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沈崇明的目光,沈狸略微沉思后忽然看向沈元道:“爷爷如今是否已经将那宝印彻底炼化了?”
沈元微微颔首,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方玉印。
“宝印本体已经交给修白了,这是一方分印,同样与我沈家气运相连。”
“爷爷本打算拿来给崇明,授予其家主权柄的。”
沈狸颔首:“如此,狸儿或许可以一试。”
“不过,此举能否帮到伯父,狸儿也没把握。”
沈崇明闻言当即急切开口:“有办法尝试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沈元也点头附和道:“你且试试吧,但凡有一些效果,或许都能让你伯父转危为安。”
巫蛊手段在某些方面要比大衍之道更玄妙,他现在是没办法帮到沈文煋,但沈狸的办法或许能起到一些作用。
沈狸接过那玉印时,体表缓慢浮现出淡淡的灵力光罩来到院中。
滂沱大雨被灵力光罩挡在外面,沈狸双手捧着玉印,整个人的气质倏然变得有些古怪。
其嘴中念叨着古老而又晦涩难懂的祷语,周遭天空雨水降下来的速度在这个时候逐渐变的缓慢。
数个呼吸的时间,院落中所有的雨滴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禁锢在虚空中。
站在院门处的沈元和沈崇明更是被一股柔力推出了小院。
爷孙二人只能撑起灵力护罩,站在院门外,静静的看着院中的沈狸施展秘术。
仿若静止空间内的沈狸浑身开始绽放出道道赤金色的光芒。
这些赤金色的光芒将其手中的玉印包裹住,让玉印慢慢浮到头顶虚空。
与此同时,沈狸口中的祷语语调也倏然发生了变化。
院外的沈元和沈崇明虽然听不懂,但明显能感觉到那祷语中带着一股神圣和虔诚。
二人就仿若一瞬间回到了远古那个蛮荒时期,人类先祖敬畏天地自然,举一族之力虔诚祭祀时的场景。
伴随着沈狸的祷语越来越急促,小院中那些悬浮在虚空中的雨滴此时也在赤金色光芒的照耀下,折射出一副十分奇特的景象。
天穹大幕上,无数身穿兽皮麻衣,披发赤脚的身影,体表纹着一种神秘的图腾,虔诚跪伏在虚空中。
这些身影念叨的正是与沈狸嘴中一样的祷语。
这种跨越遥远时空传来的和声让周围的空间都开始震颤。
院外,沈元和沈崇明二人在听到这急促的祷语之后,顿觉体内血液变得燥热。
这种感觉似乎就像是血脉深处的某种东西将要被这祷语唤醒了一般。
一旁的沈崇明明显不太喜欢这种感觉,立即想要运转体内灵力压制血脉异动。
“莫要反抗。”
沈元倏然开口。
沈崇明有些不解的看向他。
但见此时的沈元眸中闪烁着道道精芒,似是想到了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
沈崇明没有开口,就这般强忍着血脉的不适,也没敢运转灵力抵挡。
此时,院中的异象还在持续发生变化。
沈狸背后的赤金色光芒不知何时已经幻化出了一道虚幻的身影。
那身影穿着九色彩羽霞光仙衣,头顶带着琼花玉冠,绽放着荧光的双手轻轻捧着一块玉印,头颅微低,双眸紧闭。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回事,沈元隐约感觉那捧着玉印的身影嘴唇微动,似是在与更加神秘的存在低语。
“爷爷……孙儿抵挡不住了。”
就在沈元疑惑之际,旁边传来沈崇明略显痛苦的声音。
这种血液沸腾的感觉让他很是难受。
偏偏爷爷沈元方才又不让他抵挡。
“再坚持一会。”
回过神的沈元暗自内视了一番,发现自己体内的血液正在沸腾中发生着某种蜕变。
这种蜕变明显是一种升华。
此时此刻他隐约猜到,沈狸施展的秘法应该是巫蛊之道中的祈天之术。
而这祈天之术是借助绑定沈家气运的玉印施展的,机缘巧合下对沈家的血脉产生了影响。
先前刚得到白玉龟甲时,沈家的血脉就被激活。
但这么多年来,这种血脉之力也并未让沈家的族人展现出什么异于常人的天赋。
如果硬要说血脉带来的好处,大概就是沈家的后辈族人中,诞生灵根的几率远超正常黎庶。
修行速度也确实比正常修士要快不少。
而今在沈狸祈天之术的影响下,沈家的血脉似乎要再一次升华。
沈元能够预感到,这一次升华,家族的血脉将会有质的飞跃。
沈崇明此时已经听不进他的话,体内躁动的血液让他连灵力护罩都维持不住了。
其身躯盘膝坐在滂沱大雨中,任凭雨水冲刷而岿然不动。
雨越下越大,老宅门口,沈崇弘与沈崇玄等人此时全都冒着大雨踉跄跑来。
“爷爷。”
“太爷爷。”
“是不是有人在施展秘术针对我沈家?”
