左右不过是给你一个铺路的机会。”
“你只管去做便可,至于你担心的那些事情,有伯父等家里的老人为你撑腰呢,即便错了,他们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你要知道,任何算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苍白的。”
“除非哪天我沈家真的衰败了,面对那些附属家族才需要谨慎再谨慎,不然……无须如此忌惮。”
沈修砚听后,微微点了点头道:“如此,那侄儿就放手去做了。”
“去吧,你的那些兄长们虽无掌家之能,但关键时候还是能担一些事儿的,他们也都是沈家之人,莫要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担着。”
沈崇明语重心长嘱咐着。
沈家“修”字辈的族人还有不少。
除了沈修白和沈修云,余下的基本也都闲着,整日都是在修炼。
家里的事情逐步放手交给沈修砚之后,他也决定让其余的“修”字辈小辈们都要逐步承担起责任来。
如此,他们“崇”字辈之上的“老家伙”们,也能渐渐隐于幕后,不用操那么多的心了。
沈修砚拱手离开之后,沈崇明来到厢房外,负手沉思片刻,便径直朝着山下走去。
徐湛与沈柚居住的院落内,沈崇明与徐湛相对而坐。
一旁,刚修炼完的徐惊蛰浑身散发着浓郁的血气,殷勤的站在一旁,为二人奉上茶水。
“小子,修为达到何种境地了?”
接过茶水,沈崇明含笑望着身材壮硕,身高已经进七尺的外甥。
“回大舅,刚达到二境巅峰。”
徐惊蛰拱手回答时,脸上带着些许得意。
十四岁的年纪,二境巅峰的修为,在一众体修中确实算是独一档的存在。
少年轻狂,有此成就,心中自是有些傲气。
沈崇明抿了一口茶水淡笑道:“如此年纪,二境巅峰,勉强还算可以。”
听到这话,徐惊蛰当即有些不乐意了:“大舅,惊蛰已经很厉害了。”
“族中那些体修,好多已经加冠,境界也不过二境,还不如惊蛰呢……”
“是吗?”沈崇明似笑非笑看向他。
徐惊蛰点着头道:“我爹当年十五岁时才到二境巅峰。”
“嘿!你小子!”旁边的徐湛听到儿子竟然拿自己作比较,当即笑骂道:“你老子当年是十五岁才到二境巅峰。”
“但老子十二岁之前就是一个普通农户家的孩子。”
“一应修炼资源和吃穿用度,比你差远了。”
“再说,老子十五岁二境巅峰,二十岁就三境巅峰,三十五岁达四境。”
“如今不过甲子之岁,已经是五境巅峰,你小子要是有能耐,就让老子看看,能不能破了这个记录。”
徐惊蛰闻言顿时蔫了。
他也听说过父亲这传奇的一生,知道自己大概率是无法超越父亲后面的突破速度。
见他耷拉着脑袋不说话,沈崇明笑呵呵道:“行了,你爹也不是要打击你。”
“只是要让你知道,修行知道,莫要心浮气躁,不可生出傲慢之心。”
“体修本身就不怎么修心境,若是生出傲慢之心,后面的破境之难说不得就会让你身死道消。”
徐惊蛰恭敬的点了点头:“大舅教诲,惊蛰谨记于心。”
见他如此诚恳的模样,徐湛含笑开口:“去吧,跟你娘学学静坐之功,好好收收心。”
徐惊蛰拱手之后离开了凉亭。
望着他的背影,徐湛欣慰一笑道:“今日难得找到机会好好敲打敲打这小子。”
“平日里好说歹说,这小子也都不放在心上。”
“再加上下面那些体修的奉承和夸赞,可是让他骄傲的不行。”
沈崇明抿了一口茶水,望着远去的徐惊蛰淡笑道:“年少轻狂,少年人就该有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师兄此来可是有事?”
徐湛含笑点头之后,话锋一转肃然问道。
沈崇明点了点头:“狸儿前些时日说在北地郡的极北雪原发现了一处疑似上古遗迹的地方。”
“我想让你带人去看看。”
“这些隐藏不出的遗迹秘境等,若是不趁着现在赶快探索,等道崩临近,那些界外修士大量涌进来之后,再想探索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遗迹?
