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女帝不明白,白城郡主、柳思云等,也是完全不明白苏陌的想法。
足足几十倍的利润,苏陌竟选择不卖!
苏陌看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柳思云身上,显然主要是在提点长舌美妇:“丽人坊做的是高端奢侈品生意。高端品牌,最忌贬值!”
“如果客人今天两百五买走,明天又有人开价二百两银子,我们要不要卖?”
“做生意,关键是从顾客的角度考虑问题。”
“今日顾客两百五十两银子买走衣物,明日有人二百两买到手,叫顾客如何作想?”
众人一听,不由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苏陌又看向柳思云,表情越发严肃:“日后这些生意,都得由你来看着。”
众人一听,下意识朝柳思云看去。
谁都知道,苏家的买卖何其巨大。
他竟打算交给这连名分都还没有的小妾?
换了其他人,别说无名分的小妾,便是亲生兄弟都未必信得过,定要紧握自己手中的。
女帝都不知怎的,隐隐妒忌起来!
柳思云也是一惊,正要说话,苏陌不给她说话的时间,马上又道:“你要记住,丽人坊卖的不是衣物,而是创意、设计!”
“不可只用材料、工费等成本计算。”
“如一十八号衣服,仅此一件,舍得买这样服饰的,大半也不在乎银子,而是在于独特性!”
“只要我们不再生产同样的款式,这衣物价值,便会不断的提升,不可能贬值!”
他略微一顿,表情越发严肃:“待顾客囊中羞涩时,能随时把衣服折现为购置时花出去的银子,我们的品牌才算真正的竖立起来!”
柳思云心中一动:“如郎君售卖的那链条限量版自行车,还有限量版的四轮马车那般?”
苏陌点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低端买卖需走量,高端买卖讲究的是品质、文化!”
“只要从顾客角度考虑问题,摸清顾客的心理,买卖自然就做得顺当。”
钟隐和白城郡主,皆骇然的看着苏陌。
此子操弄人心之术,竟如斯恐怖?
别一不小心,给他卖了才好!
想到这里,钟隐陡然想起那只有一个“微”字的信函!
卧槽!
难道自己已经着了这小子的道?
女帝这时终于叹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妾身如今方知,这做买卖,也如帝王心术般,需把握人心!”
“此便是郎君说的一法通,万法明?”
苏陌连忙说道:“大人千万不要误会!”
“卑职哪懂什么帝王心术!只不过习惯站别人角度,设身处地的替别人考虑问题而已。”
“只要明白他人所需,自然知道别人所做。”
女帝轻笑一声:“就如郎君知道,王家今日必定使出手段,对付郎君一般?”
“因此,郎君便设法请来冷郡主、钟尚书与叶问山,与王家铺子抗衡?”
此言一出,钟隐老脸瞬间黑了。
女帝竟给自己挖坑,苏陌暗叫不妙,急声道:“大人别乱说!”
“卑职诚心邀请郡主和尚书大人前来,并不是与王家抗衡。”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卑职连王家把那盖宗大儒请来助阵都不知道,如何想到借冷郡主与钟大人之势压之!”
白城郡主突然淡淡说道:“苏县子这话,出自孙子兵法谋略篇。”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苏县子能写出如此兵法,向来不会打无准备之仗,岂会不未雨绸缪?”
钟隐闻言,脸色瞬间从黑转为震惊,竟失声叫了出来:“这小子还通晓兵法?”
白城郡主目光朝女帝看去。
女帝笑道:“苏县子知晓的学识太多了。”
“他不单作了孙子兵法,另还有三十六计,计计皆是精妙绝伦!”
苏陌额头黑线:“大人,这是白胡子老头跟卑职说的!”
女帝一脸惊讶看向苏陌:“苏郎君上次不是说,此乃白胡子老道道与郎君知晓的?”
苏陌咳嗽两声,讪讪说道:“可能卑职记错了。”
“反正不是白胡子老头说的,就是白胡子老道说的!”
他确实不记得,当初自己托口的是哪个家伙!
女帝掩嘴偷笑!
钟隐目瞪口呆。
他自然是识货之人,只从那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便知道孙子兵法的含金量!
黄毛小儿,有如此高深的兵法学识?
女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懵逼的钟隐:“若不然,钟尚书以为,苏郎君是如何撰写出三国演义的?”
钟隐又陡然暗吸一口冷气,骇然看向苏陌,终究忍不住问了出来:“三国演义,真乃苏县子所作?”
女帝慢条斯理的道:“反正以前苏郎君显露出来的本事,皆言乃白胡子老头与白胡子老道所授。”
“唯独三国演义,承认乃他所作,由小妾薛亦舒、孟元凯之女代笔。”
钟隐彻底说不出话了。
女帝应没必要欺骗自己。
如此说来,三国演义真是苏小子所作,只能说这小子,实在太妖孽!
