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烬的指尖还残留着沈璃晶化皮肤的冰寒。
金砂风暴里那声脆响像一根钢针刺进他耳膜，他猛地抬头，看见十二道维持着时空平衡的时之锁链正裂开蛛网纹——那些本应由沈璃的时之力凝固的光链，此刻正如同被高温炙烤的玻璃，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核心蔓延。
"沈璃！"他攥着她手腕的手不自觉收紧，却触到更多细碎的晶屑簌簌落下。
她的脖颈已经完全晶化，暗金竖瞳里流转的星轨变得浑浊，像被蒙上了一层灰雾。"锁链...为什么会崩解？"
沈璃晶化的唇瓣动了动，有细碎的光粒从她喉间溢出。
她另一只手抬起，指尖划过虚空，青铜色的全息法典突然在两人之间展开，泛黄的羊皮纸页上爬满燃烧的符文："观测者契约崩溃了。"她的声音比金砂更轻，"程砚的世界树侵蚀了法则层，因果律守望者...接管了仲裁权。"
话音未落。
虚空突然震颤。
陆烬感觉后颈寒毛倒竖，像是有某种超越维度的目光正穿透他的识海。
他抬头，看见原本被金砂笼罩的穹顶裂开一道青铜色的缝隙，十二根由法则铭文铸造的锁链从缝隙中垂落，末端拴着一座悬浮的青铜王座。
王座上坐着的"人"没有具体面容，周身缠绕着因果线编织的雾霭，每一根雾霭里都映着不同宇宙的生灭。
"陆烬。"那声音像万座古钟同时轰鸣，震得陆烬耳膜发疼。
他这才惊觉自己的混沌裂隙正在被青铜纹路侵蚀——那些原本属于时渊法典的深紫色裂痕边缘，正渗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像活物般啃噬着他的力量。
更糟糕的是，他的双手不知何时被无形的枷锁束缚。
鳞片覆盖的手背青筋暴起，他试着调动混沌之力，却只换来更剧烈的刺痛。
战力界面消失后的识海一片空荡，他第一次在战斗中失去了数据支撑，像个被蒙住眼睛的剑客。
"你篡改轮回闭环的行为，触发了'法则级罪刑'。"守望者的声音里没有情绪，"根据卡牌文明轮回准则，所有试图打破宿命的存在，都将被抹除因果。"
陆烬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望着沈璃逐渐晶化到肩膀的身体，突然想起她之前说的"分娩"——他们用因果链凿开的裂缝，难道就是守望者口中的"篡改"？
"别听他的！"沈璃突然剧烈咳嗽，晶化的指尖刺破了自己的掌心，却没有血，只有金色的时之力泉涌而出。
她另一只手抓住陆烬的后颈，将那团金色光团按在他脊椎上。
陆烬疼得倒抽冷气，却在瞬间看见识海里闪过一抹绿光——是界面残留的最后数据！
"用我的时之力做临时界面。"沈璃的星轨瞳突然亮起刺目的光，她的手臂开始沙粒化，却在沙粒中凝出一个时之罗盘，指针指向法则层裂缝深处，"检测到...'记忆体·陆烬'正在维度夹缝苏醒。"
陆烬的识海里炸开数据流。
临时界面虽然模糊，却勉强能显示沈璃的时之力消耗速度——97%、98%...他突然意识到她在做什么：用自己最后的力量，为他重新构建战力界面。
"你疯了！"他试图掰开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沙粒手臂比钢铁更坚韧。"时之力核心一旦耗尽，你会被彻底分解成时间碎片！"
"总比被守望者抹除因果好。"沈璃笑了，晶化的脸颊裂开细小的纹路，"而且...你看。"
她沙粒化的手指指向法则层裂缝。
陆烬顺着望去，看见裂缝深处有暗紫色的光在蠕动——那是他的混沌裂隙被侵蚀后残留的力量？
不，更像...另一个自己？
临时界面的数据流突然剧烈闪烁，最后一行数据在识海炸成金色："检测到同源因果律波动——"
"够了。"守望者的声音再次响起，十二根法则锁链突然收紧。
陆烬感觉有看不见的刀刃割过他的灵魂，痛得几乎要昏过去。
而沈璃的时之罗盘突然剧烈旋转，沙粒化的速度呈指数级增长，眨眼间她的上半身已经完全变成流动的金砂，只有下半身还维持着晶化的人形。
"陆烬..."她的声音混着沙粒的簌簌声，"抓住那道裂缝。"
陆烬的混沌裂隙突然发出轰鸣。
他望着沈璃即将消散的身影，喉间像塞了块烧红的铁。
识海里的临时界面虽然只剩1%的算力，却清晰显示着：法则锁链的薄弱点在第三根和第四根的交汇处，那里的青铜铭文有0.3秒的冷却间隙。
他咬碎舌尖，用剧痛保持清醒。
当守望者的锁链再次收紧的瞬间，他猛地调动残余的混沌之力，顺着沈璃的时之罗盘指引的方向，朝法则层裂缝深处刺出一拳。
暗紫色的裂隙应声而开。
与此同时，沈璃最后的沙粒身体突然化作星尘，融入他的识海。
临时界面在熄灭前的最后一刻，投射出一道虚影——混沌裂隙深处，另一个陆烬的轮廓正在凝聚，他的双眼泛着和时渊法典一样的紫芒，手中握着一本燃烧的青铜法典。
"因果律重叠...警告...记忆体重构..."