徐湛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道:“是个什么样的遗迹?”
沈崇明微微摇头:“狸儿也没细说。”
“只是说那遗迹被冰封在寒冰之下,想要探索怕是会有些麻烦。”
“不过,遗迹中应该会有好东西。”
“狸儿从中带出了一种名为寒玉髓的宝贝,你带人过去之后,一切小心。”
“机缘宝物,能取便取,不能取的也莫要强求。”
徐湛略微思忖后颔首道:“那我现在先去准备!”
斩龙谷一行,他得到了不小的好处。
炼化了那些蕴含龙属精血的宝物,让其修为已经达到了五境巅峰。
而今沈文安在闭关炼化体内的丹毒,稳固斩龙谷两年亏损的修为,家里这些事情需要他来担着。
“此去带上雪狼王吧。”
“这些年他的实力一直停留在胎息圆满,需要一个契机来突破金丹。”
“极北雪原之行若是能让其得到一些机缘,就算没有其他的收获,也不算亏。”
徐湛颔首后便起身去与沈柚道了个别,准备召集人手去探一探那极北雪原的遗迹。
……
儋州,结界处。
骆天星盘坐在巨石上,眉头紧皱,一脸凝重。
短短月余的时间,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儋州出现异变的那片区域已经彻底变成了灵气不存的罚地!
此等情况,饶是他已经达到了化婴真君之境,也感到有些费解。
先前他与儋州一众金丹修士所说的“上苍惩罚”不过是推诿之词。
若是真有天罚,如今整个儋州应该都是一样,绝不可能只有半个儋州如此。
苦思冥想之后,骆天星当即捏诀,朝着面前的虚空打出一道灵光。
那灵光没入虚空没多久,其面前的虚空便是出现道道褶皱,旋即一道人影直接从虚空中挤了出来。
“出了何事?”
许修负手自虚空出来后,淡然开口问道。
骆天星站起身,眸光看向身后苍茫的大山低语:
“你感受到了吗?”
许修闻言,皱眉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旋即眉头紧锁。
“这是……”
“此等诡谲之事何时出现的?”
骆天星沉声答道:“月余前的深夜,那片区域的天地灵气浓度骤减。”
“老夫前去查探过,发现那片区域的地脉正慢慢隐入地底深处。”
“如今仅仅过去了月余,方圆近万里的区域就已经变成了这般模样。”
转过身,骆天星凝望着许修道:“老家伙,老夫记得你当初说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偷偷抽取旸淖之地的道源之力?”
迎着他的目光,许修沉声道:“你认为儋州这异象和那抽取旸淖之地道源的力量有关?”
骆天星没有正面回答。
“这是一种超脱吾等认知的变故,你可要小心了。”
许修微微颔首,面露思索之后缓缓开口。
“道崩在即,旸淖之地的世界屏障上裂缝越来越多,界外的那些老家伙估计有不少已经盯上了这里。”
“你觉得此次会不会有伪化神境的老怪物出手?”
伪化神?
骆天星苦笑着摇了摇头:“若只是寻常的道源秘境,老夫可以肯定他们不会选择出手。”
“毕竟离开自己的道源秘境,谁也不敢保证能绝对安全。”
“但……仙府的消息早年间曾在整个沧湣海域传开。”
“再加上二十四块道篆玉刻中,有十二块都在我旸淖之地……”
许修听后淡笑:“所以,你觉得这些东西足以让那些伪化神境的老家伙铤而走险?”
见他神情如此,骆天星有些狐疑道:“这也在你的算计之内?”
许修并没有回答。
骆天星再次问道:“事到如今,老夫一直很好奇,你当年耗费大量的精力,不惜杀光豢龙氏一族豢养的所有龙属,又跑去万龙巢抓来十二头真龙,布下万龙阵镇压天龙寺,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报复?”