“崇玄感觉体内的血液异常躁动,好似随时都要爆体而亡!”
“孙儿也是!”
强忍着体内的不适,众人踉跄着来到跟前才发现,此时的家主沈崇明好像也遭遇了同样的情况。
“莫要喧哗,也莫要抵抗,这是你们的机缘。”
沈元沉声开口。
身后的沈崇玄等人见此,神情微怔之后,当即学着沈崇明一样,盘膝坐在大雨中,强忍着体内的不适,开始打坐参悟。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院中的沈狸脸色逐渐变得有些苍白,随之又变成了淡金色。
其口中念叨着的祷语都有些沙哑颤抖,整个人明显是到了某种极限而依旧坚持着。
身怀沈家嫡系血脉,在借助玉印施展祈天之术后,她自己也明显感受到了体内血脉的异样。
只是瞬间,沈狸便明白,这种变化于整个沈家来说都有着莫大的好处。
自己必须要坚持住,不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祈天之术作为上古巫修沟通天地神明的手段,对神魂之力的消耗极大。
施展祈天之术的沈狸只觉得自己现在头疼欲裂,头颅内的识海都因为神魂之力的严重透支而呈现出灰蒙蒙的颜色。
“再坚持一会!”
“应该快好了!”
内心的执念让其不断在心底告诫自己。
转眼又是十多个呼吸。
就在沈狸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将要彻底耗尽,一缕真灵都要脱离自身躯壳,不受控制的朝天空飞去时——
哗啦!
那被禁锢在小院虚空的诸多雨滴倏然落下!
院中所有的异象也都瞬间消失了!
身体漂浮在半空中的沈狸顿觉体内血液中凭空生出一种玄妙的力量!
这股力量顺着血液快速流遍全身,滋补着她那近乎干涸的身躯。
极致痛苦之后的舒爽让其神魂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小院门口,但见沈狸的身体一软,就要自空中摔下,沈元挥手打出了一道灵力匹练,托举着沈狸的身躯慢慢落到风雨连廊的长椅上。
他的身形一闪,来到昏迷的沈狸跟前。
但见其只是消耗过大,短暂陷入昏迷,身体并无大碍,沈元略微松了一口气,旋即便盘膝坐在一旁,内视此番血脉蜕变带来的变化。
此时此刻,彻底完成血脉蜕变的血液和先前有着明显的不同。
沈元仔细感悟着体内汹涌流淌的血脉,隐约之间好似悟到一种颠覆认知的禁忌信息!
其双眸猛然睁开,旋即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面色凝重思忖许久后,他当即再次闭上了眼睛,仔细感悟血脉中夹杂着的古老记忆。
良久——
“骗局……一切竟然都是骗局……”
再次睁开眼的沈元一脸彷徨,忍不住失声呢喃着。
与此同时,院外大雨中的沈崇明也已经醒来。
显然,他和沈元一样,也在第一时间参悟了体内刚生出异变的血脉,从中得到了难以想象的东西。
一脸不可置信的沈崇明踉跄着来到院中的风雨连廊,看着失神迷惘的沈元,又看了看旁边昏迷不醒的沈狸。
“爷爷,血脉中……”
“噤声!”
