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阿哥所里。
十枚象牙牌被小心翼翼地收进一个紫檀木雕花的盒子里,衬着暗红色的丝绒垫,显得格外精致。
胤禟盯着盒子,突然皱眉:“咱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
胤禟托着下巴,皱眉道:“咱们在这儿折腾半天,可皇阿玛会同意吗?”
老三胤祉指尖摩挲着折扇,沉吟片刻:“难说。”
“呵。”胤禔嗤笑一声,直接伸手去拿盒子,“不就是打一顿吗?爷怕过?”
他刚站起身,袖子就被三只小手死死拽住——老九、老十、老十三三个小的眼巴巴地仰头看他。
“大哥!”老十胤䄉急道,“还是我们先去试探一番吧?”
老十三胤祥点头如捣蒜:“我们还小,皇阿玛……应该还是有点良心的吧?”
老九胤禟撇嘴:“实在不行,我们就哭,抱着皇阿玛的腿哭!”
“……”
众人一阵沉默。
胤禛眉头紧锁,冷声道:“胡闹。若皇阿玛动怒,你们以为哭两声就能混过去?”
“四哥说得对。”胤禩叹了口气,温声劝道,“此事需从长计议。”
胤禔却突然笑了,伸手挨个揉了揉三个小的脑袋:“行啊,有胆量。”
他顿了顿,“不过,若皇阿玛真要罚,爷第一个顶上去。”
“大哥!”胤祥眼眶一红。
胤䄉直接蹦起来:“不行!要挨打一起挨!”
胤禟:“大哥这话说的,我们兄弟难道是贪生怕死之辈?要挨罚咱们一起扛,谁要是往后缩,那才是真孙子!”
胤禔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有骨气!”
胤祉摇着扇子:“既如此,不如这样……”
他压低声音,众人凑近,听得眼睛渐渐亮起。
片刻后,阿哥所的门被推开。
十个身影浩浩荡荡地往乾清宫走去。
最前头,老九、老十、老十三三个小的雄赳赳气昂昂,手里捧着盒子,活像出征的小将军。
身后,胤禔抱着胳膊,懒洋洋道:“一会儿谁要是腿软了,爷可不管。”
“大哥!”
老十回头瞪他,“二哥还等着呢!”
*
时间回到现在
乾清宫的冰鉴里堆着晶莹的碎冰,丝丝凉气驱散了几分暑热。
盛夏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殿内投下细碎的光斑。
胤礽垂眸望着匣中的象牙牌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细腻的纹路,一时竟有些踌躇。
康熙见他神色,抬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温声道:“好了,莫怕。若是不想选,便不选。”
胤礽轻轻摇头,唇角泛起一丝无奈的笑:“倒不是怕……只是若选了其中一个,其他的怕是要闹起来。”
康熙闻言,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沉吟片刻道:“那便按长幼顺序,从胤禔开始,如何?”
胤礽眸光微动,似在思索。
窗外蝉鸣忽起,衬得殿内愈发静谧。
这时,忽听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梁九功压低的劝阻声:“哎哟,几位阿哥,万岁爷正和太子爷说话呢……”
康熙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却见胤礽忽然轻笑出声:“您瞧,这不就来了?”
殿外的动静愈发明显,隐约能听见几个稚嫩的嗓音此起彼伏:
“梁谙达,我们就瞧一眼……”
“二哥今日气色可好些了?”
“我、我就送个东西,马上就走……”
康熙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胤礽,却见对方眼底漾着浅浅的笑意,如春水映梨花,清冷中透着一丝难得的柔软。
“罢了。”康熙终是妥协,抬手替他拢了拢散落的鬓发,“待你午歇醒了,让他们轮流进来陪你说话——但一次只许一个,且不准闹你。”
胤礽眸光微亮,轻轻点头:“儿臣明白。”
窗外,一树海棠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粉白的花瓣飘落在窗台上,又被夏日的暖风卷起,打着旋儿掠过殿前的青石阶。
康熙起身,顺手将半开的窗扉又推开些,让带着花香的微风徐徐而入。
他回头看了眼倚在软榻上的胤礽,日光透过轻纱落在对方月白的衣袍上,恍若谪仙。
“睡会儿吧。”康熙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朕晚些再来看你。”
胤礽微微颔首,目送康熙离去后,终是合上了匣子,将它放在枕边。
窗外,蝉鸣渐歇,唯余风过海棠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几个小家伙压低的争执:
“我就说该让我先……”
“凭什么!明明是我……”
“嘘——二哥睡着了!”
胤礽闭着眼,唇角却微微扬起。
盛夏的午后,连光影都变得温柔。
*
乾清宫其乐融融,另一边乌雅氏可是破了大防。
钟粹宫
盛夏正午,烈日炎炎。
乌雅氏趴在床榻上,疼得直哼哼,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把枕巾都浸湿了。
她艰难地翻了个身,结果牵动背上的伤,顿时“嗷”地一声惨叫。
“该死的康佳氏……该死的太子……该死的太医!”
她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声音却不敢太大,生怕隔壁那个疯女人又冲过来给她“物理安神”。
云裳端着冰镇的绿豆汤进来,见状连忙劝道:“小主,您别乱动,伤口又要裂开了……”
乌雅氏一把抓过碗,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汤汁滑过喉咙,总算让她燥热的情绪稍稍平复。
“奇了怪了……”她眯着眼睛,不甘心地嘀咕,“那病秧子命怎么就这么大?前些日子明明都快不行了,太医院那群老头子都摇头叹气,怎么突然又好转了?”
她越想越气,狠狠捶了下床板:“本小主不过是听说太子病危,高兴得多喝了两杯,怎么就那么倒霉,偏偏被路过的李德全看见了?还告到皇上那儿去!”
云裳低着头不敢接话,心里却忍不住吐槽:“您那是‘多喝两杯’吗?您可是在御花园里手舞足蹈,就差放鞭炮庆祝了……”
*
事情还得从半月前说起。
那日,胤礽昏迷不醒,太医院会诊后连连摇头,康熙急得亲自守在乾清宫。
后宫众人表面上忧心忡忡,私下里却各有心思。
乌雅氏就是其中最沉不住气的一个。
她一听太子病危,立刻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毕竟康熙最疼爱的就是太子,若是太子有个三长两短,康熙必定悲痛欲绝,到时候她这个“解语花”不就能趁虚而入了?
于是,她当晚就偷偷在御花园的凉亭里摆了一桌酒菜,还兴奋地拉着贴身宫女云裳干杯:“来!庆祝那短命鬼早日归西!”
谁知乐极生悲,她喝得正嗨时,御前总管太监李德全恰好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