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修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分明满是失望:“既然您不说,那我说。”
“当初您意外怀上我,原本想打掉,却在机缘巧合下知道了我爸在外面的女人也怀孕了,听说怀的是个儿子,您担心家产旁落所以您一个高龄产妇便拼上命把我生了下来,对吧?”
“这一遭,差点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虽然最后母子平安,您却落下病根,身体越来越差,导致集团的财权彻底落到了我爸的手里,对吧?”
“对于我爸的做法,您没办法,所以就把所有的怨气全都撒在了我的身上,对吧?”
面对周砚修的三连问,周老太太侧过脸,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布满皱纹的脸此刻拧在一起。
这么多年,周砚修从来不跟她亲近,原来真的是在记恨她。
周砚修勾起唇角,轻飘飘地说道:“小时候我对您言听计从,就算您虐待我我也还是想讨好您,想从您这儿博点母爱,可我想要的从来就没得到过。但现在,我有了想要的东西,既然得到了,就绝不会放手。前尘往事我也不跟您追究了,但日后,我就一句话,别碰她。”
周老太太维持着一贯的威严:“你就这样对你的母亲说话?”
“说这些虚的有什么用?”周砚修依旧是那副嬉笑的模样,“您安心在您那佛堂里度过晚年,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但您若是动她,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周老太太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用力挺直的腰背瞬间弯了下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个儿子就脱离了掌控。
这几年,周砚修一直将她养在半山庄园。
偌大一个庄园,只有她和几个佣人,周砚修从不回来。
看似孝敬,实则更像是囚禁。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周砚修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他可没什么兴致和周老太太闲聊天。
临走,周砚修的目光落在周老太太手中的佛珠上,嘴角勾起讥讽的笑:“这么多年潜心礼佛,您手上的那些人命,佛祖有没有多原谅您一点?”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去。
周老太太紧绷着的神经彻底垮了。
她看着周砚修离去的背影,忽然就笑了。
果然是周家的儿子,够绝情。
萍妈推门进来:“老太太,少爷会明白您的。”
“不会了,”周老太太摇了摇头,“我们母子的仇,早就结下了,这辈子都解不开。”
“那...那位林小姐,该怎么处置?”
周老太太看向窗外,刚才那一丝丝的愧疚之色早已荡然无存:“先不管她,不过就是个丫头片子罢了。去通知阿筝,让她尽快回来。”
萍妈有些不忍,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说道:“老太太,您别怪我多嘴。少爷现在早就已经不是咱们能掌控的了,若是硬碰硬,以您现在的身体,恐怕吃不消啊......”
“我有分寸,你先按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是。”萍妈叹了口气,退出房门。
“阿筝小姐,”萍妈拨通了沈筝的号码,“您现在忙吗?”
虽然两国有时差,但只要是周家老宅的人打去的电话,不论是什么时间,沈筝都一定会接。
沈筝放下手中有关林予棠的资料:“是萍妈啊,我不忙,是姑姑有什么事吗?”
萍妈说:“老太太让我转告您一声,尽快回国,少爷他...结婚了。”
萍妈打电话前想过该怎么说才能让沈筝能接受这个消息,可思来想去,发现还是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比较好。
没想到——
“我知道。”沈筝的反应并不惊讶。
“您已经知道了?”
沈筝笑了笑:“是,也是听朋友说起的。听说对方是江大某个教授的小女儿,林家的外孙女。”
萍妈道:“正是呢。”
沈筝沉思几秒,试探着说道:“林崇山的外孙女,跟周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呢,姑姑她老人家还算满意吧?”
“阿筝小姐您知道的,老太太在乎的可不是什么门当户对。不管对方是谁家的女儿,少爷的妻子也只能是您。”
听到这话,沈筝才算完全把心放进肚子里。
虽然周老太太一直同她说要让她嫁给周砚修,但这回毕竟是林崇山的外孙女。
林家在林一鹤去世那年把商业重心转移到海外,举家离开江北。
林崇山这号人物,就算在国外也是响当当的。
刚了解林予棠的背景时,沈筝还担心周老太太会不会因为林家而松口,还好,老太太的执念足够深。
最重要的是,她刚得知一个对她来说非常有利的消息,林一鹤嫁人时便同林家断绝关系,林家根本就不在乎林予棠这个外孙女,林崇山跟她更是连见都没见过几面。
顾家更疼爱顾清芷,林家又对她不闻不问,总的来说,林予棠就是个没人管没人爱的。
沈筝说:“萍妈,劳烦您跟姑姑说一声,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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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砚修从周老太太房间出来后,回到车上处理一个紧急文件。
陈默一边整理资料,一边提醒他接下来的行程:“周总,今晚八点还有一个越洋会议要开,另外跟恒峰的项目方案还需要您最终过目。”
周砚修稍加思考:“方案我现在看,会议往后推一个半小时。”
陈默纳闷,太太今天也没什么事,周总怎么又要推迟会议?
许是看出了陈默的疑问,周砚修的目光移到酒店门口:“一会儿恐怕还得有个人来问我要交代。”
陈默笑道:“居然还有人敢问您要个交代。”
“是啊,”周砚修的声音低沉沙哑,“还不止一个呢。”
“需要帮您约在哪里吗?”陈默问道。
“不用,周斯辰而已。”
还真是稀奇,周少爷最怕周总,现在长大了,竟然也敢质问周总了。
陈默正在心里疯狂猜测是什么原因,周斯辰的身影便出现在酒店门口,直直的奔着他们走过来。
又是一场口水仗,周砚修喝了半杯水,对陈默说:“你先过去吧,他有话要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