反应过来的沈元有些忌惮的看了看头顶虚空,旋即微微摇头道:“崇明啊,这件事干系太大。”
“你立即去召集所有身怀沈家血脉的族人,告诉他们,不管对谁,都不能泄露血脉中的秘密!”
“南疆那边,也立即通知崇序!”
沈崇明反应过来,也意识到血脉中带来的这个秘密太过匪夷所思。
一旦传出去,莫说旸淖之地,怕是整个沧湣海域的修行界都会掀起滔天巨浪!
“快去,你和狸儿以及你三叔的事情回头再说。”
但见沈崇明还没有动身,沈元罕见板脸催促道。
“是!”
沈崇明回过神,当即闪身冲入滂沱大雨中。
风雨连廊下,沈元负手凝望着天空,神色变幻许久后,便是将血脉之事压在心底,催动体内的大衍之力尝试推衍老大沈文煋的吉凶。
大衍之力一阵翻涌之后,他缓缓睁开了眼。
“【木逢春】,总算是化险为夷了。”
他的呢喃声刚落下,不远处,沈文煋闭关的房间内忽然传出一声异响,紧接着便有一道身影直接冲破房顶,飞了出来。
这道身影正是闭关多年的沈文煋。
当年见识到徐湛修行《九煞攒身功》,炼出煞妖,能够完美克制阴司之人,沈文煋有些心动,决定闭关好好研究一番《九煞攒身功》,看看能不能借鉴这门功法,让自己所修的《苍龙劲》也修炼出类似煞妖的存在。
让他自己也没想到的是,这一闭关便是近十年。
原本没打算突破五境的他,也在不断感悟中,发现了突破体修五境的契机。
其实在感受到突破的契机时,他自己也隐约明白。
不管是积累的底蕴,还是自身天赋,此次突破五境成功的几率都不大。
但五境的大门已经敞开一道缝隙,这种诱惑对于一个修士来说自然很难忍住。
只不过,此番突破并没有出现奇迹。
底蕴不足,天赋也稍差一些。
在突破的第四个年头,他终是难以压制体内气血和灵力产生的冲突,在两种力量的爆发下,他浑身的每一寸血肉和经脉都好似被架在无形的火焰上不断炙烤。
那种由内而外的极致痛苦让早有心理准备的沈文煋也忍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这种无形的火焰不断吞噬着他的气血和先前吸入体内的天地灵气,于体内越烧越旺盛。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就让其承受不住痛苦的折磨,昏死过去。
沈文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种必死之局中挺过来的,只是在方才突然醒来时,发现体内那种无形的火焰倏然消失了,继而又发现体内的气血和灵力出现了完美的融合。
这种融合虽然只是初步的,但沈文煋略微尝试之后便发现,自身血脉中似乎多了一种神奇的力量。
在这种神奇力量的作用下,气血和吸入体内的灵力就好像厮杀了无数年的仇人,突然化干戈为玉帛了。
这便意味着日后只要自己慢慢打磨,慢慢修炼,应该很容易就能达到五境圆满。
感受到这些,其心中一激动,便是猛然冲破了房顶,自闭关近十年的房间内冲了出来。
“爹?”
于滂沱大雨中吐了一口浊气,将闭关多年胸中积蓄的阴郁之气全都吐出来后,沈文煋注意到下方风雨连廊中的沈元,当即闪身来到跟前,面带笑意拱手行礼。
“狸儿这是……”
行礼之后,他才注意到旁边长椅上躺着的沈狸,连忙开口问道。
沈元叹了口气:“丫头为了救你,近乎耗光了神魂之力。”
听到这话,沈文煋神情微微一怔。
这才明白那灼烧自身血肉和经脉的无形之火并非无缘无故熄灭的,而是沈狸在外面帮了大忙。
“爹有办法帮帮狸儿吗?”