但如此年纪,哪来如此多的学问?
莫不是陆地神仙转世之身?
果然,没多久,丽人坊掌柜又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俏脸满是崇拜的看着苏陌,无比激动说道:“苏大人,客人把衣服买下来了!卖两百七十两!”
女帝心中一动:“真买下来了?”
丽人坊掌柜连忙说道:“嗯!”
“她开始还有些迟疑,不过听得奴家说此裳物普天之下仅此一件,日后咱铺子也不再造同等款式的衣物,便不再犹豫的买下来!”
说着,她停了下,又连忙补充说道:“她还留下住址,说是内城义宁坊胡家的人,叫以后还有好看的款式,便使人去知会她一声。”
南宫射月突然朝女帝说道:“义宁坊胡家,乃是大胡商。”
“此女应是胡家那女掌家。”
女帝轻呼了口气,转头看向苏陌:“妾身这回是真佩服苏郎君!”
说着,朝窗外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妾身需告辞了,就此别过郎君。”
苏陌连忙道:“卑职送诸位大人!”
冷琉汐点点道:“也好。”
她其实早要离去,只不过想等结果出来,验证苏陌的说法而已。
事实也果真如苏陌所言。
人家买的就是特殊性,真不是在乎二十两银子的差价!
苏陌是用真实例子,教授她本事!
此手段,买卖上用得着,换了朝堂之上,同样用得着,就看自己能否活学活用而已!
在众人离去之前,苏陌自然让人送上早准备好的礼盒!
嗯……应该说是打广告必需道具。
白城郡主毫不客气的接下来。
钟隐隐晦的朝女帝看了看,见女帝微微颔首,便不与苏陌客套,接下了锦盒。
换了以前,哪怕女帝同意,他也百分百不会收。
但此时还在生着闷气呢!
感觉自己百分百被苏陌给摆了一道!
反正这家伙的钱来得容易,不拿点补偿,道心不通畅!
哼,大不了以后自己下值了,多穿几回羊毛衫,也看看是否真如他说的足够保暖!
……
女帝等人离去,苏陌留店中坐镇。
另外,难得自家女人整整齐齐的出来,清河坊也是京城最为热闹繁华的地方。
苏陌很豪气的每个女人给了一百两银子,让她们出去,爱买啥就买啥!
当然,哪怕买自家铺子的东西,也是要算账的。
尽管苏氏百货股权都在苏陌手中,但帐该算的还是要算,不可坏了规矩!
众女自然不会跟自家男人客气。
外人都能拿相公的银子和礼物,自己怎拿不得?
便连殷柔都扭扭捏捏的接了下来。
尽管薛亦舒她们现在月钱都不少,反正远超过当初陈芊雨梦想中的十两银子!
那时候,陈芊雨感觉十两银子月钱,多得完全不知道怎么花!
现在足足五十两一个月!
尤其薛亦舒,给苏陌抄写三国演义,苏陌心情大好,偷偷给了她三百多两银子的私房钱,隐形小富婆一个!
林墨音本不想到处去的。
与苏陌分别多时,有许多话想与苏陌单独说。
不过见薛亦舒等都是激动的样子,她这个大妇,总归不好扫她们的兴,在薛亦舒鼓吹下,勉为其难的带着她们出去逛下清河坊!
……
苏陌心情大好。
两个店铺开门红,尽管利润现在看着不如白玉京、烟雨楼,但关键是容易开分铺,不像酒楼有味精限制!
等口碑打出去,分店一个个的建立起来,日进十斗金绝不夸张。
但王家书铺中,负责主持纸张买卖的王文升,心情就不那么好了。
看着手中的冷苏纸,脸已经黑成锅底!
铺里的掌柜和伙计,都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免得招来叱骂!
没办法!
刚开始,自家书铺还有点生意,也有不少人进来购买纸张。
但没过多久,就变得门前罗雀,哪怕王文升学对面挂出九折优惠牌子,也是如此。
冷苏纸质量实在比王家纸好太多。
甚至可以用来当做低配宣纸,在纸上作画!
事实上,王文升自己都认为,哪怕冷苏纸卖二两银子一刀,估计也有不少人愿意购买。
直到一个中年文士走入店铺,王文升的脸才略微舒展开来。
他伸手揉了揉脸颊有些僵硬的肌肉,然后快步迎了过去。
“朱先生,敢问盖老先生那边?”
