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喜庆一直持续到元宵节,而元宵节这日,又是一连串的大事传遍整个京城,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今上嘉恒帝在大朝会上发立储诏书,立皇长子谢沉砚为储君,两月后举行立储大典。
太子大婚将与立储大典同时举行,太子殿下将在大典当日迎娶国公府二小姐,不,苏袅已经不再是国公府二小姐了。
可太子殿下却分明半点也不介意,非但没有旁人谣传的说他要悔婚的迹象,反而颇有副迫不及待要将人娶进东宫的架势,甚至将大婚与立储大典放到了同一日,可见对那位苏二小姐的喜爱与重视。
除此之外,几名成年皇子尽数封王,二皇子谢程渝封永王,三皇子谢永泽封宁王,四皇子谢知溪封康王,五皇子谢轻澜封平王……
同时,今上召上将军府少将军舒玄清为九公主驸马,择日完婚的喜讯也跟着传开。
好在大齐并未有驸马不得入朝领兵的规矩,那舒少将军并不会因为尚公主而埋没一身领兵作战的本事。
除了那些天家之事,还有一些事隐约传开,就连民间百姓都听到了风声,说是过年那场来源不明的大火,其实是苏家大小姐做下来的,定国公府要那二小姐顶锅以断绝关系相逼,却不想人家头也不回就离开了国公府。
“说是太子殿下替二小姐赔了十万两,买断了国公府对二小姐的抚养之恩。”
“十万两!!?一个闺阁姑娘能花掉十万两?不是说二小姐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走,那些值钱的都留下了,养一个小姑娘吃喝能花十万两?”
“你知道什么,人家这是要彻底与国公府断了呢,”
国公府摆明了是想借着二小姐的出身拿捏,却没想二小姐这般决绝,而且那舒少将军认了苏袅做义妹……
先前那两人之间还曾传过些许流言,如今两人结为兄妹,倒是恰好打破了那些流言。
“国公府做事可真不讲究啊。”
“谁说不是呢。”
“那大小姐居然大过年的烧了官仓,可见是个晦气的,啧,平王也是没眼光。”
“看来还是太子殿下慧眼如炬啊,如今那苏袅虽不是国公小姐却是将军府义女,据说将军府对她很是看重呢。”
也有些好事之徒暗中玩笑打趣,说往后那九公主与苏袅,究竟谁叫谁嫂嫂,太子殿下与舒少将军,又谁称谁作兄长……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叶灵汐说的!”
临江阁包间里,薛青青嘻嘻笑着故意问苏袅与谢明月:“你们到底商量好没,以后谁管谁叫大嫂?”
苏袅与谢明月异口同声:“当然我是大嫂!”
苏袅睥了眼谢明月:“谁先成婚谁是大嫂……两个月后我就要与你大皇兄成婚,自然是你先叫我大嫂。”
谢明月气结,暗暗气恼自己不能决定自己婚期。
看到苏袅小人得志的模样,谢明月咬牙故意吓唬她:“苏小鸟你可别高兴的太早……看我大皇兄这般着急将你娶进门便知他定是已经忍无可忍。”
看过不少话本子的九公主一副经验老道的模样,伸手一把掐在苏袅腰上:“看你这小腰,还高兴呢……等到成亲后,有你的好果子吃!”
苏袅猝不及防被掐的一声惊呼,直接伸手就挠回去,旁边,薛青青满脸愁苦:“喂喂,你们能不能稍微顾及一下我的感受……你们都寻到顶尖儿的好夫君了,我还没着落呢。”
说着薛青青就想哭:“万一以后我嫁了个不入流还打老婆的,你们俩在家相亲相爱我在家挨揍可怎么办?”
越说越难过,她直接哇得一声哭起来了……
谢明月一听也跟着唏嘘:“这倒也是,你说你要真那么惨可怎么办?”
眼见薛青青哭的更大声了,苏袅连忙安慰:“说不定也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万一他以后不回家呢?”
薛青青哭的更大声了……
元宵节这日已经过了立春日,河里的冰早已融化,接连几日的晴朗让空气中的湿寒几乎消失殆尽,也是因此,这几日京城的花灯节格外盛大热闹。
苏袅与谢明月薛青青三人便是包了艘画舫泛舟湖上看花灯,薛青青的哭声传出去,惊得谢明月忙让人将船往远了划,生怕遇到熟人丢脸。
好在薛青青哭了会儿就忽然想起别的事情来,胡乱抹了眼泪后问苏袅:“我今日听人说除夕夜城西官仓失火是苏萱放天灯烧了官仓,然后你爹……定国公与夫人逼你替她背锅,你不肯,这才被断绝关系,是不是这样?”
谢明月明显已经先一步知道了,撇撇嘴:“你这消息也太迟钝了吧?”
薛青青还有些发红的眼顿时睁大:“居然是真的?国公夫妇也太狠心了吧,即便不是亲生也有十几年的情分在,居然这般冷血无情!”
苏袅浑不在意:“已经过去了,谢沉砚替我还了五万两银子,如今我与国公府无论是情分还是金钱上都没有任何关系了。”
谢明月睁大眼:“谢……你居然敢直呼大皇兄名字,苏小鸟你了不得啊你。”
苏袅有些脸红,强撑着道:“怎样?他以后是我夫君,莫非我连名字都叫不得?”
