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梦贤臣?”
上次打吐谷浑筹集军费,是什么高祖托梦。
这一次征召薛礼,来了个应梦贤臣。
李世民含笑看着李承乾,“瞎话张嘴就来,都不打草稿,你们后世之人真会玩儿啊!”
李承乾轻笑,两手一摊,“周文王梦飞熊,于渭水遇太公,出岐山定周朝八百年天下。陛下得薛礼、苏烈定辽东。前人有了路,后人学着走就是了。”
李世民笑道:“听承乾的。”
“这一沓是船只的构造图,有专供兵员搭乘,辎重补给的船只,也有负责冲锋的船只。”
李承乾将图递给皇帝,“陛下若有心维护海上贸易,有一支强大的水师,势在必行。可惜了,臣没有问过我爸有关海军训练,不然的话还能帮您更多。”
李世民拿着图若有所思,问道:“承乾,你还会离开这里吗?”
这话问懵了李承乾,谈正事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他知道李世民是一个情感很丰富的皇帝,但这也太跳脱了吧?
李世民意味深长看着李承乾,一个闲不下来的人,靠编书、种地打发时间,不存在好逸恶劳,疏懒朝政。
李承乾的见识产生的欲望,倾尽这个时代之力都无法复刻。因为知道是无用功,所以李承乾几乎没有欲望。
这样的储君,实在是太适合大唐了。
“陛下,为何这样问?”
李世民招手示意李承乾坐到自己身边来,“承乾,阿耶是真心希望你留下来。”
李承乾道:“走不走,臣也说不好。”
“高先生他已经得了朕另一个承乾,还要把你带走,他不能这么做。”
李承乾沉默片刻,郑重问道:“陛下,倘或臣的寿数止步于贞观十七年十一月呢?”
殿内落针可闻,李世民心情沉重,他不擅长教育,承乾真的折在贞观十七年,意味着他要重新择定储君。
“还有四年,臣的生死大关,过了倒罢了,若过不了那是天命,非人力可改。”
李承乾望着八宝阁,语重心长道:“臣只希望在有限的时间内,用尽臣毕生所学,不枉臣来这一遭。”
李世民轻拍李承乾肩膀,声音哽咽,“朕的承乾一定会长命百岁。”
又要哭?
“陛下,臣去崇贤馆了!”
李承乾对着皇帝拜了一拜,不等皇帝点头,拔腿就跑。
刘玄德只是演义里爱哭,李世民是正史盖章的爱哭。
跑的也太快了,李世民捏着图纸在原地凌乱,半晌才缓过来。
李承乾怕他哭!
哈!
发现了新天地,李世民心情大好!
李承乾半步不敢停,直奔崇贤馆方才松了口气。
“殿下,您来了!”
众人起身迎了上去,《贞观字典》发行之后,这一种二代出门可是倍有面子,故李承乾提出编撰成语大全,众人说不出的配合。
“殿下可算来了,我们已经找了几十个成语,殿下再不来,可要赶不上进度了。”
李承乾笑笑不语,他学了将近千年,很多成语早就烂熟于心,莫说他们只找到几十个,就是几百个,他也不存在赶不上进度。
唐代棉花种植尚未普及,棉袄的材料主要是木棉和芦花,贵族以动物毛皮为主。
皇帝攻打高句丽,提高军队御寒能力,战局可能又会不一样,装备也是单兵素质的组成部分。
四月中旬正是播种棉花的季节,李承乾命东宫家令外出采买棉子。
光天殿、承恩殿、西池苑几处原本绿化之前被改做菜地。
三月出了换魂的插曲,菜没种下去,现下松了土全部种上棉花。
长孙无忌照例来东宫打卡,之前种菜,现在是种棉花,种稻子,好好的东宫被祸祸的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半点不像是一朝太子住的地方。
朝廷以农耕为本,不是没想过李承乾作秀给皇帝看,但李承乾耕种的熟稔程度,完全推翻了长孙无忌的猜测。
“承乾,他真的是皇家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太子吗?”
骤然听到长孙无忌这一问,李世民喝茶的动作停顿片刻,却又在意料之中,不知李承乾底细之前,他李世民也有过这样的疑惑。
“辅机,这样的承乾,不正是我们需要的太子吗?”
长孙无忌道:“臣不是说承乾不好,而是他太好了,好的让臣觉得不真实。”
这话如谶语一般,李世民心下一抽。
“臣从前只知道承乾有学识,有见识,可到底不是特别了解他。就任太子詹事之后,几乎日日进宫,了解的多了,臣发现他的学识和见识远超同时代的人。他的脾性,有一般人难以企及的包容,对百姓他始终有一股发自内心的悲悯。”
李世民笑道:“辅机的意思,是承乾过于温厚,恐他将来驾驭不住群臣?”
长孙无忌摇头,“承乾温厚,却不是一个任人揉搓的人。”
李世民道:“那辅机为何说承乾好的不真实?”
长孙无忌长叹一口气,“前两天看《周易》,有这么一句话: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臣看到这句话,脑海里闪现了承乾的影子。天道尚且不齐全,何况是人?”
李世民听得心里闷得慌,李承乾的离奇经历,本就不能完全算作这个时代的人。
“说不清,就是一种直觉,他不太像是皇家能够教养出来的太子,臣总觉得,太子他……”
于这世间留不长久,可这话太过造次,哪怕是国舅的长孙无忌,也不敢宣之于口。
“他如何?”
李世民目光凌厉,紧紧盯住长孙无忌,一字一句问道:“说,朕恕你无罪。”
“陛下……”
长孙无忌踌躇良久,最后默然摇头,不肯说出下言。
李世民道:“朕来说,太子他可能留不住!”
长孙无忌瞳孔猛的一缩,诧异的看向李世民,半晌,他吐出一口浊气,“太过美好的人或物,总是很难长久,所以人总会感慨物是人非,会有无尽的遗憾。”
李世民脸色凝重如山岳,周身的低气压,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朕是天子,谁也不能带走朕的太子。”
他的另一个承乾被姓高的带走了,姓高的要是敢来拐带这一个承乾,就算承乾恨他,他也一定要把那姓高的一片片活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