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将祖母安葬了吧,让她入土为安,比什么都好。”
林淮生撑着墙,脚步虚浮。
风雪还是很大,夜色沉沉,金枝在何处?
是否吃饱穿暖?
她有母亲在身侧,想来不会受苦,她也从来都不是让自己受委屈的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吕氏回屋就一直哭,坐在床上哭,坐在铜镜前哭,似要将那双眼睛都给哭瞎了。
林淮生还一并将吕氏的父母都接了过来,住在这并不算宽敞的院子里。
他们都年老了,林淮生弑父的事情早就传遍整个云县了,叛军们在找林淮生,他藏得很好。
就算藏不好,过段时间,他也就不在这里了。
“你哭又有何用,你男人已经死了,儿子就是你唯一的依靠。”吕氏的母亲无奈说着。
“那孩子心性冷淡,以前咱们都被骗了,以为他是个良善之辈,不知道是跟谁就学成了这样。”
吕氏母亲的一席话,顿时让吕氏醍醐灌顶了。
她脑海里浮现出金枝的模样。
吕氏记得,林淮生不好的那段日子,陆家母女总会前来林家。
一来二去的也就熟识了。
后来林淮生又时常去世安堂,每回都没有空着手去,想来不是为了喝药扎针,而是为了去见那个姑娘。
“娘,淮生……淮生他真的是我的孩子吗?”
吕氏眼睛都要哭瞎了,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淮生。
明明是自己生的孩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他当然是你的孩子,如今你爹瞧见他,都要远远避开,不敢同他讲话。”
吕氏心尖儿一颤,竟也开始莫名害怕。
“他不像从前那样善良了,他变了。”两个女人在屋子里抱头痛哭,仿佛林淮生是什么洪水猛兽,让她们避之不及。
可若是没有林淮生,她们早就被叛军抓去了。
林淮生善筹谋,早在林家落败前,他便囤积了大量物资和银钱,而今乱世,也不愁吃穿用度。
她们并不知道,林淮生就在屋外。
风雪一旦大了起来,就很容易迷失方向。
连手里的指南针都没有作用了,陆晚一把将指南针砸在了地上,狠狠唾骂了句:“垃圾!”
她也没想过,指南针还能坏。
现在连基本的方向都快要辨不清了,这一路走来,难民都是靠地上的雪补充身体所需要的水份的。
然而那积雪下埋着尸体,还夹杂着许多杂质和脏东西。
不过对于现在这个情况,能有水进肚子就不错了。
难的是没有庇护所,到了夜里就是他们最难熬的时候,晚上的气温比白天还要低个十来度。
很多人熬不过去,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两天连马儿也快要走不动了,金枝摸了摸马儿的脑袋,叹气说:“再坚持一下,咱们不能停留在这里,会死的。”
红鬃马和她待久了,也有感情了。
陆晚舔了舔干裂的唇,这么干的天,润唇膏已经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了。
这该死的天,又干又冷。
她把兑好的灵泉水放在马儿面前:“喝吧,喝了就能好受些。”
她低估了逃难的难度,都已经是逃难了,又如何能轻松。
灵泉里兑了能让马儿恢复状态的药,母女二人是一刻也不敢停歇的,她们必须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僻静之地。
将帐篷撑起来,睡袋准备好,才能避免不被冻死。
至于马儿,陆晚就只能给它用树枝搭建一个遮风挡雪的地方,在地面铺上干草,看马儿躺下了,再用棉被裹在它身上,放上一盆灵泉水。
这是她们逃难唯一的代步工具,千万不能没了。
所以照顾马儿也很有必要。
黑暗中,陆晚好像听到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
“嘘,阿娘,有人!”金枝比她还要敏锐,在黑暗中灭了灯,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四周。
每天晚上她们都是这样,找一个偏远没人的地方休息,天将将亮就出发。
空气中寒意在不断侵蚀着。
“大哥,咱们跟了这俩娘们儿一路了,她们身上果然有好东西!”
“那马那么肥,要是杀了吃肉,咱们也得吃好几天吧,还有那个东西,能住人呢!”
逃难路上人多眼杂,想要彻底避开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们被盯上都是迟早的事儿。
陆晚只是没想到这些人能跟着她们好几天。
看来是想要半夜趁着她们熟睡了再动手。
“阿娘,看我的。”
金枝猫着腰,提着弩箭出去了,陆晚小声叮嘱:“小心些。”
兴许是看她们是两个女人,属于弱势群体,他们根本不带怕的,不过还是很小心谨慎。
他们看见了陆晚的帐篷,上手摸了摸,觉得很神奇。
这东西他们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面料做成的,瞧着雪水融化都渗透不进去。
是防水的面料,地面还铺了保温垫,隔绝一部分地面的冷燥,多少能有点儿作用。
“这东西咱们要是有,晚上也不用愁没地方住了!”
一群人眼里渐渐升起了掠夺的兴奋。
都已经是乱世了,谁还守着心里那点儿道德啊。
再说了,她们就两个女人,女人要这么好的东西能有什么用,得留给他们这些男人才是。
因为只有男人活下来了,才能保家卫国,抵御外敌。
而女人,除了生孩子,哭哭啼啼还能有什么用?
有这么好的东西,这两女人一看就是从大户人家里逃难出来的富家太太与千金。
他们这些穷人,一辈子也见不得几个贵人,对那些个高高在上的贵人,既心存恐惧,又羡慕嫉妒。
凭什么有人生下来天生就在象牙塔,而他们天生就穷困潦倒,忙碌一生也过不得几天好日子。
辛苦劳作一整年,都比不上那些贵人们一天的银钱消耗。
阶级制度分明,非人力所能改变。
他们举起手里的斧子镰刀,摸索着钻进帐篷里,看见里面人形模样的睡袋便是一阵挥砍。
随着一道拉链的声音响起,弩箭射穿帐篷,精准无误刺穿了一个男人的咽喉。
没有惨叫,没有哀嚎,倒地的顷刻间,伴随着最后垂死挣扎的抽搐便没了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