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
鲁泰忽然想到什么,瞳孔猛缩,整个人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
然而陆晚却不管他,带着金枝就进去了。
“阿娘,他脸色好难看。”
“当然难看。”陆晚轻勾唇角:“我故意在他面前说起庆王殿下与我来信,却只字未提有关他的事情。”
“此人嫉妒心极重,先前容不下王妃,要连着她一起将我们杀死在路上。”
“而今王妃怀孕,若是他们今年有什么变动,最不好安置的便是王妃了。”
金枝立马就明白了过来:“所以阿娘先前那么着急给王妃娘娘调理身体,便是这个原因?”
药下的重,日日都去扎针。
她便是想着能够让魏明簌早些怀孕,这也算得上是一种拖延庆王的手段。
至于后续到底如何,陆晚也是不得而知的。
只是从目前这个情况来看,短时间内,庆王不会攻打云县。
魏明簌刚怀孕,胎相不稳,他不会如此着急。
万一惊动了魏明簌,动了胎气,得不偿失。
此人虽狠,可待妻子却是一心一意的,更别说现在魏明簌还怀孕了,更是重中之重,一切都要以魏明簌为主。
陆晚点点头。
金枝想着鲁泰刚刚那铁青的脸色,心里就是一阵痛快:“他现在肯定会以为,庆王是故意派他前来驻扎的。”
“虽然一开始是想要盯着咱们,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金枝下巴一抬,小脸儿上满是骄傲的神色。
她阿娘可真聪明,三言两语就能让那鲁泰在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不管鲁泰怎么去想,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如同野草一样慢慢滋生,最后呈燎原之势疯长。
鲁泰在云县驻扎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可迟迟没有庆王下达的命令,他也就只能在这里待着。
像他之前在沧州郡的时候,王爷在哪儿他就在哪儿,所有人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的。
自从来了云县,陆晚就没把他当人看。
甚至还会给他甩脸子。
甩脸子也就罢了,偶尔还要对他吆五喝六的。
奈何不得陆晚有陛下亲赐的玉带冠服,他尚无官职在身,仅听从庆王之令调遣,而今在云县驻扎,他不听也得听。
鲁泰甚至怀疑,自己要是不听从陆晚调令,她就写信去给王爷告状。
说不定还会挑拨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让王爷与他彻底离心。
如此一想,鲁泰越发觉得陆晚这女人留不得了。
可光是留不得她又有什么用。
九品的宣义夫人,杀不得!
陆晚的制煤点扩张了面积,并且在城中各个地方都建了制煤点。
每一个制煤点至少都有五百人进行制煤。
随着码头当当的铃声响起,朔风卷着粗如沙砾一般一般的雪,阴沉的云将这片天空压得很低。
一艘艘巨大的黢黑货船如破浪的巨兽,撞开了冻僵的河面。
甲板上是堆积如山的原煤,被粗布盖着。
码头早就等候多时的工人搓搓手,哈着白气,在铁钩与锁链的碰撞声中,井然有序地煤炭从甲板上卸下来。
人群中有青壮年,也有背影佝偻的老者。
所有人都在为了生活而奔波着。
陆晚站在高楼上,看着他们佝偻着脊背将煤块卸下,黑尘脏污了指尖和脸颊。
纷飞的雪落在他们的眉睫毛上,而他们的脸上却是近乎虔诚的神色。
因为他们知道,这一筐又一筐沉甸甸的煤块,是他们今年熬过寒冬的命脉所在。
是宣义夫人给云县百姓创造出来的生机。
“十艘货船,宣义夫人真是大手笔啊!”
“有了这些煤,咱们今年终于不用怕了!”
岸上挤满了早就翘首以盼的百姓,他们挤在寒风飞雪中,看着货船在一片冰棱中停靠在码头。
破旧棉袄裹着他们瘦骨嶙峋的身子,人群中爆发出压抑许久的欢呼声来。
“煤,是煤!”
“咱们今年冬天有救了!”
老汉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碰触那散落在地上的碎煤渣。
去年,他的老伴儿被冻死了。
今年,他的小孙子出生了,全家人都很害怕,害怕那年幼的婴孩儿熬不过这个寒冬。
“咱们有救了,咱们真的有救了!”
一双双充满希冀却饱含沧桑的双眼看着工人们将煤送上了牛车。
车队碾着冻出了冰层的路面,将这些原煤全部分批送去了制煤点。
很快,这些原煤就会被制成蜂窝煤,然后放在炭行进行售卖。
到时候他们所有人都能买到,此时此刻,他们仿佛已经感受到了炕头温暖的热度。
一室温暖,这一筐筐的煤,正是他们干裂心间里迸溅出来的最后希望。
“今年真是多亏你了。”程博听着前方百姓们的呼唤,心里也是酸酸的。
为官数十载,他没什么出息,给不了当地百姓最好的生活,每年都有不少人被冻死。
他也曾试图降低煤炭价格,可这无疑是动了云县那些富商们的利益。
哪怕是强行降下来了,总还有别的方面依旧是普通老百姓无法接受的。
富人们高高在上俯视着底层人民的生命。
他们的死活对他们而言,不值一提。
“我不过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陆晚轻笑着,她知道这个时代有多难,也知道程博有多难,他能在云县多年坚持清正廉洁,不曾拿百姓的一丝一毫,便是很不容易了。
就连陆晚自己都不能确定,是否能做到他这般的清正廉洁,不贪图钱财官职和权力。
因为手握权力的感觉是真的很爽。
哪怕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夫人,都能让陆晚感受到阶级与阶级之间的差别。
“那个乞丐……”陆晚又看到了那个乞丐,这几天总是能看见。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那乞丐一直在暗中跟着她。
“最近云县的难民很多吗?”
“多,各地涌进来的都有,云县已经接纳不下了,所以暂时关闭了难民通道。”
现在有不少难民都被隔绝在云县之外,所有人都想进来,可云县的接收度是有限的。
不可能无底线接纳所有的难民,因为云县的老百姓也要活。
难民越多,云县百姓的生活就越是艰难,这无疑是一场物资争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