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法真空天中,万法寂灭,一切皆禁。
赵无羁只觉周身灵力如被封禁在琥珀中的虫豸,看得见摸不着,也无法调动。
连体内元婴都似隔了千山万水,往日如臂使指的法力,此刻竟感应不到分毫。
“连灵气都无法感应,根本无法施展术法”
他心中一沉,在这等绝境中,纵是元婴真君也如凡人般脆弱,似乎只能在这绝望的环境中死去。
但好在他的元神仍在,意念未灭。
“可失去法力灵气作为支撑,脱离了元婴,元神也如无根之木,无萍之水”
赵无羁元神如烛火摇曳。
在这真空灭法的环境中,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似乎除了胡思乱想,也不能帮他摆脱困境!
他心中思绪翻涌,竟是修行以来首次感到一丝恐慌。
这感觉如毒蛇吐信,悄然攀上心头。
“镇!”
但下一刻,这初生的恐慌感便被他以强横的神魂之力生生镇住。
七道神轮在识海中绽放金光,将杂念尽数碾碎。
赵无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若是任由恐慌蔓延,必会自乱阵脚。
正是虚弱之时,最易滋生心魔,被心魔趁虚而入,此为修行大忌。
他当即沉下心神,细细思索对策。
既然当年金霖子能闯过真实的九重天,甚至回来创建这伪九重天,那么必然是有法可依。
“尽管金霖子前辈修为高深可能手段更多,我无法效仿。”
他暗自思忖,“但毕竟我现在所处的只是仿造的伪九重天,远不如真实九重天那般令人绝望。”
一念及此,赵无羁心中稍安。
“还好我不是直接去闯真实的九重天,否则即便能闯到这灭法真空天,也将难逃一劫。”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他倏然灵光一闪,似抓住了什么关键,心中已有对策浮现。
他倏然心神一沉,元神如电光火石般掠向识海深处。
只见阴阳珠悬于识海内,金芒流转如故,丝毫不受外界真空灭法的影响。
“天地七大至宝,果然不受这伪灭法真空天所限.”
他心中微松,却又升起新的疑惑:“不知在那真实的灭法真空天内,此宝是否也能如此?”
思绪电转间,心神已如游龙般探入丹田。
内景秘境中的九叶剑草虚影轻轻摇曳。
玄牝之门依旧矗立,门后那片玄妙地也在感知之中清晰可辨。
但诡异的是。
明明能感知到第三壶天空间内的灵气如海,玄牝之门后的远古灵气如潮,却如同隔着一层无形壁障,丝毫无法引动分毫。
“嗯!?”
他忽然注意到,那枚在第七重天所得的陨火星核竟也清晰可感。
石丸表面的星纹在神识探查下纤毫毕现,蕴含的那缕道韵如暗夜烛火,格外鲜明。
“此物并非至宝,为何”
福至心灵间,他蓦地明悟:“灭法却不灭道!这真空天禁的只是法力术法,却难禁道韵流转!”
他脑海中似有惊雷炸响。
难怪仙圣宗自古传言,未至化神,莫问九天!
“我还未领悟道韵,只是接触过,既然道韵可存.”
赵无羁心念电转,当即沉下心神,细细回忆在剑仙山的山腰上星罗棋局对弈的景象。
星罗棋盘上,黑白云子如星斗列张。
每一枚落子都引得周天星移,那是散仙道童以星辰为棋的惊世手段,亦是一种道韵。
以寰宇为棋局,以星辰为棋子,在天地间布局。
星罗道韵!
赵无羁元神意念集中,引导这曾接触到的道韵。
登时,身旁沉寂的陨火星核爆发出微弱的星辉。
星核表面的道韵更为浓郁,如萤火点点,在绝对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
这缕星光甫一出现,好似黑暗中终于见到了光明。
如引线般点燃了内景中的九叶剑草虚影。
这至宝的剑影,完全不受灭法真空天的灭法禁断限制。
“铮!”
星光引动剑光。
无中生有。
草叶轻颤,九道叶刃宛如九柄开天神剑骤然绷直。
嗤!!
一道浑沌剑气自虚影迸发,初始细如发丝,却在刹那暴涨如星河垂落。
剑气过处,真空如琉璃炸裂,荡起肉眼可见的法则涟漪。
那看似牢不可破的灭法桎梏,此刻竟如热刀切油般撕裂出百丈裂痕!
“咔!咔!咔!”
清脆的碎裂声响彻虚无,整片真空天如同被打碎的琉璃罩子,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数百里。
每一道裂痕中都迸溅出璀璨星火,宛如夜空中炸开的烟火,将绝对黑暗的真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就是此刻!”
赵无羁抓住这转瞬即逝的契机,神识如洪流奔涌。
第三壶天空间的壁障被剑气刺穿的刹那。
积蓄已久的远古灵气如决堤洪水般倾泻而出,在他周身形成灵气漩涡。
“轰隆隆!!”