注意到沈狸苍白的脸色,秀眉之间本能浮现出的痛苦,沈文煋有些心疼开口。
沈元微微摇头:“无妨,她是巫修,神魂强大,自愈能力也极强。”
“让她自己慢慢恢复就好,吾等贸然插手,反倒是会影响到她的神魂自愈。”
沈文煋点了点头,旋即又注意到小院门外,于大雨中盘膝而坐的沈崇玄等人,皱眉道:“崇玄他们这是在作甚?”
沈元负手看向众人,沉声道:“你难道没有察觉到自身血脉有什么异样吗?”
闻听此言,沈文煋神情一怔后,立即内视自身。
片刻之后——
“爹!这……这!”
他的脸上带着震惊,难以置信的看向身旁的父亲。
沈元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为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甚至都觉得血脉之中的信息是假的。”
沈文煋听后也茫然的点了点头:“说实话,儿真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金……”
“等一下。”
他刚想开口,沈元立即打断了他的话。
略微思忖后,沈元催动了体内的大衍内丹,于二人周围布下了一个特殊的结界。
他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否会有用,但这件事终究是要好好讨论,总不能一直不让族人们开口。
但见结界形成,沈文煋沉声道:“金性如果是骗局,那旸淖之地和儋州,甚至整个沧湣海域的这些金丹,紫府以及化婴真君的修士难道就一点没有察觉到?”
“还有……这不朽金性是上苍给每一位金丹修士的赏赐,如果是骗局,那……”
沈文煋仰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瞳孔忍不住一缩!
一瞬间,他突然发现以往再寻常不过的天穹此时竟倏然变得有些可怕了!
许是因为血脉信息带来的心理影响,他总觉得此时仰望天空,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无数只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沈元沉吟许久后苦笑道:“为父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一句话。”
“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骨节灵明,是为食地气而长生者……”
“一直以来,为父都未曾深究过这句话的深意。”
“如今想来,上古人族的炼炁士、长生者,或许从未仰仗过所谓上苍赏赐的‘金性’。”
“修行界的修士常放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吾等修士本就是逆天而行’,既是逆天而行,夺天地之造化成就己身,这上苍又为何要奖赏金丹修士?”
“这完全说不通。”
沈文煋闻言怔然。
其沉思许久后脸色倏然一变道:“如今我沈家包括文安,狸儿,还有崇明甚至是徐湛都已经接受了金性,如果说金性是骗局,那现在该怎么办?”
沈元没有说话。
这也是眼下让他感到最棘手的事情。
金性是上苍的阴谋,已经接受进行的沈崇明和沈文安几人无疑已经掉入了阴谋之中。
而偏偏这个时候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将不朽金性从四人体内剥离出来。
“狸儿和崇玄他们先交给你了。”
“记住,金性骗局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泄露出去。”
“甚至……连提都不能提,此时关乎我沈家所有人的生死。”
沈元面色凝重开口道。
这是上苍布下的局,那是他们都理解不了的存在。
谁也不敢保证上苍会以什么手段察觉到他们沈家已经通过血脉中的古老记忆,洞悉了这场巨大的骗局。
到时候为了保守秘密,对方想要抹除沈家,怕是比凡人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为父接下来会闭关去参悟血脉中的秘密,尝试悟出将金性剥离的办法。”
“家里的事情暂时就交给你们了。”
一番嘱咐之后,沈元便直接离开了小院,朝黑水阁走去。
傍晚,这场连绵不绝的大雨总算是有了停歇的迹象。
沈崇明自山下赶来,神色依旧有些彷徨。
执掌沈家数十年,沈家遇到过很多次凶险,族人们也从未见到其脸上有过这种神情。
“回来了?”
老宅门口,沈文煋负手而立,见到儿子走来,缓声开口。
沈崇明回过神,方才注意到面前站着的父亲,连忙拱手行礼道:
“爹,您没事了?”