许修听后嗤笑一声叹息道:“看来,你还是对当年本座斩杀豢龙氏一族耿耿于怀啊。”
骆天星没有否认。
“你知道老夫和豢龙以及玉兄的关系。”
“他们若是真的背叛你,倒也可以说是死有余辜。”
“可你当年甚至都没有给他们解释的机会,仅仅只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诛灭了豢龙氏一族,逼死了玉兄。”
“剑十三也因此心生芥蒂,战死时明明有机会却不愿逃走,最终留下一缕残缺的剑魂,附在沈家那小子身上。”
“那是他蠢!”听骆天星提及“剑十三”,许修脸上罕见露出一丝怒意。
“堂堂执剑者,掌管我大盈仙府弟子的生杀夺予,竟愚蠢到感情用事!”
暴怒发泄之后,许修身上那种宛若煌煌天威的恐怖气势慢慢消散。
下一刻,结界周遭数百里内的山石树木伴随着其气势的收敛,倏然化作漫天的碎屑,散落一地。
骆天星静静望着他。
“天星呐。”许修挥手将飘散过来的烟尘卷到百丈之外,重重叹了口气道:“本座知道你们旸淖七子之间的感情深厚。”
“但当年那种情况,早已经是吾等联手推衍过的。”
“子圭也好,十三也罢,包括豢龙,本座当时都给他们留了退路。”
“可他们倒好,子圭转生到那青萝剑庐的女娃娃身上,放弃了觉醒自己的意识,将一身的道行都留给了那女娃娃。”
“豢龙和十三更是在暗地里和本座对着干。”
骆天星负手仰望着天空,忽地嗤笑着摇了摇头:“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孰对孰错已经没有意义了。”
话锋一转,他忽然看向许修道:“你还没说镇压天龙寺是为了什么呢。”
许修闻言,眉头微皱。
骆天星再道:“天龙寺的主持娑逻秃驴当年被老夫斩杀后,你若是真想报复,有足够的力量将整个天龙寺秘境都毁掉。”
许修闻言冷笑:“毁掉?”
“那群秃驴阴险狡诈,差点毁了本座的谋划,毁掉天龙寺秘境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罢了,你既然想知道,本座便告诉你。”
“当年你和娑逻老秃驴同归于尽后,本座让旌阳抓来了天龙寺的佛子娄尼尊者,以秘术抹除了他所有的修为,将其法身打散,让他的一身法骨散落在整个天龙寺秘境中。”
“之后以万龙阵将整个天龙寺秘境镇压在斩龙谷内,将那娄尼丢在斩龙谷中,给他一段虚假的记忆,让他以为只要找回自身所有的法骨,就能重返天龙寺。”
闻听此言,骆天星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你是打算用他的法骨吸取整个天龙寺秘境的道源力量!?”
“老家伙,你这是……这是在玩火!”
“你就不怕他真的将整个天龙寺秘境的道源全都汲取到自身,继而冲破你的掌控,化作大道傀儡?”
听到他的话,许修笑了。
“吾等相识这么多年,你何时见本座打无准备之仗?”
“行了,本座也算是了却了你一个心结。”
“今日吾等兄弟既然敞开了心扉,索性你也回答本座一个问题吧。”
话音微顿,许修双眸微眯看向骆天星道:“择端是不是打算背叛本座?”
闻听此言,骆天星的心中一沉。
他知道许修一旦问出这个问题,不管自己如何回答,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见他没说话,许修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找你,是不是想要拉拢你一起背叛本座?”
迎着许修紧逼的目光,骆天星忽然笑了。
“老家伙啊,你这疑心重的毛病还是没有变。”
“择端是找过老夫,也提过这事儿。”
“但你觉得老夫会答应他吗?”
许修眸光淡然的扫过他的脸庞,旋即也是跟着笑了起来。
“呵呵……”
“你呀……本座算是发现了,择端和旌阳都不如你聪明。”
二人之间的紧张气氛随着许修这么一笑,倏然被化解。
“罢了,本座知道你从沈家那小子手中得到了一缕北辰仙山的性灵。”
“你既然去意已决,本座便答应你,等旸淖之地的事情结束,本座送你一场机缘,放你离去。”
“日后在这茫茫的沧湣海域中,若是再遇到,你与本座还是兄弟。”
骆天星闻言,神情一阵变幻,心中暗忖。
这老家伙的算计太可怕了!