灭法真空,就此告破!
赵无羁丹田内三色元婴骤然睁眼,七道神轮强行撑开一寸灵光。
趁此电光火石之机,赵无羁长啸一声,袖中两口禹鼎同时祭出。
“咚!!”
青州鼎震如九天雷动,鼎身风雷云纹尽数点亮。
雷鸟长鸣间,万丈雷霆如天罚降世,将重组中的真空壁垒再度劈碎。
扬州鼎则掀起滔天潮汐,鼎身螭吻纹路骤然亮起刺目蓝芒。
“昂!”
一声龙吟响彻虚空,螭吻虚影自鼎口腾跃而出,裹挟着液态灵气形成千丈巨浪。
那灵气凝如实质,化作无数晶莹水龙盘旋呼啸,每一道水浪中都似有上古水府虚影沉浮,在灭法环境中营造灵气区域。
“嘭!!”
赵无羁一步跨出,足下虚空竟被踏出蛛网裂痕。
两口禹鼎如日月悬顶,鼎威浩荡如远古神山压阵。
每一步落下都有星辉炸裂,仿佛负着整片青天前行。
他的识海之内,第六枚阴珠和阳珠一起震颤。
阳珠表面尚未点亮的最后一个蝌蚪文骤然迸发金光,化作‘寄杖’二字缓缓浮现。
寄杖术玄妙非常,一经施展,可将所受伤害转移他物。
而阴珠虽未解锁,却也隐隐透出幽光,似有神秘术法呼之欲出。
“唰!”
就在这时,陨火星核突然爆发刺目星辉。
一道凝如实质的星光自虚无中垂落,不偏不倚点在九叶剑草射出的混沌剑气之上。
“铮!!”
剑气骤然暴涨万倍,化作开天辟地的第一缕锋芒。
所过之处,最后数十里真空如薄纸般被绞成碎片,竟显露出最原始的混沌景象。
“咔嚓!”
真空破碎的深处,一面近乎透明的古镜缓缓浮现。
镜体剔透如无物,唯有九道玄奥道纹在镜框流转。
镜面如星空般深邃,内里竟有星辰生灭、日月轮转的恢弘景象。
更惊人的是镜面边缘处不时泛起诡异的透明涟漪,所过之处连最细微的灵气波动都被彻底抹除。
这赫然是灭法真空天的特性!
“又一件七级法宝,灭法真空镜.?”
赵无羁瞳孔微缩,只见镜背两个古老篆字,随着道韵流转若隐若现。
时而为‘洞幽’,时而化‘观天’,最终定格为‘真空’二字。
这时,前方第九重天的入口如旭日初升。
焚魂艳阳天的炽烈天光,宛如熔岩瀑布般自天穹裂缝奔涌而下。
“嗤!”
赵无羁微微色变,体外法袍彻底燃烧,裸露的肌肤瞬间腾起青烟,神魂如置烘炉。
九轮赤阳高悬天际,每一轮都喷吐着焚天金焰。
那光芒凝如实质,化作万千金针穿透护体灵光,连丹田内的元婴都开始泛起焦痕,似蜡油般缓缓消融!
“煮石术!”
他猛然掐诀,体表腾起昏黄灵焰,滚滚灵焰在经络中奔涌,形成隔热屏障。
然而九轮赤阳突然轮转变位,火势骤变。
“轰!”
艳阳真火竟如活物般缠绕而上,将煮石灵焰反裹其中。
赵无羁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倒卷的灵焰灼得经脉刺痛。
“掩日!”
危急关头,他手诀突变,施展掩日术。
霎时天昏地暗。
万丈黑幕如垂天之翼展开,将倾泻的艳阳光芒尽数遮蔽。
然而不过三息。
“咔!”
黑幕突然龟裂,九阳竟合而为一,化作纯白烈阳。
刺目的白光如天剑劈落,掩日黑幕轰然破碎!
“噗!”
赵无羁喷出一口鲜血,鲜血才喷出口便瞬间焚烧蒸发。
他识海剧震。
就在这生死关头,识海内沉寂的第七枚阳珠突然金芒大盛!
“嗡!”
第七枚阳珠之中,再度解密出新的地煞术术法。
但如今紧要关头,赵无羁也无暇他顾,迅速福至心灵,双掌猛然合十,施展气禁术。
“禁!”
纯白烈阳的焚魂真火在触及体表的刹那,竟如撞上无形壁障,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气禁术乃是禁制万气之妙法,可御水火,拒风雷,禁刀兵。
他抓住瞬息之机,同时掐动生光术诀。
“化光!”
瞬间,他的身形骤然迸发刺目金霞,整个人竟化作一道流光,与艳阳真火同频共振。
炽烈天火穿透光躯,威力竟如泥牛入海,杀伤骤减七分!