中年文士,乃东阁大学士朱弼的同乡朱公图,举人功名。
此次前来京城参加春闱,寄宿朱弼府中,也在朱弼引荐下,拜入盖宗门下修习画道。
王文升尽管是王家外门大掌柜,也是不敢给人家脸色的。
朱功图摇了摇头:“盖师在那小辈面前,丢如此一个大脸,自气愤得很,怕是不会再来书铺讲学!”
王文升顿时眉头一皱。
盖宗画儒,追随崇拜者极多,若在书铺讲课,自然引来极大的客流量。
他略微沉吟一下,朝朱功图拱拱手,表情凝重说道:“还请朱先生多走一趟。”
“吾以为,待盖老先生气消之后,应会来书铺讲学。”
说完,悄悄朝朱功图塞了十两银锭过去。
朱功图掂量了下,不动声色的收入袖中,这才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吾便再跑一趟。”
“是否能成,吾便不能保证。”
王文升笑道:“此次定是能成的。”
朱功图略微意外:“此话怎讲?”
王文升解释道:“朱先生您说,盖老身为画儒,名满京城,说了到书铺讲学,听得对面小子乃是帝师,便不再来此。”
“我等自是知道,此乃盖老先生高义,不与后辈计较,但别人可不这样以为,只怕误会盖老怕了那小子帝师身份。”
朱功图眼睛顿时一亮!
暗想这王文升能成为王家外门大管家,确实是有点本事的。
此番说辞拿到盖宗面前一说,盖宗不想来也得来!
当下便与王文升别过,匆匆离去。
等朱功图走后,王文升脸色又黑沉下来。
盖宗来肯定会来。
不过,讲学过后,怕是要和王家割袍断义,再不往来!
神京七大儒、金丹大能,与王家的关系,就因那苏家小子,自此断绝。
王文升也不知大家主(王灏)如此做法,值不值当!
想到这里,他目光不自禁的落在冷苏纸之上。
又长叹口气。
突然,一个看着很是精明汉子又走入店铺:“小人见过大管家!”
王文升马上沉声问道:“那边情况如何?”
汉子连忙道:“小人已按照大管家吩咐,使人到苏氏百货购置纸张,足足买了一千多刀,银子都快用光了。”
王文升顿时一愣:“什么?一千多刀?”
“他竟有如此多的冷苏纸?”
汉子苦笑一声:“不止呢!”
“小人本以为把他的冷苏纸全买下来,结果店铺伙计又搬来上千刀纸张!”
“嗯……另外不是咱们的人,去买纸的也是极多,怕整整卖了两千刀出去!”
王文升目瞪口呆。
两千刀听着倒也不多。
王家拢共一十七个纸坊,一天能产王家纸四百刀。
问题,那小子孤峰山纸坊,满打满算,到现在才建了两个月吧?
算他一天产二十刀纸,六十天是一千二百刀!
他那来的两千刀纸?
他眉头紧皱:“你可探出,苏家纸坊日产几何?”
“他如何能有如此多的纸张出售?”
汉子摇了摇头:“苏家纸坊守卫极其森严,只知道足有三口大池子。”
“他们的池子比我们的要大上一半,且投进去的材料好像竹子为主,随处可见,一个纸坊,产纸数怕抵得上咱三个纸坊!”
王文升沉吟片刻,随后缓缓说道:“限制纸张产量的,主要是捞浆匠人。”
“这小子孤峰山有无数难民,也有足够的地方晾晒纸张,产纸量怕远超吾等估计!”
汉子迟疑了下:“那要不要继续使人购入冷苏纸?”
王文升毫不犹豫的重声道:“要!”
“冷苏纸此等质量,成本怕超十文一张!”
汉子忍不住提醒一句:“孤峰山难民极多,劳力不值钱,材料遍地!”
王文升哼了一声:“那也绝对八钱打上!”
“定价九钱,应略有盈余,只要不涨价,我们不断将其纸购下,运输他处,获利定是极丰,他是平白给咱做嫁衣裳!”
“若是涨价,便不能与王家纸竞争!”
汉子想了想,突然说道:“尽管小人遣了不少人过去,但其他购纸者也是极多。”
“大管家何不再降王家纸价格,使那等购纸的,贪图便宜转到咱书铺之中?”
这话一出,王文升脸色突然无奈起来。
“九折售出已是极限!”
“若再低,其他店铺的纸张怕别想卖出去!”
汉子一听也是。
王家售纸的,又不只此一铺。
总不能全部店铺都折价八成售纸。
看来,只能让更多的人去那苏氏百货,抢购冷苏纸,让其无纸可卖!
那小子连量大价高的道理都不懂,反倒给大量购纸的客人,免费运送纸张回去!
如此愚蠢之人,竟成了王家心腹大患。
汉子怎么想都不明白,这是哪门子道理!
不就一靠张俊逸脸庞,靠上女帝的佞臣吗?
次辅大人用得如此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