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整，三河市的街道上车辆开始增多。
陈知行坐在一辆普通牌照的黑色轿车后排，目光平静地扫过窗外。
车子正沿着建设路缓缓行驶，前方三百米就是市委大院。
“陈组长，后面那辆白色桑塔纳跟了我们四个路口了。”
驾驶座上的铁盾压低声音，眼睛不时瞥向后视镜。
“从招待所出来就跟上了。”
副驾上，铁盾的一只手，已经放在了腰间。
“让他们跟。”
陈知行收回目光，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陶关需要确认我们的动向，我们就给他看想看的。”
此刻的陶关代表着的可不仅仅是他个人。
简单来说，陶关此刻代表的是殷雅楠，陶伯谦等整个核心利益集团！
烟雾在车厢内弥漫开，他看向沈晚晚：“A组的人都到位了吗？”
“十分钟前全部进入预定位置。”
沈晚晚看了眼手表：“市委信访办今天恰好有个群众接访活动，我们的人混在信访干部里进去了。纪委那边，赵振东书记的人也以送文件的名义进了大楼。”
陈知行点点头，目光落在中控台上的电子钟。
09:07。
距离行动还有五十三分钟。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贺逸阳。
“老陈，出状况了。”
贺逸阳的声音带着急促：“我刚到老干部局，门口被一群老头老太太堵住了。说是老年大学今天搞活动，实际就是不让进。目测至少五六十人，都是退休干部家属。”
陈知行眉头微蹙：“能绕开吗？”
“后门也被堵了，侧门有保安守着，说是内部维修。这明显是提前布置的。”
贺逸阳顿了顿：“要不要强行突破？我带的人手够。”
“不要。”
陈知行立刻否决：“一旦发生冲突，消息马上会传开。陶关等的就是我们把事情闹大，他好借题发挥。”
他快速思考了几秒：“老干部局那边先放一放，你带人立刻转向开发区管委会。王组长的名单上，那里有七个关键人物，包括管委会主任。”
“可赵开明今天不一定在管委会...”
“他一定在。”
陈知行打断他：“这个时候，魏红兵会把核心人员集中在几个他认为安全的地方。”
“市委、公安局、老干部局、开发区管委会，这四个点是他经营最深的地方。你去了就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贺逸阳的声音重新响起：“明白了，我现在转向。”
挂断电话，陈知行又拨通了王振国的号码。
“老王，你那边怎么样？”
“一切正常。”
王振国的声音平稳：“省厅的同志已经控制了全市十七个主要路口，名义上是配合军演交通管制。另外，辽安来的档案车队刚刚通过三河收费站，预计九点四十能到军分区招待所。”
“好。”
陈知行稍稍松了口气：“注意开发区方向，老贺过去了，可能会有状况。”
“收到。”
结束通话，车子已经驶入市委大院所在的街道。
透过车窗，可以看见那栋十二层的灰色大楼矗立在雨中，楼顶的国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大院门口，两名武警站得笔直，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荷枪实弹！
“停车。”
铁盾踩下刹车，车子稳稳停在距离市委大院正门约一百米的路边。
这个位置很巧妙，既能看到大院正门的情况，又处于几棵行道树的阴影下，不太显眼。
“陈组长，我们不进去吗？”沈晚晚回头问道。
“再等等。”
陈知行降下车窗，让烟味散出去。
按照三河市委的惯例，每周一上午九点半是书记碰头会，是例会。
今天这个时间点，魏红兵应该正在小会议室里和奚擎苍、曹云华等几个核心常委开碰头会。
陈知行掐灭烟头：“二十年的经营，魏红兵早已把市委变成了他的前厅。”
“这种关键时刻，陶关所代替的殷雅楠眼线和陶伯谦眼线，一定会躲在暗处，但绝不会离权力中心太远。”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他需要亲眼看到我们进去。”
话音未落，手机再次震动。
这次是赵振东发来的加密短信，只有短短一行字。
“碰头会提前结束，魏让常委们十点直接到常委会会议室。他单独留下了奚。”
陈知行盯着这行字，瞳孔微微收缩。
碰头会提前结束，魏红兵单独留下奚擎苍...
这不符合常规。
陈知行突然开口：“绕到市委后门。”
“后门？”铁盾一愣：“后门平时不开，而且有监控...”
“就是要让他们看到。”
陈知行语气平静：“他们在等我们行动，我们就给他一个行动的信号。”
黑色轿车缓缓启动，拐入旁边的支路。
与此同时，市委大楼八层的小会议室内。
魏红兵站在窗前，手里夹着一支烟，却没有抽。
烟雾在指尖缓缓升腾，他的目光透过玻璃，落在楼下那辆刚刚驶离的黑色轿车上。
“走了。”
他轻声说，像是在对身后的奚擎苍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奚擎苍坐在会议桌旁，脸色有些发白。
“老魏，殷书记到底想干什么？他让你我留在这里，等十点...等什么？”
“等一个结局。”
魏红兵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要么我们完蛋，要么陈知行完蛋。没有第三条路。”
“可我们...”
“我们没有选择。”
魏红兵打断他，走到会议桌前，拿起那份今天早上送来的党报。
第三版那篇文章被他用红笔圈了出来。
“陶伯谦在京城已经动手了。他把陈知行和陈建国的关系捅了出来，还泄露了病历。现在联席会议要求陈知行行动结束后返京接受心理评估。”
他把报纸推到奚擎苍面前。
“这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
奚擎苍盯着那些被圈出的字句，喉结滚动了一下。
“意味着...如果今天行动出任何问题，责任都会推到陈知行身上。他的心理问题会成为最好的借口。”
“不止。”
魏红兵重新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阴沉的天色。
“如果行动成功，陶伯谦会说是陈知行急于立功，滥用职权。如果行动失败，那就更简单了，一个有心理疾病的指挥员，做出了错误判断。”
他转过身，目光如刀：“所以无论今天结果如何，陈知行都完了。而我们...要看殷书记，看陶伯谦这位副委员长能不能在最后关头，把我们都摘出去。”
奚擎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颓然地低下头。
墙上的时钟指向九点二十分。
距离十点，还有四十分钟。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