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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 8 章

    莺然拾掇好菜,徐离陵洗了簸篓回来,将簸篓挂在院墙上晾晒。烧水重洗床单衣裳。

    莺然陪着他,忙活到天黑,累得吃饭时都倚在他身上。

    大花与小黄疯完回来,一猫一狗身上毛都有些秃了,一看就是又打了好几架。

    两只小东西谁也不待见谁,吃饭时各占一边院门,用屁·股对着对方。

    因大花吃饭要用盆,小黄也得到了它的第一个狗碗。

    不过小黄不喜欢用碗,啃骨头还是拖出来啃最爽。

    大花骂它:“邋遢鬼,死脏狗。”

    一猫一狗因此又打一架。

    徐离陵无视。

    莺然本想劝,劝了几次劝不动,脾气上来,也无视了。

    她和徐离陵早早沐浴歇下,腰酸得厉害,徐离陵便搂着她给她揉腰。

    她想到徐离陵今日比她还累,抱住他,手在他后腰上揉了揉,“要不我也帮你按按?”

    徐离陵应下。

    莺然让他趴下,骑在他大腿上,身子前倾,双手撑在他后腰上揉按。

    她按得毫无章法,随心所欲。

    绵软的手也没什么力气,像揉捏似的在他后腰上抚着。随着动作,身子也不稳,屁·股在他腿上蹭来蹭去。

    她问:“舒服吗?有没有好一点。”

    徐离陵闭着眼不吭声。

    莺然身子再度倾下,帮他按肩背。仍是没什么力道,但她半个身体都快趴他身上了。

    她按得起劲,自我满意。徐离陵也不打断她,只微微调整了一下身下的姿势,免得压着疼。

    她按着按着累了,便趴下来,胸前随着呼吸在他背上压着起伏,温热吐息也落在背上,声音说悄悄话一样轻。

    “你睡着了吗?”

    徐离陵嗓音沉缓低哑:“没。”

    莺然叹了口气:“养一猫一狗真难,都跟小孩儿似的,说听话又管不住,说不听话也听话。”

    徐离陵拍拍她,让她起来。他翻过身正躺着,再勾她的腰,让她趴在他身上。

    莺然趴下去,感觉到了硌到她的一处异样,微热着脸要起来。

    徐离陵拍抚她的背:“不用管。”

    他道:“那你想怎么办?”

    “以后把大花和小黄一起放养,随他们去玩吧。等到吃饭睡觉的时候回来就行。”

    莺然脸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缓慢的心跳,又说了句题外话,“你心脏会不舒服吗?心跳得好慢。”

    “不会,天生的。”

    徐离陵又道:“你先前不是还想把猫养到屋里来?”

    听出他的揶揄,莺然扁起嘴看他。

    徐离陵笑了,把她往上托了托,抱着她翻过身,恰好是和他面对面侧躺的姿势。

    “嫌烦就别管,反正死不掉。”

    莺然抱住他的腰背,点点头,心道有大花这个系统在,小黄除了被打,确实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明日再叮嘱大花几句,让它少跟小黄打架好了。

    徐离陵嗓音轻缓,如风拂耳畔,令她心静下来:“睡吧。”

    莺然困意上涌,闭上眼。

    半梦半醒,又含糊不清地嗫嚅:“不用管吗?”

    徐离陵会意,这说的不是猫狗了。

    “不用管,过会儿就下去了。”

    “……还硌着我呢。”

    “没那么快。”

    “要不要……就一次?”

    “睡吧。”

    “嗯?”

    “一次没意思。”

    “你真是……”

    ……

    床帐中低语絮絮,倦意绵绵,不知不觉间静下去。

    *

    翌日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总之你们住山里,自己注意点儿。以后别人给的东西,千万别随便拿。”

    关熠带着三名同僚站在院门口,叮嘱莺然。

    莺然点点头,后怕道:“幸好那天回家路上,那两块紫晶石被弄丢了。怀真回家想拿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不见了。”

    今儿一大早,徐离陵去金水镇后。关熠上门来询问莺然与悦鸿楼那说书老丈童伯的情况。

    这场景眼熟,似马驰那会儿。

    莺然一问,果然,童伯死了,这事仍和魔道有关。童伯给她的两块紫晶石里,还蕴藏了魔气。长时间接触,人受魔气影响,就有可能堕魔。

    这比马驰那事危险,可把她吓着了。

    关熠安慰:“你接触的时间短,没事儿的。”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马驰现在下落不明,咱云水县还总出与魔有关的事,我真担心,最近魔道是不是要有什么大动作。总之,你和妹夫还是要小心点儿。”

    “行了,没别的事了,我走了。”

    关熠爽朗摆手,转过身瞧见一只小狸花盯着他看。

    莺然:“这是大花,我新养的小猫。”

    他“哟”了声,蹲下来招大花过来,撸了撸大花,“真可爱。”

    大花昂着小脑袋,很是得意。

    它就说没有人会不喜欢猫!除了她那夫君!

