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撼山端坐的演道台上,竖立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刻录许多内院弟子的名字,从右至左,从上而下。便是陈玄碑了。
付墨生竖耳聆听周围陆续响起的惊呼,然后顺着众人的目光远远眺望,最终将那些引来喧哗的名字与陈玄碑记载的内院排名一一对照。
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燎原剑柳上原,惊龙榜排行四十四,在内院之中,却是占据第十一的名次。而应螭与厄风两位,惊龙榜排名都在柳上原之上,分别是二十七与三十六,然而于内院陈玄碑上,却在柳上原之后。应螭内院十二,厄风内院十三。
这说明什么?
付墨生略微思忖,便心下了然。
内院排名随时都在变化,而惊龙榜却并非如此。想来是自惊龙换榜后,柳上原的实力突飞猛进,这才力压应螭与厄风两位,挤到内院第十一的名次。
那位息红羽,惊龙榜排名十三,内院陈玄碑上序列第七。付墨生倒是初次听闻。
百尺阁一别,已有多日未见元七十二,如今粗通天子望气术的付墨生略微观望,此人气息比之惊龙城里相遇时,又有精进。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古圣贤名句,历经千年沧海桑田的演变,仍然至理。
付墨生的视线继续上移,停留在陈玄碑内院第三的那个名字上,燕轻尘。巧合的是,此人也是惊龙榜第三,天地桥修为。
燕轻尘的到来没有引起喧哗,而是演道台周围,一百多名内院弟子齐齐见礼。恭敬地唤了声,“燕师兄。”
想来又是位‘德高望重’之人。
内院前十,计入叶撼山在内,至此已出现五人。
余下的五位,苦等不现。
后听南宫术解释,才知内院第二马小三以及排名第五,与八九十的四位并不在学宫。大半年前便下山游历,仗剑江湖去了。
这五人兴趣相投,出身近似,不喜崭露头角,甚至没有参与过惊龙榜的竞夺。陈玄碑的名次也都是因无法拒绝挑战而被迫提升。
直到离开学宫之前,才被内院同窗们‘齐心协力’稳定在前十。名副其实的内院无冕之王。
付墨生由衷钦佩。
不禁想着,若将来学有所成,或可仿这几位内院师兄行径,与初鸿,折书,宴客,裴凤楼,暮成雪,诸葛离,南宫术结伴游历天下五洲。
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纵马天涯。
何其快哉!
人生得意,莫过如此了吧。
“你笑什么?”南宫术见付墨生没来由展颜而笑,有些好奇。
“我想到开心的事情。”付墨生回道。
“什么事情?”南宫术青涩的脸上露出狐疑,破天荒打趣道,“莫非是幻想到未来媳妇生孩子了?”
付墨生抿嘴摇头。
当然不是。
不过这几句对白怎那么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
青竹林响起簌簌声。
师兄齐槐来了。
演道台周围稷上峰内院弟子们自觉收敛,变得极为乖巧。
付墨生与自家师兄遥遥执礼,南宫术有模学样。
齐槐微笑点头。
这一幕被众人瞧在眼里,甚为不解。
“山长大人唯一嫡传,堂堂扶摇青天榜天之骄子,稷上峰竹堂茶肆点灯人,何以对这位刚入内院的新生这般友善?”
“或许是赞赏他连破三境的天赋。登青云梯那日,不是被山长点名召见了么?”
“恐怕不尽是如此。”
“很奇怪吗?齐师兄待人以宽,不是一直都挺温和的?”一位名叫平常的弟子发出灵魂拷问。
众多内院师兄弟目光齐齐投来。
一阵鄙夷!
一个月前,这位弟子因欺压稷下峰外院荧惑观师弟而被点灯人惩戒,丢到鬼神画壁前的捞月湖中,凄惨嚎叫闹得沸沸扬扬。
学宫尽知。
如今竟能说出这般违心之语,气节何在?
“溜须拍马之徒。”
“胡说,明明是肺腑之言!”
齐槐从不在意外界的评价。
何况学宫是他的家,学宫弟子不分稷上稷下峰,皆为他的兄弟姊妹。有过错者,小以惩戒,完全出于爱之深切。
又岂会真的搁在心里?
即使是对叶撼山,他也是如此态度。
若非担忧这位天赋不俗的内院第一下山以后养成心魔,终身境界止步于天地桥,他不会应下此战。
原因很简单,就算叶撼山是天地桥巅峰,在没有真正见识过那一路神桥风景的前提下,于大道而言,都不算登堂入室。
神景,不仅仅是一种境界。更是一次脱凡入道的飞跃。
“你来了。”演道台上,叶撼山睁开双眸。他自子夜时分便端坐于此,调整心境与状态,此时刚好圆满。
齐槐轻嗯了声。
他还是一袭白衫,笔直而立演道台,单手负于身后。眼中带着几分赞许之色,打量心态与修为均调整至巅峰状态的叶撼山,“此战过后,叶师弟破境有望。”
“不重要了。”叶撼山站起身,浑身骨骼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犹如烈火炒豆子一样。身上的晨露,化作屡屡青烟被蒸散而去。
紧随其后的,是如洪水猛兽般倾泻而出的战意,不可磨灭的战意,充斥着整个演道台,波及方圆三百丈。
那是叶撼山内心的期待与无法言喻的激动所化。
青竹林中,狂风大作。
无数落叶飞舞凌乱,遮云蔽日。
包括付墨生在内的所有观战之人,都开始下意识后退。
只听那叶撼山抱拳说道,“请让我不留遗憾。”
齐槐立身于战意风暴中央,泰然处之,如若宗师。他单手立掌,竖于身前,是清净观禅宗的礼数,“叶师弟,出手吧。”
声音未落。
叶撼山单脚一震,整座演道台化为齑粉!
那数量不计其数的齑粉并未随风散去,而是在叶撼山身体周遭旋绕一圈,主动凝为一座镇杀血狱,落地为牢。
在无数道目光之下,镇杀血狱犹如鬼影般闪烁膨胀,刹那圈禁了方圆三百丈。围观的一众稷上峰弟子,无一例外皆被困在了镇杀狱中。屏息凝神。
付墨生眉头微皱。
心想若此刻叶撼山失去理智大开杀戒,青竹林中有谁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