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儿,白智宸放下将就吃的大米花,啧啧道:“善骑射的突厥人,也有从马上摔下来的那一天!”
哪怕他们骑术再精湛,能死死攥住缰绳稳住惊马,阵脚也定然乱了。只要这混乱里透出一丝空当,就足以让大吴军队的胜券再添一分。
薛曲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总算明白为何传闻里说,火头营跑到敌营旁做饭,动静大得把敌军吓炸了营。
这哪里是做饭,分明是 “做法” 啊!
转头看向范成明,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范二,这又是你的主意?”
这么缺德……不,灵巧的主意,也就这颗聪明又爱冒坏水的脑袋,才能琢磨出来了。
范成明难得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露出谦虚之色,摆手道:“薛叔,你可想错了,这是我哥提的。”
范成明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说谎,薛曲顿时被堵得哑口无言。
范家兄弟行事风格天差地别,风评也截然不同,却是同一套“出厂设置”。
这么说来,范成达偶尔向弟弟“靠拢”,倒也不算稀奇.只是一想到那个素来板着脸、行事刚硬的范成达,琢磨起这种 “歪招” 的画面,就觉得有些 “可怕”!
连许多亲身参与过北征的将官,此刻都惊得张大了嘴。他们猜过是缺德冒烟的范成明,猜过深藏功与名的段晓棠,甚至猜过哪个不起眼的火头军,唯独没想过会是范成达。
这可真是…… 倒反天罡了!
围观的众人非但没觉得半分威胁,反倒被这一声声 “轰隆” 炸响激得热血沸腾。
那震颤的地面、弥漫的热气,混着爆米花刚出锅的焦香,竟生出一种莫名的亢奋。仿佛这不是在做吃食,而是在演练一场别开生面的战阵。
卢自珍第一个按捺不住,捋了捋袖子就喊:“我来试试!” 说着就要跨步越过盾牌,直奔一台刚歇火的炉子而去。
周水生见状,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作为段晓棠亲自带出来的兵,“食品安全”早就刻进了他的骨子里。食材安全、制作安全以及食用安全,一样都不能含糊。
卢自珍要是贸然上手,万一把炉子弄炸了,这位大将军有个三长两短,这场庆功宴可就彻底变味了。
周水生赶紧上前一步,硬着头皮阻拦,“卢大将军,这爆米花炉有些凶险,靠近必得穿重甲才行。”
卢自珍望着眼前林立的重盾,心里明镜似的。右武卫这群人虽常出幺蛾子,对自己的小命却向来金贵,没把握的事绝不会干。
他沙场征战多年,盔甲穿得比家常衣裳还多,可重甲那玩意,裹在身上密不透风,眼下这热气还没退,穿上去纯属自讨苦吃,怕是没等摸到炉子,先得热出一身痱子。
一腔热情被现实兜头浇灭,卢自珍咂咂嘴,只好悻悻作罢。
可场下有的是跃跃欲试的年轻人,个个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冲上去露一手。这些毛头小子要么没见过爆米花炉的厉害,要么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压根不把那点风险放在眼里。
右武卫却半点不领情,脸上明明白白写着 “不信任”。原本盾牌只在开炉时竖起,可当几个愣头青费劲穿上重甲、笨手笨脚要上手时,周围的盾牌愣是全程没撤,严严实实护在四周,连条缝都不肯露。
更有甚者,几个经历过北征的将官见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炉盖却纹丝不动,索性蹲到盾牌后面,连脑袋都不肯露了。
他们可是亲眼见过这铁家伙炸起来的厉害,碎铁片子能飞出去老远,万一今天运气差,真砸到自己头上,那可就太冤了。
一番鸡飞狗跳的 “尝试” 后,右武卫索性彻底取消了观众参与权:你们就乖乖看着吧,别添乱!
帐外的爆响还在继续,混着众人的欢呼起哄,成了右武卫庆功宴上最独特的背景音。
那声音里,有新奇,有兴奋,还有几分只有右武卫人才懂的、带着烟火气的骄傲。
虽少有人近距离看过爆米花炉的构造,但瞧着右武卫慎之又慎的架势,也能猜到这东西既危险,又透着几分新奇。
大家一边看热闹,一边抓两把爆米花塞进嘴里。
它在战场的确有奇效,却是特殊环境下的特殊产物。毕竟当初北征军面对突厥赢面不大,必须抓住一丝一毫的机会,才需用这种旁门左道。
这炉子太费铁料,若用它来训练马匹,想要达到理想中的效果,费铁费粮,实在不划算。
说到底,这就是个鸡肋。
也就右武卫,能在马放南山后,把这 “杀器” 当成做零嘴的厨具。
作为右武卫的老邻居,薛曲拉着范成明私下叮嘱,“别在晚上爆!”
军队里最怕的就是意外,有时候就因为一两个人没绷住,就能引发连锁反应,闹出大乱子。这种概率,他实在不敢赌。
范成明小鸡啄米似点头,“薛叔,你放心,哪能在晚上爆呢!”
右武卫算是迈过了那道坎,可邻居们的神经未必有这么粗,还是稳妥些好。
右武卫大营占地不小,零散爆几炉,外头根本听不见,真正该避的,是这种集中开炉的大阵仗。
在爆米花营造的热热闹闹的氛围里,终于等到了开宴的时辰。
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段晓棠这次不用主动往边儿溜,她的级别,压根够不上主桌。
国公、大将军挤了满满一桌,还有几位得去邻桌落座。
别的地方开席,先上八个凉菜开胃。右武卫开席,先端上四盘主食:列巴、豆渣饼、米花糖、小锅盔。
薛曲扫了眼同桌人各异的神色,慢悠悠感慨,“都是战功赫赫啊!”
有杀敌记录的军粮,你敢信!
但凡心里有点鬼,此刻怕是该冷汗直流了。
好在右武卫这几年庆功宴都是这路数,老熟人早就习惯了
庆功宴专用版干粮,就是一场把袍泽骗进来“杀”的大型骗局。和平时吃的完全是两个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