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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完美的作品

    土地上弥漫着草木灰与腐坏的气息。

    当农那充斥着生命气息的绿色流光与昊如同烈日般温暖的金色光芒降临在村落上空时,绝望的村民们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的稻草,浑浊的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

    看着那些蜷缩在简陋草棚下,浑身布满脓疮黑斑,在痛苦与死亡的边缘挣扎呻吟的同胞,昊与农的心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痛楚与悲悯,瞬间淹没了他们。

    无需言语,农立刻行动起来。他寻了一处空地,袖袍轻挥,古朴的药鼎凭空浮现,引动地火。他如同最精密的机器,快速辨识着村落周围尚存的草木,采摘、炮制、投入鼎中。

    浓郁的药香混合着草木的清气,开始驱散空气中的死寂。

    农不仅亲手熬制汤药,更耐心地将最基础的药理、辨识草药、处理伤口的方法,传授给村中几个尚有精力的年轻人。

    而昊,则默默地承担起所有辅助的工作。他深入弥漫着疫病恶臭的棚户,凭借悟道境强大的感知,将那些奄奄一息、被亲人绝望放弃的重症者一个个找出,小心翼翼地背负到农的药鼎旁。

    他翻山越岭,寻找农所需的稀缺药引,身影在险峻的山崖间如履平地。他搬运清水,清理污秽,安抚惊恐的孩童......他如同一个最朴实的仆役,忙碌于最脏最累的活计,却从未提及自己的名号——“伏羲”。

    日复一日。

    药鼎的烟火在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上持续升腾。农的神农之道如同甘霖,滋润着干涸的生命。一个又一个村落被他们踏遍,瘟疫的阴影在绿色的流光下节节败退。

    希望的种子重新在焦土上萌发。感激的泪水,虔诚的跪拜,口口相传的颂扬......所有的声音汇聚成一个响彻这片区域的名字——“神农氏”!是炎帝神农,带来了生的希望!

    是夜,在一个刚刚摆脱瘟疫阴霾的村落中央。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驱散了残留的病气与恐惧。

    劫后余生的村民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与对未来的憧憬。孩子们追逐嬉戏,老人们敲打着简陋的乐器,空气中充满了新生的喜悦与活力。

    昊站在人群边缘,看着眼前这幅充满生机的画卷,嘴角不自觉地扬起。那份纯粹为生命复苏而感到的喜悦,温暖着他的胸膛。

    他沉浸在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之中。

    突然!

    如同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跳跃的篝火凝固在半空,飞溅的火星静止不动!舞动的村民保持着前一刻的姿态,脸上的笑容定格!敲打乐器的老者手臂悬停!奔跑的孩子单脚离地!连昊身边欣慰地看着村民的农,也如同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

    整个喧嚣的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停滞!

    时间,被冻结了!

    昊的心猛地一沉!能拥有如此伟力的,唯有那位......

    果然,盘古的身影,带着娲,如同从凝固的时空中走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昊的面前。

    盘古那亘古平静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出一丝波动——那是一种混合着失望与些许不满的情绪。

    “昊,”

    盘古的声音第一次透出了些许怒意,清晰地在这片凝固的时空燃起,

    “我一再叮嘱于你,要让‘伏羲’之名,传遍这些被救助的部落!让万千生灵的感激,汇聚于你身!”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定格在欢庆中的村民面孔:

    “可你呢?踏足这片苦难之地已近三十日!你的足迹遍布村落,你的汗水浸透焦土!然而,此地只知‘神农’救世,视其如再生父母,奉其名号如信仰火炬!‘伏羲’二字,可有半分回响?!”

    昊低下头,如同做错事的孩子,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持:

    “农.....他医者仁心,救助这些村民,发自本心,毫无功利之念......我......我说服不了自己,将他视作聚敛名声的工具......若实在不行......”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决绝,

    “便让农去做那人皇!他的仁德,足以承载!”

    “胡闹!”