    目送关熠和同僚们御剑离开,大花对莺然道:“这人身上运道很强。等你夫君死了,你和我绑定,可以安排他成为你的男主。”

    莺然皱眉:“你说什么?”

    大花理直气壮:“你的夫君是个气脉根骨全部淤堵的凡人,注定无法修炼。你虽然现在也是凡人,但你有我。”

    “我已经想好了。既然你想陪着你的夫君,那你就陪着好了。等他死了,你还活着,我就带你去曜境做神女,继续我们的任务。”

    莺然不语,望着大花,略有些失神。

    她是凡人,怀真也是凡人,她只想过她会和怀真一起变老,然后死去。

    从没想过,她未来要看着他一个人变老,变虚弱,直至死亡。

    她胸口有些发闷,沉默不语。

    大花皱起小猫脸:“我已经退让很多了,你不会连这个也不愿意吧?”

    莺然:“再说吧。”

    她说不准未来的事,去想那些只是徒增烦忧。先过好当下再说。

    大花不大高兴,哼了声,去山里玩了。

    莺然则在家中,一如往常该干嘛干嘛。

    待徐离陵傍晚回来,同他说了关熠今早来过的事。

    莺然坐在厨房里,腿上放了个篮子在择豆角,嘀咕:“也不知是以前没太注意还是什么,总觉得云水县最近魔出没的次数比以前多多了。”

    徐离陵切着菜问:“要不要搬家?”

    莺然:“搬去哪儿?”

    徐离陵:“肃京。”

    莺然:“太远了吧。咱们云水县在懿王洲和云州的边境线上,到肃京就算骑飞驹,也得两三天。路上万一碰到个妖魔鬼怪,命就没了。”

    徐离陵:“你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吗?”

    莺然:“没想过。你想离开这里了吗?”

    徐离陵:“这里确实不太平了。”

    莺然叹了口气,对着徐离陵开玩笑:“要是这天下害人的妖魔统统消失就好了。”

    “什么是害人的妖魔?”

    “嗯……像圣魔那样的?”

    她没深想。

    徐离陵不语,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

    深夜,云州与懿王洲边境。

    一行身穿清蓝法袍的修士浑身狼狈,且战且退,直被逼到云州与懿王洲的边境结界处。

    他们身后,一群整装有序,战势磅礴的魔紧追逼命。

    “师叔,我们该怎么办?”

    弟子们一身法袍已废,血迹斑驳,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们听闻此地有一处新的魔道据点,便奉命前来剿灭。

    谁知到了此地发现,本该人员稀疏散乱的新据点,竟驻扎着来自迦蓝殿与拔狱谷的魔将。

    他们带了百人来,此时只剩下三十一人。魔道还在紧追不舍。

    周徒牙拿出破界之门,“没办法了……你们护法,我来破结界!”

    虽云州与懿王洲有井水不犯河水之约。

    但两方并不敌对,对于两边正道修士互相来往,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

    周徒牙运功催动法器,众弟子结阵以护。

    追来的魔将率魔兵冲进阵中厮杀。

    阵法将破之际,周徒牙大喝一声:“开!”

    云州与懿王洲绵延千万里的结界上,破开一道三人宽的拱门。

    “快进!”

    周徒牙率先冲进拱门,招呼众弟子跟上。

    然而魔军逼得太紧,眼看魔将要杀到拱门处,周徒牙慌忙解除破界之门,一路往懿王洲结界后的山上跑。

    云州结界内的弟子眼睁睁看着同门跑远,被砍下头颅,死不瞑目。

    周徒牙带着存活弟子们跑到山顶,不敢回头看,沧桑道:“走吧,先找个地方疗伤。”

    弟子们咬牙切齿,双目赤红:“这群魔道疯子!”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我一定会杀了他们,为同门师兄弟报仇!”

    弟子们不甘地回首,看结界另一边乌压压的魔军。

    那一双双在黑暗中泛出幽暗血色的魔眼,宛若饥渴的疯狗。

    年轻高大的魔将骑着雄壮的魔兽,立在众魔兵之前,远远地盯着他们,脸上露出张狂的笑。

    他双手摊掌,振臂高呼:

    “魔道不朽!”

    他身后的魔军齐齐呐喊:

    “圣魔无上!”

    一声声呼喊,仿佛要震破结界。

    震得弟子们心头一惊,安静下来,低着头和周徒牙遁逃似的离开。

    “魔道不朽!”

    “圣魔无上!”

