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姝和薛玉琢成亲的时候,秦蓉虽没有来参加,却还是送了大礼。
不过准确地说,不是送,而是赐。
秦蓉去岁入宫,被立为皇后。
众人并不惊讶,秦家世代为官,秦啸官至兵部尚书,劳苦功高。
秦蓉有这样的家世,被立为皇后也无可厚非。
仪凤宫。
殿内的炭盆散出浓浓暖意,秦蓉靠在榻上,身上搭着一条薄毯子。
秦蓉想掀开毯子,尤嬷嬷赶紧道:“娘娘小心着凉,这天才刚开春,还冷着,娘娘身怀龙嗣,可疏忽不得。”
秦蓉还是把毯子掀开了,笑:
“是冷是热本宫自己知道,屋里这么暖,还捂得这么厚,本宫都要热出汗了。”
她前段时日刚被诊出有身孕,身边人都万分小心地伺候着。
秦蓉从榻上下来走走,活动一下身体:
“也不知道裴姝看见贺礼的时候,还记不记得本宫以前说的傻话。”
“听说她过几日就要和薛表哥一起去西北赴任了,她看着性子软,没想到居然愿意去西北……”
秦蓉和尤嬷嬷说到了裴薛两家的婚事,说着说着,就想到了几年前在明国公府的事情。
秦蓉想到自己当时哭的样子就笑了。
当时的确哭得挺伤心的,毕竟那时候对薛表哥还很上心。
现在想起来么,不觉得伤心,反而觉得有趣。
那日她看见裴姝,想到裴姝和薛表哥,她便红了眼,嘴里说出的话都是酸的。
眼睛也控制不住地红了,好似有什么天大的委屈。
裴姝当时错愕,秦蓉也觉得尴尬。
于是秦蓉忍着泪扭头走了,打算找个无人的角落缓缓。
她闷着头走,心想薛表哥为什么喜欢裴姝呢?裴姝有什么好的?
嗯,顶多就是裴姝家世好,相貌好,琴棋诗画好,煮茶好……什么都好嘛……
秦蓉想到后面,越想越觉得丧气,眼泪蓄了已久的泪珠终于滚落出来。
她走的时候根本没注意看路,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只透过泪水模糊地看见前面池边有个小亭子。
亭子四周还挂了纱帐。
秦蓉直奔亭子,想在里面避一避。
说来也奇怪,明明看着四下无人,可是当秦蓉冲到亭子边,要掀开纱帐进去的时候,周围突然蹿出个人影。
那人冷声道:“里面有贵人,不得打扰。”
秦蓉本就憋着气,被这么一说,一下爆发了:
“贵人?谁不是贵人呐?我也是贵人,你凭什么霸着一个亭子不让别人进?”
秦蓉说得气势汹汹,可是说得时候眼泪还在掉,声音带着哭腔,听着都没那么凶了。
亭子内传出一道温润的声音:
“让她进来。”
亭子内的人一开口,周围的人影就迅速撤开。
秦蓉掀开纱帐,一进亭子就看见一个身着祥云袍的年轻公子端坐在内。
那公子看着秦蓉。
秦蓉也看着他。
这人年纪不大,看着和她哥哥差不多岁数,面如冠玉,一双凤眸看过来时拨人心弦。
有点好看,但她从来没见过。
秦蓉转过身去,面对池水,背对男子。
她无声地抹着眼泪。
“这位姑娘为何而哭?”身后的人问。
秦蓉抽抽噎噎:“我想哭就哭,没有为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很轻的笑声。
秦蓉扭头,眼睛瞪得圆圆的:“你笑什么?!”
那公子居然悠悠道:“我想笑就笑,没有为什么。”
他说话时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凤眸中皆是潋滟光泽。
秦蓉觉得他笑的时候更好看了。
好像,嗯,比薛表哥还好看那么一点,就一点点。
这时候,有下人来呈上糕点。
秦蓉饿了,坐下来吃糕点,和那年轻公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秦蓉吃了糕点,喝了茶水,这会儿已经忘了难受的情绪。她问这公子:
“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不去和其他人一起玩?”