沈文煋颔首,旋即叹了口气道:“你这幅神情在城内走一圈,城中的黎庶和修士们会以为天要塌了。”
沈崇明神情一怔,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儿也不想,只是这件事……”
“你爷爷说了,此事干系太大,能不提就不提。”
“命令已经告知我沈家所有族人了吧?”
沈崇明微微点了点头:“儿亲自嘱咐了每一名族人,确保他们不会泄露出去。”
“崇序那边也已经让修砚亲自去南疆了。”
话说到这,他当即朝老宅内看了一眼疑惑道:“爷爷呢?”
父子二人走进厢房,沈文煋道:“你爷爷去闭关了。”
“说是看看能不能找到办法解决你与狸儿以及你三叔几人的困境。”
沈崇明听后,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但见儿子脸上依旧还是愁眉不展的模样。
沈文煋落座之后,递了一杯茶过去道:“阴谋也好,骗局也罢,这么多的紫府和化婴不都还好好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真躲不过去,便要坦然接受。”
“毕竟以人之力与那种存在斗,输了不冤。”
“接下来,该修炼还是要继续修炼,有力量在身,面对变故时,终会多一些胜算。”
沈崇明捧着茶盏,听到父亲的一番开导后微微点了点头。
“阿爹此番突破之后当也不用考虑无漏金身的事情了。”
明知金性是骗局的情况下,他自是不希望父亲再以金性修炼所谓的“无漏金身”。
然沈文煋听到这话后却是淡笑着摇了摇头。
“无漏金身还是要修炼的。”
“你爷爷若是能找到办法,为父就算修成了无漏金身也无妨。”
“若是找不到办法,那为父便是要与你们一起承担。”
话锋一转,他又道:“况且,为父还打算看看这金性到底是什么……”
“爹……”
沈崇明想要开口阻止。
他实在理解不了父亲明知道金性是个骗局,为何还偏偏选择跳进来。
“不用多说了,为父心意已决。”
“接下来你们该怎么做,还继续怎么做就行。”
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沈文煋离开了厢房。
……
南疆,阳泉山。
白宣教大殿后方的寝宫,一身宽大斗篷的沈修砚被领了进来。
见到沈崇序,沈修砚轻轻摘下了头顶罩着的斗篷,恭敬拱手道:“修砚拜见叔父。”
床榻上的沈崇序连忙起身来到跟前将其扶起,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开口道:“快快免礼。”
“臭小子,叔父上次见到你,你还这么高……”
“如今都长成人了。”
“算着时日,你应该已经加过冠了吧?”
沈修砚微笑颔首时,已经被沈崇序拉到一旁坐下。
“千柔,泡一壶上好的灵茶来。”
沈崇序开口,旁边的乌氏千柔恭敬欠身后便退了出去。
“身为沈家下一任家主,明哥是有什么要紧之事,非要派你前来南疆冒险?”
叔侄二人寒暄之后,沈崇序好奇问道。
沈修砚闻言,眉头微皱:“叔父没有察觉到?”
沈崇序正待开口,乌氏千柔便拎着泡好的茶水走了进来。
见此,沈修砚瞥了她一眼。
待其倒好茶水后,沈崇序明白,沈修砚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肯定十分重要。
“千柔,到门口守着,禁止任何人打扰本座。”
乌氏千柔欠身行礼后便离开了寝殿,顺手也将房门关上。
“叔父有没有手段能够摒弃别人的窥探?”
“最好是连天机也能遮掩一些。”
沈修砚面色凝重开口。
闻听此言,沈崇序眉头紧锁。
防着别人偷听窥伺他能理解,但这遮掩天机是什么意思?
但见沈修砚神色异常凝重的样子,他也没有多问,当即将一部分意识沉入识海。
“赫奕,请你帮个忙。”
识海中,正惬意躺在魔气所化的宝座上的赫奕闻言,直接化作一缕紫色气息出现在寝殿内。
突然出现的赫奕让沈修砚神情一紧,体表当即浮现出大量的浩然正气!
