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河坊街巷子尽头的老茶楼。
老五推开包厢的门,曾龙已经坐在里面了。
茶几上摆着一壶龙井,两个茶杯。
“曾总。”
曾龙点点头,给他倒了杯茶。
老五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什么事?”曾龙问,“钱江豪庭那块地出问题了?”
“不是出问题。”老五放下茶杯,“是需要你帮个忙。”
曾龙皱眉:“什么忙?”
“把地转给杨杰潮。”
曾龙愣住了。
他盯着老五,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把钱江豪庭那块地,转给杨杰潮。”
曾龙的脸色变了。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老五。
包厢里安静下来。
窗外传来街上的喧闹声,很远,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你在开玩笑?”曾龙终于开口,声音很冷。
“没有。”老五说,“我是认真的。”
“我废了这么大功夫拿下那块地。还答应给何滔远五百万,给他项目。现在你让我把地转给杨杰潮?”
“对。”
“为什么?”曾龙的声音提高了,“你在耍我?”
“没有。只是出了点变故。”
“什么变故?”
老五没有马上回答。
他又喝了口茶,然后看着曾龙。
“杨杰潮抓了何滔远的儿子。要何滔远把地给他,不然就永远见不到孩子。”
曾龙愣了一下。
“所以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如果不给,孩子会出事。何滔远会疯。”
“那是何滔远的事。”曾龙说,“不是我的事。”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老五说,“如果何滔远乱来的话,到时候我们都不好收场。”
曾龙冷笑:“所以你就来找我,让我把到手的肥肉吐出来?”
“不是吐出来。”老五说,“是用来钓鱼。”
“什么意思?”
老五靠在椅背上,说:“我的计划是,你答应把地转给杨杰潮。约他出来见面,谈转让协议。等他出来了,何滔远当场杀了他。”
曾龙整个人僵住了。
他瞪着老五,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说什么?”
“杀了杨杰潮。”老五平静地说,“一了百了。”
曾龙站起来,在包厢里来回走了几步。
他的脸色很白。
“你疯了?”他转过身,看着老五,“杀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老五说。
“那是杀人!”曾龙提高声音,“不是做生意!不是打官司!是要命的事!”
“我知道。”老五还是那句话。
曾龙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慢慢坐回沙发上。
他端起茶杯,手在发抖。
茶水洒了一些在茶几上。
“我是个商人。我不干这种事。”
“你不用干。”老五说,“你只需要约杨杰潮出来。剩下的,何滔远来做。”
“那也是帮凶。”曾龙说,“事发了,我一样要坐牢。”
“不会。”老五说,“你想想,何滔远跟杨杰潮有深仇大恨。他老婆被杨杰潮夺走了,儿子也被改了姓。现在又用孩子来威胁他。他杀杨杰潮,是报私仇,跟你没关系。”
“那到时候地……”
“地还是你的。”老五说,“你约杨杰潮出来谈协议,属于正常的商业行为。谁能想到何滔远会突然出现杀人?”
曾龙沉默了。
他脑子里在飞快地转。
老五说的好像有道理。
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如果何滔远说出来呢?说是你们安排的?”
“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老五说,“他杀杨杰潮是报仇,这是情有可原的。”
曾龙还是犹豫。
他确实恨杨杰潮。
十年前那八个亿,差点让他破产。
这些年他做梦都想报仇。
但报仇是一回事,杀人是另一回事。
他不是道上的人。
他是商人。
商人讲究的是利益最大化,风险最小化。
杀人的风险太大了。
“我需要考虑一下。”他说。
“没时间考虑了。”老五说,“杨杰潮只给了何滔远三天时间。”
“三天?”
“对。”老五说,“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
曾龙深吸一口气。
他想起十年前的事。
那段时间他差点自杀。
最后是岳父家帮了他,才渡过难关。
这些年他慢慢恢复了。
但那个仇,他从来没忘。
钱江豪庭这次,他本来以为能让杨杰潮损失,让他吃瘪,就已经很解气了。
但现在老五说,可以直接弄死杨杰潮。
曾龙心动了。
但又害怕。
“你保证不会牵连到我?”他问。
“保证。”老五说,“何滔远会在公共场合动手。大庭广众之下,杨杰潮死了,凶手是何滔远。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失败呢?”
“不会失败。”老五说,“你要相信我。”
曾龙又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拖下水了。
从答应跟老五合作对付杨杰潮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在这条船上了。
现在想下船,已经晚了。
“曾总,”老五看着他,“你不恨杨杰潮?”
“恨。”
“那就够了。杨杰潮这种人,不死,早晚还会来找你麻烦。钱江豪庭这次,他损失了这么多。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吗?”
曾龙的脸色又变了。
老五说得对。
杨杰潮那种人,心眼小,报复心强。
这次钱江豪庭的事,他肯定会记恨上自己。
迟早有一天,他会报复。
“所以……”老五的声音似乎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与其等着他来找你麻烦,不如趁这个机会一劳永逸。”
曾龙闭上眼睛。
他在做最后的挣扎。
理智告诉他,这事太危险,不能参与。
但仇恨在催促他,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还有恐惧。
如果杨杰潮不死,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三种情绪在他心里交织。
最后,仇恨和恐惧战胜了理智。
“好。”他睁开眼睛,“我答应。”
老五松了口气。
“但是,”曾龙说,“我有个条件。”
“你说。”
“事成之后,”曾龙说,“如果有人要报复我,我希望你们能保证我的安全。”
“完全没问题。”
曾龙深吸了一口气,问:“什么时候动手?”
“明天。”
两人又聊了一些细节。
怎么约杨杰潮,见面说什么,转让价格怎么谈。
半个小时后,老五起身告辞。
曾龙送他到门口,看着他走下楼梯。
回到包厢,曾龙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
他的手还在抖。
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
同一时间,距离杭城五十公里外的一片树林。
这里是无人区,很少有人来。
树林很密,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空地上,何滔远和郑信站在那里。
郑信从一个棒球包里掏出一把枪。
黑色的,沉甸甸的。
他把枪递给何滔远。
何滔远接过枪,感受着它的重量。
冰冷,坚硬。
他抬起枪,对准不远处的一棵树。
手很稳。
扳机扣下。
砰!
枪声在树林里炸开。
一只鸟从树上惊起,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何滔远没停。
砰!砰!砰!
连开三枪。
树干上多了几个弹孔。
更多的鸟被惊醒了。
它们从树林深处飞出来,黑压压的一片,遮住了阳光。
何滔远放下枪,看着那些鸟飞向远方。
他的眼神里全是狠色。
郑信站在旁边,没说话。
风吹过树林,树叶沙沙作响。
地上散落着几个弹壳,在阳光下闪着金属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