对方道:“我怕生,和他们不熟。”
秦蓉:“你不是京城人啊?”
那公子说自己家在外地,今日跟着亲戚一起来的,方才跟亲戚走散了,他便在此处等着。
秦蓉:“那你挺不容易的,外地人来京城很容易受欺负的。你亲戚带你来着,估计也是想让你找门好亲事,在京城好扎稳脚跟,毕竟你样貌好。”
公子笑:“的确是让我来看亲事的,姑娘可也是?”
秦蓉:“当然啦,我祖父祖母都来了,我家人都说我的亲事有点难,因为我脾气硬,不像其他姑娘们柔柔的。”
秦蓉说这话的时候又想到裴姝笑时温婉的模样。
公子:“各花入各眼,也并不是人人都欣赏同一种人,依在下来看,姑娘很好。”
秦蓉:“又不嫁你,你看着好有什么用?”
公子:“……姑娘说的是。”
年轻公子憋着笑,憋得脸都有点红了。
这神态落在秦蓉眼里,秦蓉还以为他对自己一见钟情了,于是决定吓一下这人:
“我们家可是要找赘婿的,你要是对我动了心思,你得入赘才行。你虽然长得好看,但也不能破例。”
对面的公子噗嗤笑了,笑得很开怀:
“要在下入赘,的确有点难。”
后来,秦啸匆匆赶到,对着那年轻公子便拜下,一个劲告罪:
“皇上恕罪,老臣这孙女年少无知,若有冲撞之处,还望皇上从轻发落。”
秦蓉被祖父呵斥了几声,愣愣地行了礼,才反应过来这是当今皇上慕容渊。
事后,秦蓉回到家,都还没回神。
一家人围着她问:“你跟皇上说什么了?可有得罪皇上?”
秦蓉摇头又点头,有点懵:
“我说,让他入赘我们家。”
话音落,周围一片死寂。
秦家人仰天长叹。
……
“哈哈哈哈……那几日大家可吓坏了。谁料到过了几年,本宫都住进仪凤宫了。”
秦蓉已经走到仪凤宫的院子里,笑得嘴角都放不下来。
“蓉儿在笑什么?”慕容渊处理完了政事,到仪凤宫来看秦蓉。
“皇上。”尤嬷嬷行礼后,就带着宫人后退了几步。
慕容渊接过了秦蓉的手,两人一起在院中慢慢走。
霞光在两人的脚下慢慢流淌。
秦蓉眨眼,小声道:“我在笑要皇上入赘的事情。”
慕容渊佯装生气道:“好大的胆子,你这也太难为朕了。”
秦蓉又哈哈大笑。
笑这么大声,真是有点没规矩。
不过慕容渊说了,皇后就是应当笑口常开。
太后和先帝都不在了,宫中最大的就是皇上皇后,皇上都说这样好,那旁人自然也不敢说什么。
秦蓉问:“皇上为什么今日来得这么晚?最近可是政务太多了?”
“最近南边有灾情,折子多,今日便晚了些。”慕容渊感慨,“要天下长治久安,朕还需要更多肱股之臣。 希望来年能多选出些文臣武将的好苗子,尤其是武将。”
老一辈的武将年纪大了,需要新的武将守卫疆土。
秦蓉:“长安有武学馆,肯定能挑出人才,只可惜啊——”
她说到此处,突然叹了口气,
“长安的书院都收女子,可武学馆却没有女学生。”
慕容渊:“又有什么主意了?”
秦蓉:“我可不敢掺和政事,只是和皇上聊天随口说说。女子也有能学好武功的,学好了也能守城守家,我听说江湖上有不少高手是女子,武学馆为何就不能培养女将?兴许能从女子中发现些奇才呢。”
慕容渊若有所思:“朕会考虑一番。”
秦蓉说完之后,也就没在意此事了。
可慕容渊后来真的考虑了一番,并且召来了武学馆的祭酒,谈了武学馆风气整改之事。
过了几个月,武学馆贴出了新的招生布告。
布告一贴,长安众人惊诧:
武学馆从明年开始,招女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