一瞬间,斗大的金色“法”字浮现,闪烁的光芒照射在赫奕所化的紫色魔气上!
二者相遇,如同水火一般。
“好讨厌的气息!”
紫色雾气中传来赫奕的声音,一缕魔气翻涌着化作一柄长矛,直接朝沈修砚激射而去!
而沈修砚体表的浩然正气也在此时剧烈翻涌。
“住手!”
沈崇序挥手将赫奕召出的魔气长矛打散,旋即开口道:“这是本座的亲侄儿。”
“修砚,赫奕不是敌人。”
为二人介绍之后,他又看向赫奕道:“本座和修砚有要事商量,需要遮掩部分天机。”
闻听此言,赫奕瞥了一眼沈修砚,眸中带着一丝不喜,轻轻挥了挥手。
霎时间,浓郁的紫色魔气瞬间在寝殿内形成一个紫色光罩。
“好了。”
但见紫色光罩形成,沈崇序看向沈修砚道:“放心说吧。”
然沈修砚的目光却是看向了天魔赫奕。
迎着他的目光,赫奕面带愠色道:“小家伙,你叔父所有的秘密本王都知道。”
沈崇序也是附和开口道:“她的情况比较特殊,你可以看做是和叔父一体的另一个灵魂。”
“不用担心。”
沈修砚闻言,这才收回目光。
“叔父先前可曾感受到血脉出现异常?”
血脉?
沈崇序眉头微皱后颔首道:“确实感受到了,不过……”
先前血脉出现异常时,他正在闭关修炼《原初金章》,尝试冲击魔修的胎息后期之境。
《原初金章》修炼时,吸收天地之间的原始魔气。
原始魔气是一种驳杂的能量综合体,修炼时本身就会有各种幻象以及奇怪的感觉,他也没有当回事。
但如今沈修砚大老远亲自跑来,提及了血脉之事。
沈崇序意识到沈家的血脉或许出问题了。
他当即将神识沉入体内,细细查看起来。
虚空中的赫奕听到这话后,也是有些好奇沈家的血脉,悄然分出了一部分神识侵入沈崇序的身体内。
片刻——
二人近乎同时睁开了眼睛!
“这!?”
“骗局!?”
内心震惊到难以言喻的沈崇序此时终于明白家里为何要派沈修砚这位家主候选人亲来了。
也明白沈修砚为何会如此谨慎,连天机都要遮掩了才肯说。
“修砚,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和沈崇明他们一样,沈崇序同样不敢相信血脉中凭空冒出来的这个信息是真的。
如此,简直是颠覆了整个修行界所有修士的认知!
“金性怎么会是骗局呢?”
赫奕失声呢喃着,绝美的容颜很是迷茫。
“作为天魔,你也不知道这事儿?”
回过神的沈崇序看向赫奕问道。
在他看来,赫奕是一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天魔,见多识广,此番应该知道一些相关的秘辛。
然从赫奕的神情中能看出,她好像也不知道“金性骗局”的事情。
赫奕微微摇头:“我也没和多少人族修士打过交道,对此自然不是很清楚。”
“不过……你们沈家的血脉到底是什么?”
“如此古老隐晦的秘密,怎么会在你们的血脉传承中出现?”
沈崇序和沈修砚闻言,都没有说话。
他们也不知道沈家血脉之事。
片刻——
“太爷爷说了,此事是绝密,决不能泄露出去。”
“否则必会给我沈家带来灭顶之灾!”
沈崇序闻言苦笑。
他不傻,即便沈修砚不说,在知道这个秘密之后,也清楚背后牵扯到什么样的恐怖存在。
“小子,这有可能牵扯到仙族和人族之间的秘辛。”
沉思许久的赫奕忽然开口道。
仙族?