    魔将对着云州方向,张开双臂,如迎接圣父般大笑。

    *

    “乱了,乱了,真是乱了。”

    许秋桂坐在院里帮莺然择菜,连连叹气,“马驰和童伯的事还没查清,这云州的玄道修士,前几天竟然又被魔道逼到咱们懿王洲来了。”

    “这世道,怕不是真要魔道当道了。”

    莺然也觉不太平,因而最近没去县城里。

    今日许秋桂带了东西来看她,才从许秋桂处了解到最近发生的大事——

    有云州的修士重伤而来,据说是云州大门派的长老和内门弟子。

    一行二十五人,现正在云州县府给他们包的一家客栈休养。

    莺然悻悻:“娘,你最近没事儿也少出门。”

    许秋桂叹气:“你端午都没回来过节,我不来看你,等你中秋再来看我吗?”

    莺然不语。

    许秋桂又叹气。

    关熠被许秋桂差使着在一旁劈柴,岔开话题:“云州的事咱管不着,倒是照顾那群修士的活眼下正缺人手呢。莺莺。你要不要去?咱玄衙的差役,把家里人都安排过去了。”

    徐离陵从屋里端茶出来,放在莺然与许秋桂间的小矮桌上。

    许秋桂招呼关熠:“别劈了,过来喝口水。”

    又道:“照顾那群修士的活儿这么好呐?”

    徐离陵接过莺然手中的菜和菜篮择菜,莺然空了手,坐在他身边喝水。

    关熠走过来:“那是,干一天就给开一块灵石。而且他们是大宗门出来的弟子,习惯什么都自己做。说是去照顾他们,其实就是坐在那儿打发时间。”

    “二子媳妇去做了两天,在那儿嗑瓜子嗑得都上火了。”

    莺然笑出声。

    许秋桂忙道:“那去,我们莺莺去!能干几天?”

    关熠一手端杯,一手叉腰,倚在许秋桂身边:“说不准。他们联系了他们宗门,宗门说要派人来接。估计时间最短也得要半个月吧。”

    “半个月,十五块灵石呢。”

    许秋桂瞄了眼徐离陵。

    她女婿一个月才五块灵石。

    莺然也觑着徐离陵:“那我去啦?”

    “想去就去吧。”

    徐离陵懒得拦她了,“我明日送你去,下工时接你回来。”

    关熠:“对了,有一点不太好。得早上去,入夜才能回。不过莺莺不用担心吃饭问题,其他人想省钱的,都是自己带饼子。莺莺可以回娘家吃。”

    许秋桂抚掌:“这好!”

    自莺然成亲,她都没见上莺然几回。做娘的哪能不想呢。

    莺然不说话了,瞥了眼徐离陵。

    徐离陵看着她的眼神让她觉得,这里好像只有他懂她突然的迟疑。

    她想倚到他身上,但当着许秋桂和关熠的面,有所克制。

    许秋桂和关熠说起了这份工的具体事宜。

    莺然还在犹豫。

    徐离陵搂住她拍拍她肩膀,同她耳语:“我给你送饭过去。”

    莺然摇头:“太远了。”

    徐离陵:“那你就在酒楼吃。”

    莺然:“那我还赚什么钱呐。”

    徐离陵:“吃了也算你赚的钱。”

    莺然翘起嘴角,用头碰了碰他的肩。

    关熠这时候才察觉到,莺然还没确定说去不去,问莺然:“莺莺,你去不去?”

    莺然叹了口气:“去。”

    十五块灵石呢。

    她舍不得这个钱。

    吃了饭,送走许秋桂和关熠,徐离陵问她:“你怎么吃饭?”

    莺然:“回家吃。”

    徐离陵不语,注视着她。

    莺然埋进他怀里,他轻轻拍抚她的背。

    其实莺然和家里关系也不至于那么差,但就像很多烦家里人念叨的子女怕回家一样,莺然也怕吃饭的时候听她爹念叨三从四德。

    而她娘,在这时只会保持沉默。

    最尴尬的是,因为她和家里关系不算很差。她也不能明明家就在那儿,却不回去吃饭。

    这样她娘又要伤心。

    不过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到时候敷衍过去就是。

    因明天准备去上工,今晚莺然早早歇下。

    翌日一早,徐离陵将她送去客栈。

    云水县不想在云州人面前丢了面子,包的是县里最好的悦鸿酒楼。

    莺然和徐离陵到的时候早,酒楼里还在卖早点。

    莺然拉着徐离陵吃了早点,再送他出门骑飞驹去金水镇。

    “晚上来接你。”

    “嗯。”

    莺然点头。

    周围皆是过往行人,她不便像在家里那样和他亲一亲抱一抱,只握了握他的手,眼神温存地目送他离开。

    悦鸿三楼——天字号房的一扇窗户开着。

    一人亦目送着徐离陵离去,满面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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