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道:“来都来了,现在抱怨已经晚了,走吧。”
说着,依旧她打头,照直前行,看着面前的云海山林,天穹像是被打翻的染料盘,千百朵云彩堆叠得密不透风,或巨兽盘踞,或厉鬼探爪,日光穿透时只剩零星碎金,在云层的缝隙里忽暗忽明。
山风卷着咸涩的海水潮气,扑面而来,混着草木的腐朽味往鼻腔里钻,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黏腻的湿意,皮肤有着一丝发黏。
山林深处是化不开的浓雾,白得发灰,像有生命般在树干间流转缠绕,刚踏入几步,可视范围便缩至丈许之内。
他们脚下的腐叶层软得诡异,踩上去偶尔会发出“咕叽”的闷响,像是踩着未干涸的血污,枯枝在雾中勾勒出狰狞的轮廓,乍一看竟如骷髅的指骨伸向云朵天穹。
方向感在这里成了笑话,这时,和栎提议道:“我们照直往前走,不要改变路线,一旦有危险,按照原路撤回。”
李瑶三人,按照和栎所说照直行走,却发现,地面上杂乱的兽蹄印与散落的白骨嵌在泥里,透着森森寒意。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它藏在潮湿的雾气里,时而清淡如刚干涸的血渍,时而浓烈得呛人,
雾气中偶尔会掠过模糊的影子,快得抓不住踪迹,只留下一阵更浓重的血腥气,让人分不清是林间妖兽的残食之地,还是此前闯进来的武者的埋骨之所。
风穿过山林的呼声混着远处模糊的低吼,在雾中层层折射,连声音的来源都变得无从分辨,唯有心脏跟着那若隐若现的血腥气,在潮湿的空气里沉沉跳动。
雾气裹着咸腥潮气撞在脸上时,和栎掌中的蝉雁刀已经出鞘三寸。
“不对劲。”这时,李瑶手腕一转,从腰中拽出了一柄叉剑,指腹擦过剑身凝出的细密水珠,神情一丝迟疑。
“暗常理说,有山有林,雾气隆隆,云海山林的温度本该是清凉的才对,可为什么这里却让我感觉到温热呢?”
身后的王雨攥紧了腰间的软剑,视线越过和栎的肩膀往前探,却只看见白茫茫的雾气里,枯枝的影子如鬼爪般晃来晃去。
“哥,我脚底下好像踩着什么了?”王雨的声音发颤,她刚往前挪了半步,鞋底就碾到个软乎乎的东西,低头去看时,雾里突然窜出道绿影,带着腥风直扑她面门!
和栎几乎是凭着本能动的。他左脚尖点地,身体像一张被拉满的弓,同时右手抽出蝉雁刀,一刀便砍了在那绿影的脑袋上。
“铛”的一声脆响,绿影被震得倒飞出去,落在地上才显出身形:是只半人高的毛兽,獠牙上挂着血丝,前爪的指甲泛着青黑,竟是刚啃过肉的“森蘅狼”
“是地磅武兽森蘅狼!”王雷低吼着,双手拿棒,将王雨护在身后,就见林雾里又窜出三四只森蘅狼,个个双目阴绿,嘴里淌着血殷殷的口水。
李瑶将地图放入储纳戒,双手的叉剑已经刺向了最右边那只森蘅狼的脖子,她足尖一蹉,上步前跨,顺势一个倒卷帘的翻身,随之一紧地在避开狼爪从腰间划去的瞬间,那只森蘅狼的喉咙被割开一道血口,绿血喷溅在雾里,瞬间被潮气融成了淡绿色的雾珠。
和栎的蝉雁刀却没沾血。他避开一只狼的扑击时,左腿屈膝往斜上方一抬,膝盖顶在那兽的下巴上,借着力道在空中侧旋了个三百六十度的跟头,
与此同时,刀刃划过另一只森蘅狼的前腿,“咔嚓”一声,那兽的爪子当即就掉了下来,哀嚎着摔在腐叶堆里。
和栎落地时脚尖在地上一滑,避开身后袭来的利爪,同时刀背往后一撞,由于雾气渐浓,导致视线模糊,意外地打在了一头狼兽的鼻梁上,听得又是一声脆响,那兽踉跄着后退,正好踩在了王雷的脚上,
王雷一吃痛,顾不得叫唤了,双手举棒,一棒砸在了那头狼的脑骨上,啪嚓一声,脑骨都给砸瘪了,足见王雷得用多大的劲儿了!
