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出来来了,生出来了——”
大家欣喜若狂,纷纷朝着帘子里看了进去,陆晚伸手迅速扯过麻布盖住了产妇刚生产完的身体。
“这孩子怎么不哭?”
“怎么回事,孩子怎么不哭?”
他们又急了,正常孩子生出来那都是会哭的。
这孩子生出来,不仅不哭还面色发紫,显然是在肚子里憋太久,已经有些窘迫窒息了。
“她在干什么!”
他们发现陆晚的手在婴儿的胸膛上摁压着,还塞了什么东西进婴儿的嘴里,不断挤压吸取着。
“你在干什么!”
这样的做法在他们看来,无疑是在谋害新生儿。
陆晚就跟没听见似得:“不想这孩子死就安静点儿,吵死了。”
婴儿呛了羊水进去,有些窒息了。
陆晚不断给他吸干净,提起婴儿的双腿,拍了拍他的屁股,发现还是不哭。
她眉心拧了起来,那刚出生的胎儿,身上还包裹着一层胎脂,而此刻却一动不动一声不哭。
有妇人已经软了双腿跌倒在地上。
“我的孙子,我的孙子啊……”
“造孽啊,怎么就不哭。”
“是你害了我孙子,你还我孙子,你还我孙子!”
妇人崩溃了,正要冲进帘子里找陆晚要个说法,一柄弯刀忽然横在了她的面前。
她但凡再快一步,那脖颈那是就要交代在王贞的手里。
“再敢往前一步,我杀了你!”
“如果连夫人都救不了,那就说明这世上无人能救他,他命该如此,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王贞身上的杀气犹如实质,他们不敢再前进半步。
孙子固然重要,可自己的命也同样很重要。
“哇——”
妇人还没来得及再次崩溃,就听见帘子里落下了婴儿的啼哭声,从最开始细若猫儿的哭声,到了最后的哇哇大哭。
王贞收了刀,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妇人着急忙慌进去,抢过陆晚手里的孩子,甚至没有看一眼还躺在地上的产妇。
“把这药熬来给她喝了,能快速恢复。”
“余水已经不安全了,在叛军彻底侵占余水之前,离开这里。”
这是陆晚给他们的忠告,躲在这里也不过只能躲一时罢了,能躲一世吗?
叛军心狠手辣,见人就杀,才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儿,一律照杀不误。
“我们已经没有粮食了,还能往哪儿躲,藏的粮食都叫那些个财主地主抢走了,就算这孩子生下来,我们也未必能养得活他。”
“往山里走吧,阳明山……很大,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阳明山上有山贼,我们如何能去,你是想要害死我们吗?还让我们去阳明山!”
有人情绪激动了起来,他们在绝望中挣扎了太久太久。
有人说:“这里的孩子们已经饿的直吃土了,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他们也不过是想要活下去而已,然而现在就连活着都已经成为了一种奢侈。
“你们这些人,只会觉得这样的乱世找个地方躲起来就行了。”
他们苦笑说:“可我们现在这里全都是老弱病残,又能去哪儿?”
王贞对这个世界失望极了。
这样的乱世,不是她们造成的,就算是有怨气也不该发泄在她们身上。
“那是你们的事情,今日夫人已经救了这母子二人一命,你们的死活也和我们无关。”
王贞带着陆晚要离开这里,他们看着外面灰蒙蒙的世界,好像忽然就对这一切失去了希望,就算是新降生的生命,也看不到一丁点儿希望了。
“往南走两公里,那里有一座老财主留下来的院子,或许能找到一些粮食。”
叛军已经到余水,他们将余水所有物资都搜刮一空。
再加上难民流窜到了这里,整个余水都像是一座空城,什么都没有。
“这县令府倒是格外富足。”
夜深了,她们也没打算回阳明山。
外头一片凄冷惨绝之象,然这县令府却是载歌载舞,陆晚也是突发奇想,想要来县令府看看。
有王贞在,她可比自己厉害多了,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琵琶之音绕梁,舞姬身姿绰约,烛火跃动映窗,优美动人。
“打听到了,县令府粮仓的位置,有一支军队把守着,单凭咱俩很难打进去。”
更别说抢粮仓了。
宣义夫人还真是胆儿大,敢跑到县令府来抢粮食,这无异于虎口拔牙。
“无妨,富贵险中求。”
“余水县的粮仓都握在他的手里,只要县令府一起火,外头那些百姓们就能比猛虎还要厉害。”
关键时刻,人人都能是穷凶极恶的猛兽。
大家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可以舍弃,什么道德什么伦理,都不如活着重要。
爆炸猎弓上包着浸满了火油的棉布,粮仓的位置就在县令府的最中间,深入腰腹的地方。
要是有人想要打粮仓的主意,也只怕是有来无回的。
“起火了,县令府起火了——”
当熊熊大火燃烧在余水县的上空时,那躲藏在暗处的百姓们像是看到了忽然突破天光的希望。
他们都知道粮食在县令府,然而县令府重兵把守,他们根本就闯不进去。
然而现在,县令府起火了!
这像是某种信号,在催促着他们心里的欲望和冲动。
“大人,走水了,粮仓、粮仓走水了!”
一支支裹挟着火油的箭矢从四面八方而来,陆晚可不会单独行动,既然要烧县令府,那肯定得带上自己的帮手。
每一支箭都是从不同的方向射来的,以至于他们难以辨别人到底是藏在何处的。
更是给他们营造出了一种县令府被外敌包围的假象。
实则王贞身手利索,能够迅速变换身法位置,不断从各个方向射出箭矢。
陆晚觉得自己大概是老了,一番折腾起来累成了狗。
“我不行了,没力气了,累死老娘了!”
这样跑来跑去的,她这双腿都得废了。
“县令府已经烧起来了,估计一会儿难民们就会闯进去。”
王贞开心地笑了起来,这样的贪官在大雍并不少见,然自己独占粮仓不管百姓死活的,她是第一次见。
还真是天高皇帝远,丝毫不带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