    盘古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在这凝固的空间,但转瞬又恢复了那平淡的温和,

    “农之命格,仁厚有余,统御不足,气运孱弱,承载不了人皇冠冕之重。天地气运,唯你命格可纳。”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昊肩头那只闭目假寐的靛青小鸟身上,向昊下达了下一步的指令:

    “罢了,事已至此,尚有转圜余地。让毕方现出真身,于此地肆虐一番,焚毁几处空置屋舍,惊扰村民。你再出手将其‘降服’,上演一出救民于‘凶兽’之口的戏码!此计虽难获实质气运,至少能让‘伏羲’之名,刻入这些凡俗生灵的记忆之中!”

    谁料,盘古这看似“补救”的策略,却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昊猛地抬起头!不再是之前的恭顺与愧疚,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眼中燃烧着灼灼的怒火与不容亵渎的尊严!他直视着盘古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一字一句,如同金铁交鸣,掷地有声:

    “此等行径——与那轩辕以苍生为棋子的卑劣手段,又有何异?!!”

    他的声音带着雷霆般的愤怒,在凝固的时空中回荡:

    “我承认!气运是手段!人皇是途径!但手段若肮脏,途径若染血,纵得冠冕,亦非我愿!我伏羲——宁可不要这气运,不成这人皇!也绝不做此等虚伪卑劣之事!”

    盘古凝视着眼前这个倔强到近乎固执的身影,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极其复杂的表情——如同一位技艺登峰造极的工匠,面对着自己呕心沥血雕琢出的、完美无瑕到“不完美”的作品。那是对纯粹品格的赞叹,也是对现实阻碍的无奈。

    “唉......”盘古最终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罢了。”

    叹息声落下的刹那,盘古与娲的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无声无息地淡化消散。

    凝固的时空瞬间解冻!跳跃的火焰重新舞动,喧闹的歌声、欢笑声、乐器的敲打声如同潮水般瞬间涌入昊的耳中!村民们继续着他们的欢庆,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时空停滞从未发生。

    两个热情的村民发现了站在边缘的昊,大笑着上前,不由分说地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拽入了欢腾的舞圈之中。昊强压下心中的波澜,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随着人群笨拙地舞动起来。

    高空之上,云层之间。盘古与娲的身影并未真正离去,他们如同超脱世外的观察者,静静地俯视着下方那个重新融入篝火欢庆的小小村落。

    娲看着下方因被村民拉着手臂而显得有些局促,却又温和笑着的兄长,秀眉微蹙,带着一丝担忧看向身旁的盘古:

    “师父......哥哥他这般固执,认准了道理就一根筋到底......我们该怎么办?这气运......”

    盘古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愠怒或焦虑,反而浮现出一抹深邃而奇异的微笑。

    “固执?一根筋?”盘古轻轻摇头,

    “不,娲,这就是他。这就是伏羲——我亲手创造的,完美到......甚至显得有些‘不完美’的作品。”

    他的目光穿透云层,仿佛看到了昊灵魂深处那熠熠生辉的核心:

    “他不屑于虚伪的表演,不屑于以灾祸换取名声。他的善,发乎本心;他的仁,源自血脉;他的道,便是守护与创造。这,恰恰是他能承载无上气运、成为真正人皇的根本!”

    盘古的嘴角勾起一抹掌控全局的弧度,声音带着造物主的笃定:

    “放心吧。他既不愿主动去‘夺’,不愿去‘演’,那便让‘运’,主动来‘就’他!”

    “我自有办法,让他这‘救世’的第二步,功德圆满!让那属于‘伏羲’的气运洪流,自然而然地......汇聚成海!”

    盘古的话语如同预言,悄然消散在夜风之中。而下方那片刚刚摆脱瘟疫,沉浸在欢庆中的土地,以及依旧被战火与苦难笼罩的广阔洪荒,命运的齿轮,已在造物主的意志下,悄然开始了新的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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