他能保证,自己和沈文安去怀桑取性灵,包括之后,一直都很谨慎,没有任何泄露消息的可能。
而沈家明显对许修保持着一定的戒心,更不可能也没机会将这个秘密告知他。
老家伙如今却能对此了如指掌,显然是北辰仙山的性灵也一直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心中升起一丝无力和颓然后,骆天星淡笑拱手:“机缘造化就算了,老夫就希望你别临了再坑我一把就行。”
许修哈哈一笑:“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当年你为本座出生入死,如今一切都成了定局,本座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会坑害你?”
“罢了罢了。”
“这里还需要你再坚守几十年,本座回去还要好好推衍一番,看看这儋州的变故根源到底在哪。”
说完这话,许修随意挥手,将面前的虚空撕开一道口子,身形踏入其中,消失不见。
凝望着面前的空间迅速恢复,骆天星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继而变得很是凝重。
良久——
“择端兄啊,老夫早就说过,这老狐狸心思可怕的很。”
“如今……择端兄自求多福吧。”
无奈摇头叹了一口气,骆天星沉声呢喃了一句。
身后盘坐了数十年的巨石在许修刚才的暴怒中化成了齑粉,此时的骆天星便只能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蒲团,继续盘坐在地上。
……
北地郡,极北雪原。
为了赶路方便,徐湛从沈文安手中借来了空旲宝船,一行人乘坐宝船抵达了极北雪原。
此番前来,除了雪狼王,沈崇明还派出了自己的徒弟,拥有变异风属性灵根的乌雨宁。
当年第二次大收割,沈家对上了凫山国,一举斩杀凫山国三大军团,俘虏了凫山国胎息圆满境的扶风将军。
沈崇明以看似卑劣的手段让乌九与扶风结合,侥幸将其变异风属性灵根继承下来。
而今扶风与乌九日久生情,对于当年的事情也释怀了。
作为沈家第二个拥有变异灵根的存在,乌雨宁拜沈崇明为师后,天赋同样十分耀眼。
年仅十五岁,修为已然达到了胎息中期。
此次来极北雪原探索遗迹,沈崇明便是将其派来,打算让她跟着徐湛好好历练一番。
空旲宝船抵达极北雪原后,缓缓降落。
十多名沈家的修士自宝船跳下来,徐湛翻手将宝船收进储物袋,又取出了一张舆图。
一身浅青色长裙,手持乌金弯刀的乌雨宁凑到跟前。
“徐大人,此处也没有能参照的地方,族正大人说的遗迹在哪个方向?”
少女空灵的声音响起,身后的沈崇真也好奇来到跟前。
徐湛皱眉打量着舆图,又比对了一番周遭的环境,确实发现这一望无际的雪原中没有任何参照物,根本无法确定自己身处的位置,更找不到舆图中标注的遗迹位置。
“真弟,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有些头疼的徐湛将目光看向了沈崇真。
沈崇真接过舆图仔细研究一番后开口道:“狸儿姐姐标注的这个位置明显更靠近雪原北方。”
“吾等先前乘坐空旲宝船来时,我曾留心观察过进入雪原的时间。”
“按照时间来看,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大致在这里。”
沈崇真指着舆图下方的一个位置开口。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得继续往北?”徐湛看了看舆图道。
沈崇真微微点头。
“那走吧,边走边看看呗。”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行十多人当即顶着风雪和严寒,继续前行。
“徐大人,小妖先去探探路吧。”
雪狼王一身月白的毛发在寒风中轻轻抖动着。
但他好像很是享受这里的一切,当即瓮声开口。
徐湛略微沉思后点头道:“小心些,狸儿说了,这极北雪原的妖兽都很诡异。”
雪狼王低了低头,也没有御风飞行,直接迈开四肢朝前方狂奔而去。
于此同时,极北雪原远处的虚空中。
一名古怪少女正矗立在凌冽寒风中,掐着指诀,似乎在推衍什么。
少女上着白羽流光仙衣,下穿齐膝素纱襦裙,身材高挑,雪白的长发垂至臀部,身后背着宛若寒冰雕琢而成的夸张大弓,脚下所踩的云团似乎也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某种专门炼制的飞行法宝。
“应该是极品寒玉髓……”
清冷的自语声响起,少女身形一闪,当即朝着前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