叔侄二人闻言,目光全都看向了她。
赫奕沉吟片刻柔声道:“本王记忆中,仙族应该是先天人族,就是你们理解的天地诞生之初最早的那一批人族。”
“他们和一些先天神兽,古魔等都属于先天生灵的范畴。”
“至于现在的人族,据说是一位远古天人仿照自己的身躯,创造出来的生灵。”
话说到这,赫奕脸上倏然浮现出欲哭无泪的表情。
“本王真是被你害惨了……”
沈崇序闻言有些疑惑道:“这话什么意思?”
“本座怎么害你了?”
赫奕当即反驳道:“若不是你以【魔临】将本王从遥远的时空召唤过来,本王又怎会被困在这方界域中难以脱身?”
被困?
沈崇序皱眉道:“所以,先前本座浪费百余年寿元,解除【魔临】秘术放你离开,你不愿意离开并非是感激本座,而是因为根本走不了?”
见其神情如此,赫奕脸上露出一丝慌乱,才发现自己刚才一激动,好像说漏嘴了。
“本王……你……”
她有些慌张的想要解释,沈崇序却是冷声打断道:“你明知道自己走不了,却还告诉本座解除【魔临】的办法,亲眼看着本座白白浪费百年的寿元?”
感受到沈崇序是真的生气了,赫奕忽然感到有些心慌。
身形当即一闪,光洁的玉足迈着小碎步来到跟前,用带着撒娇的语气开口道。
“人类狡诈,本王……本王也是想试探试探你……”
沈崇序听后冷笑:“好一个试探。”
“你这轻描淡写的试探直接浪费了本座百年的寿元!”
赫奕委屈的低下了头,旋即嘀咕道:“那本王不也传你《原初金章》功法,也算是阴差阳错将你从金性的骗局中拉了出来……”
“若非本王,你现在怕是都已经成就金丹,合了金性……”
沈崇序脸色变幻,良久后缓缓叹气道:“罢了,此事稍后再说。”
他不想让自家侄子看笑话,索性也不再与赫奕理论。
“金性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
瞥了一眼身旁低着脑袋的赫奕,沈崇序再次问道。
赫奕摇了摇头。
“仙族将我们天魔一族视为‘邪魔’,见面除了喊打喊杀,平时根本不打交道。”
“金性的事情本王知道的不多,一直也只是认为这是他们培养自己族人的手段。”
“毕竟不管先天人族还是后天人族,在我们眼中都是一样的。”
顿了顿,赫奕继续道:
“后天人族也一直都是仙族最有力的后援。”
“诸天万界中,不断有大量的人族修炼飞升,为仙族源源不断补充着有生力量。”
叔侄二人皱眉消化了赫奕提供的信息。
沈崇序思忖许久后脸色倏然一变:“如果金性是阴谋,那三叔和明哥他们……”
沈修砚听后也是摇头叹息。
“此事侄儿也想到了,眼下不知道太爷爷会不会有办法。”
“叔父,此事暂时就先说到这儿吧,侄儿得赶紧回去了。”
“出了如此大事,伯父当需要侄儿的帮忙。”
沈崇序微微颔首,示意赫奕将那结界打开。
“叔父送送你吧。”
“南疆最近也有些不太平。”
沈修砚本想拒绝的,但一想到此次来时着实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安全起见,便也没有推托。
叔侄二人离开阳泉山,一路朝虚合回廊大阵飞去。
路上,瞥见远处大地满目疮痍,不少凡俗城池倒塌的景象,沈修砚好奇道:“叔父,那是何方势力治下的城池,怎会出现如此惨状?”