谢明月连连咂舌满心赞叹。
就在苏袅三人泛舟湖上看花灯时,远远的另一艘画舫里,苏萱与谢轻澜坐在船舱中,两人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苏萱眼中泛着湿意看着谢轻澜:“所以,殿下是在替苏袅出头跟我要个说法吗?”
谢轻澜眉头皱起:“我只是要你说句实话,便这样难吗?”
苏萱泪水落下,语调都拔高了:“是我,是我做的!是我烧的官仓,爹娘为了不让你我婚事受影响便想让苏袅认下,她不肯……殿下满意了吗?”
前几日,关于她火烧官仓后爹娘逼苏袅替她背锅未果才将苏袅扫地出门的事忽然就在京城传开了。
圣上分明都没有公开,可那件事还是传开,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苏萱的光环再次下跌,如今堪堪剩下50.
她整个人都慌了,好不容易谢轻澜终于主动找她出来让她有所安慰,却不料谢轻澜是要逼问她火烧官仓之事。
苏萱慌乱惊怒之下有些失态,下一瞬,就见谢轻澜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发一语起身就要离开。
苏萱顿时一惊,一把将人抓住:“殿下……”
她红着眼问谢轻澜:“你是不是后悔了,你是不是要去找苏袅?殿下别忘了,她如今已经与大皇子定亲,以后她便是你长嫂了!”
一句话,谢轻澜僵立当场。
这些日子他心里总有种做梦一般不真实的感觉,他甚至恍惚间在想,事情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怎么忽然间,苏袅就要成为他大嫂了。
此刻,耳边听到苏萱的质问,那一直压制着的没来由的火焰腾得冒出来。
谢轻澜转身看着她,一字一顿:“若非你与你家人逼迫,她怎会被大皇兄趁人之危逼婚?”
苏萱愣在那里,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谢轻澜咬牙:“难道你以为你家人不顾一切保你,我便毫不知情?我只是想听你说句实话,你却还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苏袅是被你们逼迫,与这又有何干系,你却开口便要将所有过错归于她?”
看着谢轻澜面上浓浓的怒意,苏萱一颗心不断下沉。
怔忪半晌,她问谢轻澜:“所以,殿下是后悔了吗?苏袅如今不看你了,她选了文韬武略惊才绝艳的太子殿下,她不看你了,你便又后悔了?”
这一瞬,苏萱眼中泛起诡异的波纹,她眼泪涌出来:“在殿下这里,得到的便不需要再珍惜,你永远想要去看不属于自己的人,是吗?”
谢轻澜陡然愣在那里。
他脑中有一瞬间的茫然,再对上苏萱盛满痛苦的泪眼,谢轻澜心里骤然涌出浓浓的后悔来。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与苏萱大婚在即,火烧官仓那样的事若是落到她身上,局面必定会变得复杂,她畏惧也是情理之中,况且,逼迫苏袅的是国公夫妇。
苏萱一惯胆小怕事,她……
谢轻澜叹了口气,语调变得柔和许多:“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没有后悔,只是觉得苏袅她、不该被这般对待,定国公与夫人太无情了些。”
苏萱听着耳边提醒她爽感与光环只剩下20的声音,心中一片破釜沉舟般的狠意。
她靠到谢轻澜胸前低声说:“往后成为妯娌,我会与她多亲近,多关心她。”
谢轻澜眼中柔和更甚,眼前的苏萱仿佛都带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恍然撞进他心里。
等到回过神来时,谢轻澜才发觉自己已经将苏萱压在画舫内的榻上……她衣衫半褪轻轻颤抖着,拽着他衣襟的手充满不安与依恋。
于是谢轻澜心里便忽然涌出浓浓的疼惜来,万分懊悔他方才那般疾声厉色对待苏萱。
“别哭了,都是我不好。”
他的语调柔和至极,眼神却略显空洞恍然,再度俯身亲吻上去,另一只手缓缓扯下苏萱衣衫。
他想要她……心里一道声音这样告诉他!
他想要苏萱,要让她变成他的人,然后再也不分开。
这就是他渴望的……
画舫随着水波微微晃动,节奏略急了些。
苏萱闭眼承受着那绝称不上柔情的动作,眼角带着些泪意。
她知道自己自轻自贱,可若不这样,她担心,等不到夏至,谢轻澜便要悔婚了。
仅仅剩下20的光环,若她不能顺利与他成婚,那么,所有的一切就都会回到原点。
她会再度被所有人忽视,成为最不起眼的那个,永远被苏袅的光芒所遮挡。
不,比那更可怕,因为曾经发生的一切,她便是想被人忽视都难。
她不要沦落到那一步,绝不……
好半晌,比周围画舫晃动幅度都大一些的船身终于变得平缓,外边,谢轻澜的近侍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船舱里,谢轻澜怔怔看着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再看向榻上抱着被子面色酡红的苏萱,神情变得十分难看。
“我……方才可能喝多了酒。”
可他分明没喝两杯。
这一瞬,谢轻澜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明明先前还在质问苏萱……后来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他居然轻浮至此,在画舫里便要了她的身子。
他方才有那样急色吗?
谢轻澜用力按了按眉心,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我让人送你回去。”
苏萱颤抖着穿好衣裙,勉强挤出笑脸:“我没有怪你……终究我们已经快要成亲,情难自抑时……”
“别说了。”
谢轻澜陡然将她的话打断。
苏萱面色发白,眼圈红了:“殿下这是做什么,还是说你得到便后悔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轻澜起身扣好腰封后往外走去:“你不要胡思乱想,我让人送你回去。”
说完,他头也不回大步走出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