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昭十三年夏,东宫藏书阁。
烈焰舔舐着百年楠木梁柱,贵妃一族泛黄的族谱在火中蜷曲成灰。萧清欢立在檐角,看宫人如蝼蚁般奔走呼号,唇角笑意比火光更灼人。
“萧姑娘,殿下请您观火。”暗卫的铁掌扣住她肩头。
她反手将火把掷向另一座偏殿:“急什么?这戏才唱到一半。”
暗卫正要呵斥,忽见楚翊的玄色身影踏火而来。他徒手捏住坠落的横梁,火星溅在蟒袍上,烧出一串焦痕:“孤的东宫,倒成了你的焰火场。”
萧清欢被拽入他怀中,鼻尖撞上血腥气——他掌心被木刺割得血肉模糊,却死死护住她后颈:“好玩吗?”
“比殿下书房那局残棋有趣。”她指尖戳向他心口,“火油是从您私库偷的,引线用的是贵妃的蚕丝帕,这火……算不算您亲手点的?”
楚翊低笑一声,突然抱着她坠下高墙!
热浪擦着衣袂掠过,萧清欢在落地瞬间翻身压住他:“殿下若摔死了,史官写‘殉情’如何?”
“写‘妖妃弑君’更妙。”他掐着她腰坐起,目光扫过废墟中狂奔的玄甲卫,“你猜,他们急着救火,还是救贵妃的罪证?”
翌日辰时,金銮殿。
“陛下明鉴!昨夜大火绝非意外,是有人蓄意焚毁兵部文书!”贵妃父兄跪地泣血,“太子殿下监管不力,难辞其咎!”
龙椅上的老皇帝剧烈咳嗽,浑浊的眼珠转向楚翊:“太子,你怎么说?”
楚翊把玩着半枚焦黑的虎符,懒洋洋道:“儿臣倒觉得,该查查藏书阁为何藏着南疆火药的账本。”
满殿死寂。
萧清欢跪在殿外,听着里头瓷器碎裂声,慢条斯理地数砖缝里的蚂蚁。昨夜那场火,烧的不止是族谱——贵妃父兄私贩火药的密账、玄甲卫克扣军饷的凭据,全在灰烬中显了形。
“传宫女阿芜!”
太监尖利的通传声响起时,她将一枚金瓜子塞进砖缝,低眉顺目地膝行入殿。
巳时三刻,慎刑司。
铁钩穿透琵琶骨的瞬间,萧清欢咬碎了舌尖。贵妃的嬷嬷狞笑着拧动铁链:“小贱人,招出主使,少受些苦。”
血顺着铁链滴入炭盆,腾起腥臭的青烟。萧清欢盯着墙上刑具,忽然笑出声:“嬷嬷可知,为何慎刑司的烙铁是鸢尾纹?”
“闭嘴!”
“因为先帝宠妃名讳带‘鸢’字,她在这儿烙死了九位妃嫔。”她喘息着仰头,“您猜……贵妃娘娘会是第十个吗?”
嬷嬷暴怒,烧红的烙铁直戳她心口!
“砰!”
刑室门被踹开,楚翊的剑风扫落烙铁。萧清欢跌进他怀里时,故意将血抹在他襟前:“殿下迟了,臣妾的戏本子都写好了——‘太子冲冠一怒为红颜’。”
“孤是来添把火的。”他扯过铁链将她手腕捆在刑架,转头对吓瘫的嬷嬷道,“继续。”
萧清欢笑意僵在脸上。
未时,东宫暗牢。
楚翊舀起一勺盐水泼在萧清欢伤口上:“疼吗?”
她蜷在草席上冷笑:“比不得殿下昨夜护着我跳墙疼。”
“知道孤为何救你?”他撕开她染血的衣袖,“那本南疆密账最后一页,写着萧氏玉玺的线索。”
萧清欢瞳孔骤缩。
是了,她故意在账本夹层放入半片玉玺拓印,本想引楚翊与贵妃斗得更狠,却忘了这疯子从不按常理出牌。
“陛下已下旨彻查玉玺下落。”楚翊指尖抚过她肩头烧伤,“你说,孤若将你锁骨下这枚朱雀纹公之于众……”
“那臣妾只好告诉天下人,太子殿下夜夜搂着前朝余孽安眠。”她勾住他玉带,“史书工笔,定是香艳得很。”
楚翊忽然掐住她脖颈按向墙壁:“萧清欢,你究竟想要什么?”
“要殿下……”她贴着他耳畔呵气,“求而不得。”
暗牢烛火骤熄,锁链撞击声混着血腥气弥漫。萧清欢在黑暗中摸索到楚翊后心的旧伤疤,狠狠咬下去——
“殿下!边关急报!”
侍卫的惊呼打断纠缠,楚翊抽身时带落一支金簪。萧清欢就着月光细看,簪头刻着蝇头小字:「西山猎场,子时,谢危。」
子夜,西山乱葬岗。
谢危的尸首横在腐叶间,心口插着半枚虎符。萧清欢蹲下身,从他攥紧的掌心里抠出蜡丸——「公主速离,楚翊已知你身份。」
林间忽起鸦啼,她猛地旋身,见楚翊的玄甲卫如鬼魅般围拢。为首者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烧伤溃烂的脸:“殿下有令,请姑娘看场好戏。”
地面轰然塌陷,萧清欢坠入深坑的刹那,头顶传来机括转动声。九根淬毒的铁索如蛇缠来,将她吊在半空——这正是前世楚翊审讯前朝余孽的“九龙锁”。
“这局,孤陪你玩够了。”
楚翊的声音自岩壁传来,萧清欢抬头望去,瞳孔骤缩——岩洞中悬着十具棺椁,棺盖皆刻朱雀纹,正是萧氏皇族失踪的尸骨!
“用你族人的棺材布阵,喜欢吗?”楚翊立于棺椁之上,剑尖挑起她下颌,“玉玺换命,或者……”
他挥剑斩断一根铁索,萧清欢左腕应声脱臼:“孤把你剐了,喂这山中的狼。”
剧痛中,她突然放声大笑:“楚翊,你回头看看——”
岩壁暗门轰然洞开,三百玄甲卫持弩而立,箭矢却对准楚翊!为首者摘下铁面,赫然是“已死”的谢危:“放箭!”
破晓时分,猎场行宫。
谢危的剑抵在楚翊咽喉,脚边躺着玄甲卫的尸首。萧清欢倚在廊柱上包扎伤口,懒洋洋道:“殿下现在信了?从火烧藏书阁到玄甲卫反叛,都是臣妾的聘礼。”
“聘什么?”
“聘殿下……做我的刃。”她将玉玺残片抛给他,“用这个换你十年阳寿,不亏。”
楚翊碾碎残片,忽然将她扛上肩头:“萧清欢,你连自己都算计。”
她被扔进温泉池中,热气模糊了楚翊眼底的杀意。水波激荡间,他咬住她喉间伤口:“十年后,孤会亲手拧断你的脖子。”
萧清欢缠上他腰身,笑得妖冶:“那臣妾只好在这之前,先碎了殿下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