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安丰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武将军的心思,明摆着是要回长安‘兴风作浪’。窦将军这会照应小舅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在情理之中。”
“不是有秦将军在嘛,他能摆平。”
林金辉叹息一声,“唉!”
现在俘虏可不是麻烦,而是行走的铜钱,让秦景出面处理,才是最好的安排。
毕竟谁也不敢赌,万一武俊江脾气上来,会闹出什么事,谁心里也没个准数。
那都是钱,钱,钱呐!
林金辉除了对财富的渴望,还有对八卦的期盼。撞了撞孙安丰的胳膊,问道:“武将军真要搞事?”
孙安丰“哎呦”一声,“他在并州拿应将军做筏子的时候,你还没看出来吗?”完全不留情面。
林金辉一脸的无辜兼无知,“我真没看出来。”
他顶多知道两家不和,哪有这些名利场摸爬滚打长大的二世祖见微知著的本事,转瞬之间就明白这是打算撕破脸的架势。
话音一转,林金辉又道:“难怪窦将军这时候要把武将军撇开呢!”四舍五入,武俊江是他家的恩人。
好奇道:“真能闹起来?”
对此,他只有一个态度,撕,撕得响亮点!只要不影响右武卫往后出征便是。
孙安丰小声道:“武家长辈都老了,武将军头上就两个哥哥,年纪都能当他爹了。余下的辈分资历都不如他,本家根本没阻力。”
“难的是他有十几个姐妹,一个个都出嫁联姻了,背后牵连甚广,那些唾沫星子,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时人讲究家和万事兴,家丑不外扬。再则出嫁女不如娘家兄弟的意,便要遭受这样的“侮辱”,甚至牵连亡母,难免叫人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林金辉关注点在别处,“武将军的家事,你怎么这么清楚?”
瓜田里的猹吃过武家的瓜,但仅限于了解话题中心的几位人物,对其他情况那是一无所知。
孙安丰轻咳两声,“以前在营中值戍的时候,闲来无事聊过两句。”
孙安丰和武俊江都是有家归不得的难兄难弟。别看他平日表现温顺,但也是实打实的中层将官,可以承担值夜一职。
都说武俊江的亲戚遍布南衙,甚至长安,但他和孙安丰之间当真拉不出关系,全因孙家根基在江南,最近两代联姻对象同样出自江南士族。
两人悄声八卦着,但也没耽误正事。不过片刻功夫,就把河南土豪们需要的牲畜数量统计完毕了。只等钱帛交割之后,就可以去领取了。
再抬头,发现旁边多了一个突兀的人影。
一行人中,卫钦其实只和陆鹏义相熟,其他人都是拐弯抹角的交情,混出来的酒肉朋友。他们聊起本乡本土的事情来,卫钦自然是插不上话的。不如转过身来,瞧一瞧现有的成果。
朝堂风云卫钦似懂非懂,但家长里短不分年纪身份,任谁都能说上两句。
可惜他与孙、林两人没有达成可以一起吃瓜的交情,见他过来,两人立刻止住了话头。
卫钦只能问点别的,压低声音问道:“俘虏营出事了?”
他好歹在右武卫军中待过一段时日,知道相娑罗分管哪一片事务。
林金辉平静地说道:“不是什么大事。”
一旦人数上去,无论发生何事都不会是小事。特别是俘虏问题,格外敏感。
尤其是南衙班师之后开始发卖底层俘虏,原先被佛法和武力压制下的情绪,开始逐渐爆发出来。
毕竟一旦开始发卖,免不了骨肉分离和异乡漂泊的命运。
南衙在这方面考虑算是周到的了,小门小户买几个人补充劳力,都是将那些落单的打包卖出去,免得他们抱团欺凌主家。
世家大族批量补充庄园田丁的,也不可能整个部族卖出去,顶多保留他们的小家庭,也就是父母与子女这一代。
俘虏男女分开管理,也就是说他们最好的出路就是父子、母女,亦或母亲和年幼的孩子在一起为奴。
至于更多的,谁又会去考虑呢!
这种情况下,俘虏们有情绪,有反抗都在情理之中。
好在一切都还在南衙的控制之下。
要不然的话,怎么会上下一致认为相娑罗居功至伟呢!
林金辉瞥一眼人群中心的陆鹏义,好意提醒道:“虽然筛了好几遍俘虏营中的反骨,但难保有漏网之鱼。将来万一闹出事,秦将军和你难免受埋怨。”
陆鹏义指名要刺头,甚至愿意为此付高价。南衙当然可以暗箱操作,换些草包交付。
但没点脑子和身手的,能当刺头吗?一照面就得露馅,那样岂不是白赔了南衙的名声。
将这些刺头打散发卖、带回长安交付有司,亦或者在皇家庄园中由重兵看管,才是对大吴子民最好的办法。
内地百姓对突厥人的印象只停留在凶恶的层面上,卫钦却是在并州住了小半年,认为应该用如狼似虎,凶残来形容才是。
可惜面对倔强的陆鹏义,卫钦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长叹一口气,“陆三哥就这性子!”他能有什么办法。
南衙方面该做的温馨提示都做了,能找的人都找了,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不过陆鹏义的本事较之秦景更胜一筹,林金辉只当他是艺高人胆大。
好在这种主动作死的人,他也见过不少,比如冯睿达。
费了好些时候,土豪们终于将自己的三大姑八大姨安排得明明白白。
陆鹏义转过头,见秦景还未归来,问道:“仲行作甚去了?”
孙安丰本可以用简简单单两个字——军务,就把人打发了。
但此刻他却觉得有必要多说几句,“有些俘虏闹事,秦将军过去处置了。”
言下之意,这帮突厥俘虏,绝非善茬。
陆鹏义并没全无见识,只疑惑道:“需要两位将领出面吗?”
据他所知,交易市场共有三位将领镇守。
南衙的将军,可不是地方草台班子,野鸡校尉都敢充将军,都是正儿八经拜过将的。
外放地方,够不着上州刺史,却也是一方高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