“走!这只是开胃菜!”当不再有狼出现后,和栎带着他们,继续前行,他与李瑶,手握宝兵刃往前开路,雾里突然传来了兵刃相撞的脆响。
他心里一沉,就见七八道个影从雾中窜出,个个穿着青紫色劲装,手里的刀剑上都沾着血,为首的汉子盯着和栎四人手里的兵器,
眼神像狼似地盯住了李瑶与王雨,直冒光啊:“没想到这鬼地方还能碰到人类,而且还能见到这么漂亮的姑娘,把你们的储纳袋交出来,两个姑娘跟我们走,你们两个滚吧。”
“你没睡醒吧!看剑”
李瑶的双叉剑已经缠上了手腕,她往前踏了半步,正要开口,就见那为首的汉子突然挥刀砍来!和栎一把将她往后拉,自己则脚尖点地,身体腾空翻了个前空翻,青钢剑从下往上撩,剑刃擦着刀背划过,火星溅在雾里,竟在潮湿的空气里燃了一瞬就灭。他落地时顺势往左滚了个跟头,避开另一个武者的斧劈,剑刃扫过那武者的脚踝,对方惨叫着摔倒,刚要爬起来,就被李瑶的软剑缠住了脖子,她足尖在那武者背上一点,身体借力翻到他身后,手腕一紧,那武者的脑袋便歪向了一边。
王雷和王雨却没这么轻松。王雨的短剑本就适合近战,可雾气里的武者个个悍不畏死,她刚刺穿一个武者的肩膀,就被另一个汉子的铁棍砸中了后背,当即喷出一口血,踉跄着倒在地上。王雷见状红了眼,长刀舞得虎虎生风,可他刚砍倒一个武者,就被两只突然窜出的血爪熊扑住了胳膊,獠牙狠狠咬进他的皮肉里,黑血顺着手臂往下淌,长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王雷!”和栎看得目眦欲裂,他避开身前武者的刀,身体突然腾空,双腿在空中交叠着翻了个后空翻,剑刃带着风声劈向那两只血爪熊——左边那只的脑袋当即被劈成两半,右边那只刚要逃窜,和栎已经落地,脚尖在地上一蹬,整个人像箭似的窜出去,剑刃从它的胸腹划过,黑血喷了他满身。他刚要扶王雷,就见雾里又涌来十几道人影,还有七八只血爪熊跟在后面,为首的竟是个握着双斧的壮汉,斧刃上不仅沾着血,还缠着几缕黑毛,显然是刚杀过武兽。
“妈的,是黑风寨的人!”李瑶擦了擦嘴角的血,软剑重新握在手里,“他们专在这种险地截杀寻宝的修士,连武兽都能驯服!”
和栎把王雷和王雨护在身后,青钢剑的剑身上已经凝满了血珠,顺着剑刃往下滴,落在腐叶堆里,发出“滋滋”的轻响。他盯着雾里越来越近的人影和兽吼,突然转头对李瑶说:“你带他们走,从东边的下坡路撤,那里的雾淡些,我来挡着。”
“不行!”李瑶当即反驳,“黑风寨这么多人,还有武兽,你一个人怎么撑得住?”
“撑到你们出去就够了。”和栎的声音很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看了眼已经昏过去的王雷,又看了眼脸色惨白的王雨,“他们俩撑不了多久,再拖下去,我们四个都得死在这里。”
说话间,那握双斧的壮汉已经冲了过来,斧头带着风声劈向和栎的脑袋!和栎不闪不避,反而往前踏了一步,身体突然往下一矮,做了个利落的前滚翻,避开斧头的同时,剑刃扫向壮汉的膝盖——“噗”的一声,壮汉的左腿膝盖当即被切开,黑血喷溅而出,他惨叫着跪倒在地,双斧“哐当”砸在地上。和栎刚要补剑,就见三只血爪熊从雾里窜出,呈三角之势扑向他!
他脚尖在壮汉的背上一点,身体腾空而起,在空中翻了个三百六十度的跟头,剑刃如流星般划过,第一只血爪熊的眼睛被刺穿,第二只的喉咙被割开,第三只刚要扑到他身前,和栎已经落地,左腿往后一踢,正踢在那兽的下巴上,同时剑刃从下往上撩,将它的胸腹剖开,黑血和内脏淌了一地。
“走!”和栎回头吼了一声,青钢剑再次出鞘,迎上了涌来的黑风寨武者。李瑶咬了咬牙,看了眼昏过去的王雷,又看了眼扶着树勉强站着的王雨,终于背起王雷,抓着王雨的手腕,转身往东边的下坡路跑。她跑出去十几步,回头看时,只见和栎的身影在雾里忽隐忽现,青钢剑的寒光不时划破雾气,每一次剑落,都有武者或武兽倒下,黑血在雾里融成了淡红色的水汽,咸腥的潮气里,血腥味越来越浓。
和栎避开一把砍刀时,身体往后折成反弓,剑刃从下往上挑,刺穿了那武者的喉咙。他刚直起身,就感觉后背一阵剧痛——是只血爪熊的利爪抓在了他的背上,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当即涌出鲜血。他忍着痛,反手一剑刺穿了那兽的脑袋,然后拔出剑,转身迎上了下一个武者。
雾气越来越浓,血腥味和咸腥潮气混在一起,呛得他喉咙发紧。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多少只武兽,只知道每一次挥剑,每一次空翻,每一次滚翻,都要把这些东西挡在身后,不让他们追上李瑶三人。他的青钢剑已经卷了刃,身上的伤口一道叠着一道,鲜血浸透了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每动一下,都牵扯着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
可他不能停。
他想起王雨刚才害怕的样子,想起王雷为了护着妹妹被武兽咬伤的胳膊,想起李瑶握着软剑时坚定的眼神。他咬着牙,再次腾空,双腿在空中交叠着翻了个后空翻,剑刃劈向一个握着长枪的武者,枪杆被劈成两半,那武者的脑袋也随之落地。他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却还是撑着剑站了起来,看向雾里越来越近的人影,嘴角勾起一抹决绝的笑。
“想过去?先踏过我的尸体。”
雾气深处,兽吼和惨叫声此起彼伏,青钢剑的寒光在雾里不断闪烁,像是黑暗里唯一的光。而东边的下坡路上,李瑶背着王雷,扶着王雨,终于冲出了云海山林的浓雾,回头望去时,只能看见那片白茫茫的雾气里,不时有血珠溅出,然后迅速被潮气融成淡红的雾,再也看不见那个握着青钢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