“还不够”
他眼中瞳孔收缩,只见残余真火如附骨之疽,竟沿着经络直逼识海。
元婴小人在丹田内剧烈震颤,七道神轮明灭不定,似风中残烛。
“寄杖!!”
他并指如剑,陡然点向眉心,第七阳珠顿时爆发出吞天噬地的恐怖吸力。
“轰隆隆!”
涌入体内的焚魂真火如百川归海,尽数被阳珠吞噬。
珠内未点亮的蝌蚪文疯狂闪烁,第二组道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
纯白烈阳暴怒震颤,九轮赤阳突然合而为一,化作直径千丈的毁灭火球。
恐怖高温将虚空灼出蛛网裂痕,整片艳阳天都在沸腾!
“灭法!”
赵无羁长啸一声。
灭法真空镜自袖中飞出。
镜面流转间,竟在身前形成百丈真空地带。
焚天真火触及真空,威力再减三成!
剩余烈焰被阳珠鲸吞海吸,珠内道纹越来越亮。
当最后一缕真火没入珠体时。
“咔!”
第七阳珠中的第二术,彻底解密!
滔天火海骤然倒卷,九轮烈阳接连崩碎。
天穹如琉璃炸裂,伪九重天的空间屏障寸寸瓦解。
就在此刻,一颗拳头大小的赤金火珠自破碎天穹的罅隙坠落。
其光芒之盛,竟令赵无羁双目都感到刺痛,强至眩目,温度之高,将周遭虚空灼出扭曲波纹!
焚魂艳阳珠!
此珠悬停在他身前尺许,表面跳动的太阳真火逐渐温顺,宛如臣服的烈马。
珠内隐约可见九只金乌虚影盘旋,每振翅一次,便有无穷热浪翻涌,流转着一丝道韵.
“轰!”
就在这九重天彻底通关的刹那。
一股沛然莫御的道韵灵威如天河倾泻,自天穹轰然压下。
赵无羁身形猛然一沉,心神也如遭受了重压。
他仰首望去,只见秘境内的漫天禁制如活物蠕动。
最终化作万千法则锁链哗啦作响,将一道缭绕劫浊气息的神秘身影悬吊天穹。
“哗啦啦!!”
锁链震荡间,那身影缓缓转来。
枯槁面庞上凝固着死前的沉思与冰冷。
灰白长发却依旧如星河垂落,散发着不朽灵光。
最惊人的是这具尸骸眼神中那漠视苍生的冰冷,竟与外界九重天上的天道如出一辙,仿佛其本身也在效仿凌驾九重天上的天道!
“此人,难道是.金霖子.?”
赵无羁心头剧震,识海内阴阳珠突然自发旋转。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他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仿佛因果之线。
将他与这身影之间建立起微弱联系。
“请仙!”
福至心灵,他毫不犹豫并指掐诀,拱手行礼。
下一刻,请仙术的金光如旭日初升。
当年附身远古仙庭金霖子的一幕幕在眼前闪回。
那时随意选择的一道化神大修的身影,竟在此刻仿佛形成了完美闭环。
“因果轮回.”
赵无羁神识如倦鸟投林,沿着那道因果线逆流而上。
恍惚间似看到两条时间长河交汇。
一条源自过去附身的选择,一条来自今日遗蜕的相逢。
究竟是先见遗蜕才选其身,还是先附其身方见遗蜕?
这悖论般的因果,此刻正如阴阳双鱼首尾相衔。
除此之外,更有一幕画面,从血月般的重瞳中显现而出,浮现在眼前。
赫然是与昔日的项王有关,乃是曾经他从杨雄的记忆中看到的那幅杨家世代传承的古画。
那古画中,项王披发浴血,独目怒睁,手持霸王戟怒指天穹。
而在那破碎的天穹之上
除却那轮代表着天道意志的冰冷独目,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两道缠绕着腐朽锁链的模糊身影,正踏碎云层而来,周身缠绕着令众生战栗的天道威压。
当年那场惊天之战中,项王挥戟斩天,其中一道锁链缠身的身影被霸王戟劈得粉碎,化作漫天劫浊黑雾。
而另一道身影的锁链却被戟锋斩断,挣脱天道束缚后隐入云海深处
“莫非.”
赵无羁元神剧颤,仰望着悬于天穹的枯槁身影,刹那间贯通了前因后果。
这金霖子,当年大概是早已被天道劫浊侵蚀成失魂者,却在与项王对阵时,因霸王斩断锁链而侥幸脱困。
此后遁入凡尘间可能有过一段时间的清醒,暗中开辟天南秘境,既是为自己留下道统传承,亦是为后世修士铺就一条勇闯九重天的登天之路。
但这金霖子,终究未能彻底摆脱劫浊侵蚀,亦或是敌不过末法时代的天地剧变,最终在这秘境内自封坐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