界面彻底黑屏的瞬间，陆烬感觉有滚烫的力量从裂缝深处涌来。
他望着逐渐逼近的守望者，突然笑了。
没有界面又如何？
沈璃用生命为他凿开的裂缝里，正涌出他从未见过的——另一个自己的力量。
青铜裂隙深处的紫芒骤然暴涨。
陆烬的指尖还残留着沈璃沙粒化前最后一丝温度，识海却被一道刺目的银光劈开——那道本应随着界面熄灭的虚影竟凝实成半透明的人形，与他共享着同一张脸，却在眉骨处多了道暗红的裂痕，像被利刃划开的时空伤疤。
"哈...哈..."虚影的笑声混着两种声线，一种是陆烬惯常的低哑，另一种却带着千年回响的沉郁，"你以为杀死终焉体就能斩断轮回？
蠢货，你刺穿的每颗心脏，都是我在每个纪元末尾的死亡投影。"他抬起手，指尖点在陆烬眉心，"现在轮到你尝尝看——被自己追杀是什么滋味了。"
陆烬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道虚影里翻涌的力量，不是混沌裂隙的暴烈，而是...时渊法典最原始的震颤，像在回应某种更古老的契约。
而更让他血液凝固的，是沈璃晶化的身体突然剧烈震动——十二根法则锁链不知何时穿透了她的胸膛，青铜铭文正顺着伤口往她体内钻，将她本就沙粒化的躯干切割成更细碎的金粉。
"沈璃！"他嘶吼着扑过去，却被无形的力场撞得踉跄。
混沌裂隙在他掌心疯狂翻涌，却连触碰锁链的资格都没有——那些铭文上流转的，是比创世卡牌更古老的法则纹路，每一道都刻着"不可触碰"的审判。
"审判对象修正。"守望者的声音震得虚空嗡嗡作响，青铜王座上的雾霭突然凝结成无数双眼睛，每双眼睛里都映着陆烬在不同轮回里的模样：有穿着粗麻短打的匠人，有披着星袍的神官，有抱着时渊法典痛哭的少年...最后所有画面重叠成他此刻的脸，"你存在的每一种可能，都在破坏轮回闭环。"
陆烬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终于看清裂隙深处那些密密麻麻的青铜法典——每一本都封存在淡金色的光茧里，封皮上刻着他的名字。
当他颤抖着伸出手，最近的那本突然自动翻开，泛黄的纸页上赫然写着："第729次轮回，陆烬，因篡改时之锁链被抹除因果。"
"原来...每个我都试过打破轮回。"他的声音发涩，喉结滚动着咽下涌到嘴边的腥甜，"所以守望者要抹除的不是我，是'陆烬'这个变量存在的所有可能。"
"聪明。"虚影的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但你猜，为什么只有这一世的你摸到了法则层的边缘？"他的指尖划过沈璃晶化的脸颊，"因为她——初代后裔的时之力，能把'可能性'从法则层的牙缝里抠出来。
而现在..."他突然掐住沈璃的后颈，将她提起到与自己视线平齐，"这颗'可能性'的种子，该被碾碎了。"
"不——！"陆烬的混沌裂隙爆发成紫色风暴。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有什么在撕裂，是沈璃残留的时之力？
还是时渊法典最核心的意志？
他不管不顾地撞向力场，指甲在青铜锁链上刮出刺耳鸣响，"沈璃！
沈璃你醒醒！
用你的时之罗盘！
用你说的0.01%的漏洞——"
沈璃晶化的睫毛颤了颤。
她暗金竖瞳里的灰雾突然被撕开一道细缝，露出深处流转的星河。
那些钻进她体内的法则锁链突然发出哀鸣，像被火灼烧的活物般疯狂收缩。
她沙粒化的右手按在胸口的锁链上，破碎的星轨瞳里映出守望者的倒影："你怕了。"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整个法则层都震颤起来，"法则怕混沌，所以用轮回当笼子；守望者怕变数，所以用审判当锁。
可你忘了..."她的指尖突然燃起金色火焰，那是时之力逆向暴走的光，"时之法则里，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冻结，而是——"
"逆转。"
陆烬的识海炸开刺目的白光。
他看见沈璃晶化的身体在光中重组，那些本该消散的沙粒逆着时间流动，重新凝成人形；他看见穿透她胸膛的法则锁链突然断裂，青铜碎片像被风吹散的金箔，簌簌坠落；他看见守望者的青铜王座出现蛛网纹，缠绕周身的因果雾霭正被某种更原始的力量剥离。
"契约漏洞率0.01%。"沈璃的声音里带着初代使徒的威严，她抬起手，掌心托着一颗流转星轨的光核，"不是我用了时之力，是法则本身，需要一个能撕开轮回的混沌。"
守望者的身体突然崩解。
万千法则碎片如暴雨倾盆，每一片都刻着"轮回""审判""抹除"的铭文，却在触及沈璃光核的瞬间化作齑粉。
陆烬望着那团光核里沉浮的时之罗盘，终于明白她之前说的"分娩"是什么意思——他们凿开的不是裂缝，是法则层的**，而沈璃，是那个将"新可能"接生到世界的产婆。
"快走。"沈璃突然呕出一口金血，光核在她掌心剧烈收缩，"记忆体要醒了...他在吞熵寂余烬..."
陆烬的瞳孔骤缩。
他转头看向裂隙深处，却见那个虚影的轮廓正在膨胀，原本半透明的身体变得如实质般凝实，而他脚边不知何时多了团漆黑的灰烬——那是熵寂军团残留的核心，正被虚影的指尖吸进体内，像干渴的人饮下甘露。
识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绿光。
是界面残留的最后数据。
[警告：因果律关联重构中...]
[检测到熵寂余烬异常融合...]
[战力界面...即将...重启...]
陆烬的指尖突然发烫。
他望着沈璃逐渐透明的身体，又望向正在吞噬熵寂之力的虚影，喉间滚出一声压抑的笑。
没有界面又如何？
当法则自己撕开轮回的牢笼时，他要做的从来不是被审判，而是——
成为新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