沈崇序瞥了一眼道:“凫山国。”
“自上次那凫山国主乌氏傀狼狈从旸淖之地撤回,整个凫山国便慢慢乱了起来。”
“先是治下的修士大军揭竿而起,与周边一些曾和凫山国有过节的势力里应外合,打的凫山国节节败退。”
“后来听说就连乌氏宗室也有人反叛。”
“眼下,偌大的凫山国已经名存实亡了。”
“金丹后期的定军侯秦言先自爆金丹而亡,国主乌氏傀重伤远遁,不知所踪。”
“仅有半步金丹境的乌氏敖还守着几座偏远的城池,勉强延续国祚。”
沈修砚闻言,心中略微思忖后大致明白。
这一切或许都和那方国玺宝印有关。
失去了镇压气运的国玺宝印,冥冥之中自然有着一种力量将偌大的凫山国推向覆灭的深渊。
叔侄二人很快来到虚合回廊大阵跟前。
沈修砚掏出了一颗传音石。
“叔父,日后有事情可以以此联系。”
“但若是有事关血脉的事情,保险起见,也决不能在传音石上提及。”
沈崇序掏出了自己的传音石,与他手中的传音石碰了碰后点头道:“回去一切小心。”
“叔父在南疆也要小心。”
二人道别之后,沈修砚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大阵的光幕中。
……
北地郡,极北雪原。
沈狸和金蟾曾经来到的冰窟深处。
来自冰神宫的周渲手持夸张大弓,身后站着四尊寒冰凝聚而成的六丁神傀巨人。
在她旁边,徐湛与沈崇真以及乌雨宁等人也都手持法器,面色凝重的看着前方。
先前在外面有过嫌隙的双方此时竟然有了联手的迹象。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正是双方在争夺那口能产出极品寒玉髓的古井时,突兀出现在冰窟中的数道身影。
“喂,你认识他们?”
彼此对峙时,周渲注意到徐湛眸中的杀意,当即传音道。
徐湛略微思忖后答道:“他们来自劫火教,是一群疯子。”
疯子?
周渲正好奇着面前这群突然出现的人究竟有多“疯”时,对面十数道身着劫火教服饰的身影中,魏成余便倏然开口道:“动手吧。”
“先杀光他们,再寻找那东西。”
闻听此言,周渲先是一愣,旋即嘀咕道:“果然够疯的。”
话音落下,她便看向徐湛:“那个紫府交给我,余下的你能对付吧?”
徐湛瞥了一眼劫火教的十余人,淡然笑道:“一群土鸡瓦狗而已。”
面前,劫火教总共有十四人,除了一名干瘦矮小的紫府老者,剩下的还有五名金丹和九名胎息后期到胎息圆满境的修士。
而徐湛现在的实力是五境巅峰。
先前利用与煞妖合体的手段,他可是和紫府境的周渲短暂交手数个回合。
若非是后来周渲取出了那支贴有符箓的古怪箭矢,徐湛觉得自己应该还能再坚持坚持。
“雪狼王,带着他们先躲起来。”
给身后的雪狼王下达一个命令后,徐湛手中光芒一闪,便是直接将墨角毒龙枪取了出来。
煞妖合体的手段他不打算过早暴露,想先试试仅以五境巅峰的体修实力,能否以一敌五,挡住那劫火教五名金丹修士的攻击。
至于其他九名劫火教的胎息修士,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
紫府和金丹之间的战斗,爆发出来的战斗余波对于胎息来说那是沾之即伤,触之即死。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待会打起来,这群劫火教的胎息会不会跑过去找沈崇真他们的麻烦。
毕竟除了雪狼王,沈家余下众人的实力都不算强。
心中一番思忖,徐湛虽是很不情愿,但还是选择求助周渲传音道:“待会打起来,劳烦你分出一个大块头保护我沈家的小辈。”
周渲闻言,美眸微弯笑道:“你是在求我吗?”
徐湛无奈点了点头。
周渲见此,也没继续为难他。
其手中指诀微变,身后当即便有一尊三丈高的六丁神傀迈开步子朝躲在远处的雪狼王和沈崇真而去。
这六丁神傀的实力很强,每一尊都相当于一名五境初期的体修。
有雪狼王的配合,护住沈崇真和乌雨宁他们应该不是问题。
没有了后顾之忧,徐湛也不再墨迹,手中长枪一横,身形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浓郁的血焰冲向魏成余等人。
劫火教众人中,那唯一一名紫府老者本还打算出手阻拦徐湛,破空声倏然响起,一根寒冰箭矢却是直逼其面门而来。
“老头儿,你的对手是我。”
周渲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银牙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