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儿心口蓦地一跳,整个人僵住。
她抬起脸,泪痕未干的脸上满是怔忡。
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尤其是在此时此刻,沉甸甸地砸在她心上。
过往那些日子的煎熬,那些委屈,好像被这句话轻轻一拂,就散了。
心头那块空落落的地方,瞬间被某种温热的东西填满,鼓胀着,让她鼻尖又是一酸。
她用力点头,泪水再次涌出,这次却带着笑。
“殿下……”
“妾,妾都听殿下的。”
“殿下但有吩咐,妾万死不辞!”
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却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劲儿。
她轻轻依偎过去,靠在他肩头,贪恋着这份安稳。
真好,他又回来了。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地,带着点不确定地开口:
“殿下,妾身一介妇人,朝堂上的事怕是帮不上什么……”
“可,可我们苏家,世代忠良,阿耶和族里的叔伯们,在朝中,也,也有些人脉……”
“若是……殿下不嫌弃……”
话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明显的试探。
李乾心头那根弦,被拨动了。
对!
就是这个!
他要的就是这个!
武功苏氏!这可不单单是个美人,这背后站着的是一整个庞大的世家!
前头那个李承乾,真是脑子被驴踢了!守着这么一座宝山,居然视而不见,跑去稀罕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蠢!
蠢不可及!
简直是瞎了他的……咳,不提也罢!
还好,现在是他李乾。
一切,都还不晚。
他抬手,轻轻顺着苏玉儿背后的长发,动作轻柔。
“好玉儿。”
他的声音温和下来,带着安抚人心的暖意。
“你能为我想到这些,我很高兴。”
“放心,咱们是一家人。将来若真有需要你娘家出力的地方,我不会跟你见外。”
他顺势将人揽进怀里。
温香在怀,踏实的感觉落回心底。
嗯,这感觉,不赖。
美人有了,助力也有了,接下来的路,虽然艰难,但似乎……也并非那么绝望。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兑现对魏征的承诺,把东宫这摊浑水,彻底搅清!
送走了魏征,李乾并未立刻休息。安抚苏玉儿带来的片刻温情,很快被更紧迫的现实所取代。承诺已经给出,魏征那边等着看他的行动,整个长安城无数双眼睛也盯着东宫,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
他拄着临时赶制的木杖,在常胜的搀扶下,第一次走出了书房,来到了殿外的庭院。
“传令下去,东宫所有属官、内侍、宫女、护卫,一刻钟内,全部到庭院集合!迟到者,杖二十!”
命令简洁而冰冷,通过常胜传达下去,整个东宫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死水,瞬间骚动起来。
不多时,庭院里黑压压地跪满了人。内侍省的官员,太子詹事府的属官,东宫六率的部分留守军官,还有数不清的太监、宫女、杂役,甚至包括一些平日里仗着李承乾宠信、无所事事的突厥奴仆,此刻都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许多人心中惴惴不安,这位太子殿下自坠马醒来后,行事风格大变,先是掌掴魏王,再是怒怼陛下,如今又突然召集所有人,不知要搞什么名堂。
李乾站在台阶上,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底下乌泱泱的人群。他腿伤未愈,身形略显单薄,但那眼神中的冷冽与威严,却让所有人不敢直视。
“孤这几日,想了很多。”李乾的声音并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庭院,“以往东宫是个什么样子,你们心里有数,孤心里也有数。乌烟瘴气,纲纪废弛!有些人,仗着孤的信任,狐假虎威,败坏东宫清誉;有些人,拿着俸禄,却尸位素餐,如同蛀虫!”
底下的人群头埋得更低了,不少人心中发虚,冷汗涔涔。
“从今日起,东宫立新规!”
李乾加重了语气。
“忠于职守,本分做事,有赏!”
“阳奉阴违,懒散怠工,必罚!”
“若有结党营私,秽乱宫闱,蛊惑君上者……”
他话音一顿,空气骤然绷紧。
“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砸下来,院子里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声息,只余下一种刺骨的寒意,钻进每个人的骨头缝里。
“常胜!”李乾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末将在!”
常胜跨前一步,身上甲胄碰撞,发出清脆的铿锵声。
“将称心,还有他那几个平日里狼狈为奸的狗东西,给孤拿下!”
常胜没有片刻迟疑,手臂猛地一挥。
身后,十多名早就蓄势待发的精锐卫士,恶狠狠地扑进人群。
底下跪着的人群一阵慌乱骚动。
很快,一个穿着锦衣,面皮白净的年轻男子被粗手粗脚地拖了出来。
正是称心。
他脸上还残留着惊愕与难以置信,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这雷霆手段会落到自己头上。
跟他一起被揪出来的,还有两三个平日里总跟在他屁股后头转悠的小太监。
“殿下!殿下饶命啊!”
称心被狠狠按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剧痛让他瞬间清醒,恐惧淹没了他。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拼命磕头,额头撞得砰砰响。
“奴婢……奴婢对殿下一片忠心啊!殿下忘了往日的情分了吗?殿下……”
他哭喊起来,声音尖利,带着绝望,试图勾起李乾哪怕一点点的旧情。
李乾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称心。”
他开口,声音平稳得可怕。
“你一个宫人,不好好当差伺候,反倒用些歪门邪道的手段勾引储君。”
“挑拨太子和太子妃,搞得东宫乌烟瘴气,外头闲话满天飞。”
“还撺掇太子沉湎声色,荒废学业。”
“桩桩件件,都是祸乱宫闱的死罪!”
他陈述着,不带任何个人情绪,仿佛在念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书。
“不!不是的!殿下!是他们冤枉奴婢!是他们……”
称心彻底崩溃了,疯了般磕头,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话都说不清楚,狼狈不堪。
李乾看也不想再看他,只是不耐地挥了挥手。
那动作很随意,轻飘飘落下。
“拖下去。”
“斩了。”
“脑袋挂东宫门口,挂三天,让所有人都看看。”
“殿下——!”
称心的尖叫刚冲出喉咙一半,就被一只大手死死摁回了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