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主动去上清宫的次数多了。
日头晒的这样高,还神秘兮兮的将衣领扯的老高,将脖子都遮住了。
“三皇子你没事吧?”
空青站在卧房外敲门,里面没人回应。
害怕出事的他,想也没想一脚踹开房门。
见到站在黄花梨面盆架前的萧凛,将领口拉的老低,正努力搓些什么。
空青定睛一看,惊到掉下巴。
“三皇子,谁给你画的王八?”
萧凛努力擦拭的动作一顿,低声呵斥:“滚出去。”
因登闻鼓闹出的事件,在民间激起了一阵浪潮。
只是不知怎的,传来传去变了味道。
人人都开始斥责嘉宁公主穿金戴银,强迫高远入悠然居,否则就不给他银子安葬妻子!
乍一听见这番话,柳映梨气的眉心直跳。
当晚胃口不好,也只是浅浅尝了三碗白米饭就作罢。
江肆见柳映梨耷拉着神情,兴致不高,递上两串糖油栗子,讨好道:“殿下尝尝这个?味道怎么样?”
“你哪里得来的?”
“奴才记住了殿下的喜好,特意托人去宫外买的。”
他只是个小太监,平日里不会有出宫的资格。
这两串糖油栗子,还是给了高价跑腿费,才让宿友同意买回来的。
江肆看着柳映梨吃的津津有味,瞬间觉得银子使的有价值。
高价也值了。
没想到一个小太监竟然还惦记着自己的喜好
柳映梨心中触动,随口一问:“你是怎么进到宫中来的?”
话一出口,她顿觉不妥。
没有哪一位少年会心甘情愿进宫做太监,或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察觉到柳映梨的抱歉,江肆怕她多想,忙咧嘴笑着解释:“奴才是幽州人士,几个月前战乱刚开始时,家中父母怜惜奴才为独子,将奴才托给远赴京城的亲戚寄养。可惜遇人不淑,奴才被亲戚贱卖入宫,至此才会到王越公公的手下做事。”
战乱,幽州,独子。
每一个词都像是针扎在柳映梨心上。
作为家中唯一的后代,被给予生的期望来到京城,或许他的父母已经……
“人面兽心的东西!”她忍不住啐了一句。
江肆低垂着眼,心中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委屈,微微有了些翻腾。
他感激殿下的相救之恩,否则,现在还会在王越手下受尽欺辱,艰难讨生活。
可是。
江肆时常在想,如果……如果他早一日见到殿下,是不是就不会成为太监了?
入夜,万籁俱寂。
柳映梨回忆着高远和江肆的事迹,脑中乱乱的一片,无论怎样也睡不着觉。
他们不会是唯一的苦难人,但可以成为最后的苦难人。
明亮的眼眸向窗外的树影,一个树苗般的念头从心底萌发。
“距今为止,幽州和豫州成为沦陷地,我方连连退守,敌军在此处扎营,当地老百姓被欺负的苦不堪言,妇女孩童更甚。年轻力壮的,纷纷往掖州和沧州一带逃命,留下些妇孺老弱,无能为力,受敌军拿捏。”
藏书阁中,陈循手握着卷宗神色哀戚。
幽豫两州本是大魏坚韧的防线,如今破了,大魏士气不在,完全被人拿捏。
逃窜的流民去往掖州和沧州,导致出现地少人多,无法安置的局面。
“流民们逃亡到新地,编入当地名册之后,无地无田不说,还要承受当地高额的税收,所以……”
“所以水深火热,民不聊生。”柳映梨淡淡呼出一口气,听起来很是沉重。
陈循侧眸看过来,平静的问:“殿下为何召臣来藏书阁?仅仅是因为谈论战事吗?”
天还没亮,一辆马车停在昭阳王府,说是殿下吩咐来接人的。
陈循吓得早膳也没胃口,坐在马车内胡思乱想。
不会是柳映梨又春心泛滥了吧?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很多个拒绝的理由。
结果,两人见面的地点在藏书阁。
这里摆放着大魏历代皇帝来存放的卷宗,包括当下实时发生的一切信息。
柳映梨盘腿坐在珊瑚四方桌前,一页页认真的翻阅幽州和豫州的战事卷宗,时而眉头紧拧,时而满目悲戚。
陈循以为看走眼了。
殿下怎么会关心起黎明百姓呢?
“大魏已经凋敝至此,父皇竟然还固步自封,不愿面对?”
先皇在世时,这里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魏国。
文帝自幼时起,便跟着先皇征战南北,江陵关以外的所有城关,都是靠打打杀杀拿下来的。
幸好在先皇和文帝的统治下,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直到近几年邻国日益强大,尤其是晋国,后起之秀行兵如神,大魏一日不如一日。
文帝甚至还想通过柳映梨与晋国太子联姻,换取一方和平。
当然,结果被她搞砸了。
“殿下觉得,形势可还能扭转?”陈循问。
“如果是苏明朗那个没脑子的太子登基的话,大魏彻底完了。”
陈循陡然一吓,连忙捂住柳映梨的嘴巴,低声劝诫:“这是在宫里,太子耳目众多,殿下怎可对太子不敬?”
柳映梨将他的手拿下来,清明的眼眸格外明净,反问道:“你觉得苏明朗有脑子么?”
“臣当然……”
“那本宫呢?”
她向前微微移动,身子近了几分,淡淡的脂粉香让陈循微微一咽,僵硬的别过脑袋,正要起身。
柳映梨俯身上前,细白的手指捏住他胸前的衣襟,偏着脑袋凝着他清秀的脸颊。
“殿下莫要戏弄臣。”
陈循耳边似染上了一抹绯色,神色微微慌乱。
难以想象他们是怎样亲近的姿势,靠的这样近。
近到,能看清她额前飘扬的发丝,根根分明。
柳映梨生了几分挑逗的心思,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垂眸盯着淡薄的唇角,眉眼似笑非笑。
温热的指尖触碰到陈循的脸颊,使得他内心慌乱,不敢直视那双明眸。
越是如此,越是让柳映梨得逞。
她的手掌轻柔摩挲着,另一只手则从他的脖颈往下游离,停在衣襟处,指尖轻轻叩了几下。
无声,却又如雷声般轰鸣。
陈循耳尖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