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富金山地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热火朝天的兵工厂和训练场。
三位师长像是上了发条的陀螺,整天在训练场上嘶吼。
一万名预备役被迅速整编,补充进各个作战单位,以老带新,开始了高强度的适应性训练。
而那一万名纯新兵,则被集中起来,进行最基础的队列、体能和射击训练。
枪声、操练声、老兵的叫骂声和新兵的哀嚎声,从早到晚,响彻山谷。
然而,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他们的军座,朱豪,并没有像三位师长一样,天天盯着训练。
他只是在第一天,给所有军官开了一个短会,定下了“半月成军”的死命令后,就当起了甩手掌柜。
每天天一亮,朱豪就带着周卫国和几个参谋,骑着马,在富金山方圆几十里的山区里转悠。
他走遍了每一条山脊,勘察了每一处隘口,有时甚至会一个人趴在一处山顶上,拿着望远镜一看就是大半天。
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也没人敢问。
赵毅川等人只当军座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亲自规划防线。
“卫国,你看这里。”
这天,朱豪和周卫国站在一处名为“将军岭”的山峰上。这里地势极高,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山下数条交汇的道路。
朱豪用马鞭指着山下的一个盆地,“这里,像不像一个天然的口袋?”
周卫国凝神看去,点了点头:“不错。三面环山,只有西面一个出口。如果日军的装甲部队从这条路进攻,一旦被我们放进口袋里,再用炮火封锁住出口,他们就是一群铁棺材。”
“所以,我们的炮兵阵地,不能全放在后方。”朱豪在地上画着草图:“主炮兵阵地设在后山,确保安全。但必须在这里,还有这里,设置几个隐蔽的前沿炮兵观察所。”
“另外,我需要至少两个营的步兵炮和迫击炮,提前埋伏在两侧的山腰上,挖好反斜面工事。鬼子的坦克一进来,就给我用炮弹洗地。”
周卫国看着朱豪在地图上标注出的一个个火力点,心中愈发敬佩。
朱豪的战术布置,既有国军将领的大开大合,又带着一种八路军式的精打细算和阴险狡诈,总能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给敌人准备一个致命的陷阱。
“还有防空。”朱豪的目光投向天空:“鬼子的飞机,是个大麻烦。我们不能把所有的防空火力都集中在一个地方。”
“高射炮和高射机枪,要分散配置,形成几个相互支援的火力网。”
“另外,告诉后勤,多准备一些稻草人,做些假的防空阵地,专门用来吸引鬼子的炸弹。”
周卫国一边听,一边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他发现,朱豪考虑的,不仅仅是战术层面,更是将后勤、伪装、心理战等因素,全都融为了一体。
这是一种超越了这个时代的,立体化的战争思维。
几天下来,朱豪将富金山算是转了个遍。
看上去他这个军座天天无所事事,但实际上,他却在事无巨细的勘探地形,布置最佳的防御配置。
做完这些,朱豪便脱离了富金山,前往了老河口。
……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此刻设在老河口的一座前督军府内。
院子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穿着各式军装的军官们行色匆匆,脸上都带着一股大战来临前的紧张和凝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烟草、汗水和文件发霉混合的味道。
朱豪在卫兵的引领下,穿过嘈杂的前院,走进了一间还算安静的会客室。
没过多久,一身戎装,神情肃然的李宗仁,在几名高级参谋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进来。
“朱豪!”李宗仁见到朱豪,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快步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
“你可算来了!辛庄、枣庄大捷,你朱豪和你的第四十一军,打出了我们龙国军人的威风!我代表第五战区全体将士,感谢你!”
朱豪立正敬礼:“李长官谬赞了,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哎,什么居功不居功的。”李宗仁拉着他坐下,亲自给他倒了杯茶:“你的功劳,上峰都看在眼里。要不是现在战事紧急,你的嘉奖令早就下来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李宗仁话锋一转,切入了正题:“朱豪,你这次来,部队的整训情况如何?那两万新兵,好带吗?富金山的防线,构筑得怎么样了?”
一连串的问题,显示出他对富金山防线的极度重视。
朱豪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地回答:“回禀长官,托您的福,补充的弟兄已经全部到位。武器装备,也基本配发齐全。”
“部队正在加紧整训,半个月内,可形成初步战斗力。至于富金山的防线,我已经亲自勘察完毕,各项工事正在构筑之中。”
“只要兵员、弹药、粮草能够保证,我朱豪敢在这里立下军令状,小鬼子想从富金山过去,得拿尸体把山沟填平了!”
他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李宗仁闻言,大喜过望:“好!好啊!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富金山,是武汉外围防御圈至关重要的一环。朱豪能有如此信心,让他肩上的压力,顿时轻了不少。
“长官,”朱豪放下茶杯,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卑职今天来,除了向您报到,还有一事相求。”
“哦?什么事,但说无妨。”
“卑职想……请几天假,回一趟渝城。”
话音刚落,会客室里的气氛瞬间一凝。
李宗仁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回渝城?”他皱起了眉头,语气也变得为难起来:“朱豪老弟,不是我不批你的假。只是现在是什么时候?”
“武城大战一触即发,日军第2军的主力,已经集结在合肥一线,随时可能向我们发动进攻。”
“你作为富金山防线的总指挥,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万一……”
“李长官,您听我解释。”朱豪打断了他的话,神情诚恳:“我回渝城,不是为了私事,是为了两件公事。这两件事办不好,我实在没法安心在前线打仗。”
“哪两件事?”
“第一,是抚恤。”朱豪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从藤县到枣庄,我第四十一军阵亡的弟兄,超过八千人。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是父母的儿子,是妻子的丈夫。”
“现在他们为国捐躯了,我这个做军长的,总得想办法,让他们远在川中的家人,能拿到这笔用命换来的抚恤金,不至于饿死冻死。这件事,我不亲自回去盯着,办不下来。”
听到这话,李宗仁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眼神里也多了一丝敬重和同情。
在国军内部,像朱豪这样真心实意为手下阵亡士兵的抚恤问题奔走的将领,实在是凤毛麟角。
“那第二件呢?”李宗仁问。
“第二件,是武器装备。”
“武器装备?”李宗仁愣了一下:“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这次补充了两万新兵,装备缺口很大。”
“我已经给军政部打了报告,优先为你们第四十一军补充一批武器弹药,最迟十天,就能运到。”
朱豪却摇了摇头:“长官,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军政部那点东西,您也知道,杯水车薪。武器装备的事,就不劳烦战区和上峰了,我自己有路子解决。”
“你自己有路子?”李宗仁这下是真的惊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朱豪:“朱豪老弟,你可别跟我开玩笑。两万人的装备,那可不是小数目,你从哪儿弄?”
“长官,您忘了,我是川人。”朱豪神秘一笑:“川中袍哥,讲究一个义气当先。我那些袍哥兄弟里,有不少在海外做生意的。”
“我只要一封信回去,让他们从南洋那边,想办法运一批军火进来,还是能办到的。”
这套说辞,朱豪早就想好了。
反正天高皇帝远,谁也查不清他到底有没有这么一群“海外袍哥兄弟”。
李宗仁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但一想到朱豪以往那些神鬼莫测的手段,和他那支火力强大到变态的部队,他又不得不信了几分。
对他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现在整个第五战区,到处都是伸手要枪要炮的,军政部的仓库早就空了。
如果朱豪真能自己解决装备问题,那可是帮了他一个天大的忙!
“此话当真?”李宗仁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君无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