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昭连声回应,“在呢,在呢!”
一行人随即迈出巷子,直奔医馆而去。
白湛扫过站在巷子口双手提篮的廖金仙,心中暗想,难道逃跑呼救都不忘两篮葡萄,原来是有反抗的底气。担心的不是同门被欺辱,而是同门下手太重。
这会齐蔓菁顺手分过一篮,她们和白湛等人不熟悉,便只默默跟在身后。
白湛同杜若昭打听情况,“怎么回事?”
杜若昭小声道:“齐师妹家里落难时,那家人非但不予援手,反而落井下石,两家早就断交了。这种情况陌路最好,非得来骚扰。”
白湛见那两人痛得站不直的模样,问道:“不会留下后遗症吧!”
杜若昭嘴角微扬,带着几分自信说道:“我们专门练过,下手有分寸,痛但绝不会伤到肺腑。”
白湛止不住笑,“这么厉害?”
杜若昭:“姚师姐在并州被浪荡子当街抢劫,师父回长安后痛定思痛、知耻后勇,就让我们练了一些强身防身的法门。”
听到“防身”二字,白湛想起段晓棠曾经演示过的招数。两相对比,杜若昭和齐蔓菁还是下手轻了。
好在羊华宏今日不在,否则自家干的丢人事又要被公开处刑一遍。
济生堂近在眼前,街道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且多为女子出入。
白湛不顾旁边的花想容,径直踏入医馆。
齐蔓菁给白家亲随指路,押着权德干主仆俩去后院寻林婉婉做主,他俩弯腰抱肚的模样像极了伤患,进医馆不足为奇。
今日轮到谢静徽值守药柜,见师妹们归来,远远地招呼道:“记得放井水里冰着。”
林婉婉前些日子同段晓棠去四野庄,只待了一两日便回来了,主要起到一个介绍的作用。想起庄子里挂满枝头的葡萄,想来五谷豆坊应该有售卖。杜若昭三人想出去放会风,便主动请缨去取货。
杜若昭爽快应道:“好。”随即要将白湛等人引去休息室。
谢静徽迅速将注意力转回眼前,向取药的客人详细讲解服药的方法。
“此药生嚼效果最佳,但味道略带苦涩。若滋味受不住,可以用来炖汤,药效稍减两分,但药性更为温和。”
“将药丸置于碟中,上面扣上一个碗。在四周码上鸡肉、姜片、红枣,隔水蒸炖。半个时辰后取出鸡肉,将药丸捣碎融入汤中饮用。”
这番话让旁观者一时难以分辨,这究竟是医馆还是食肆。
恰在此时,一名身着婢女装束的女子从诊室方向走来,经过药柜时见到白湛一行人,立刻紧紧攥住了手中的药方,藏在掌心,随即行礼问候道:“见过将军、二郎。”
白智宸不认识人,白湛却是知道这是白若菱的陪嫁婢女,问道:“柳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儿躬身道:“娘子在花想容淘换脂粉,顺道过来与林娘子打声招呼。”
两处商铺相邻,内外皆有通路。不乏有女子不欲自身病情声张,借了花想容的名头暗度陈仓到隔壁看诊。但这点门道,白湛等男子是不知晓的。
不多时,身后走出两位手挽手的女子,神情颇为亲密。
白若菱头戴帷帽,只轻轻掀开纱帘,露出一张白皙的脸庞。一旁的林婉婉将头发多梳在脑后,挽成一个发包,胸前垂下两条辫子,随着动作微微摇曳,平添了几分俏皮可爱。
林婉婉说笑道:“我近来看了几册话本,有些嬉笑怒骂瞧个乐,有些却看得人胸闷气短。你若是瞧着有好文章,记得推荐给我!”
白若菱轻轻点头,唇角只余一抹淡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微笑,“我都记着呢!”
转头看见白湛等人,问候道:“八叔,二哥。”
仿佛是怕长辈计较她和林婉婉议论话本这等不庄重之事,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同林姐姐说两句玩笑话。”
白湛仔细地观察白若菱的气色,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心中暗自盘算,话本和道藏究竟哪一种对白若菱影响更大?
尉迟野等人住在白家,白家几个已经出嫁的女儿近来时有归家露面,算不得陌生。
几人寒暄数句,白若菱带着柳儿出门登车离开。
待人经过身边时,薛留才恍然忆起,白若菱就是那位在河边带着几分活泼肆意、跳着非正宗禹步的女郎。如今成婚嫁人,反倒变得沉稳内敛。
一主一仆进入车厢,车夫“吁——”地一声吆喝,马车缓缓前行。
柳儿心有不安道:“娘子,药还没取呢!”
白若菱安慰道:“无妨,不急在这一两日。”
送走安利好文的小伙伴,林婉婉这才有机会招呼白湛等人,“你们怎么凑到一起了?”
薛恒:“万福鸿吃饭的时候遇上的。”
林婉婉打趣道:“今儿不看大门了?”
薛恒玩笑,“总得让满朝文武看看新鲜面孔呀!”浑然不觉自己也是新进皇宫门卫大队的一员。
白湛阻止道:“别开玩笑了,你徒弟刚抓了一个骚扰她们的浪荡子,快去看看怎么处置吧!”
林婉婉:“是吗?”随即拎起裙子往后院跑。
不忘交代一声,“若昭你先带他们去休息室坐会儿。”
杜若昭把人带去白湛曾经和柳恪议事的屋子。
姚南星推门而入,送来了茶水糕点。
薛恒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始终觉得有些不得劲,“小娘子,有没有消食的丸药?”
强调一句,“不苦的。”
姚南星询问道:“郎君所食何物,有哪些症状?”
薛恒言简意赅地说道:“刚在万福鸿吃了自助餐。”
姚南星立刻就明白了,“郎君稍待,我这就去取。”
就在几个大肚汉吃着消食丸当零嘴的时候,林婉婉推门进来了。
白湛惊讶道:“这么快?”
林婉婉干脆利落,“送京兆府了。”
薛恒打探道:“什么背景呀?”
小小年纪骚扰女眷,却人弱力卑反被拿住。既然未遂,送去京兆府了不得挨一顿申饬,受两块板子。有背景的另说,不伤皮毛,大摇大摆出来的不在少数。
林婉婉冷哼一声,“蜀王的便宜小舅子。”
话音刚落,薛恒在看白湛,白湛在看薛恒,都是同一副淡然的神色,心底无波无澜地“哦”一声。
许多时候,各自的立场就在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中展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