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儿记住啊,一定要听话,听话......”
阎母泪眼婆娑,绑好的鸡蛋不断的往儿子身上挂,这是她昨夜准备好的,特意为儿子准备的!
“十一啊,你也是我儿,来来,挂上,挂上......”
离别的日子不好受,被满桂卖了的梦十一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要去草原。
直到今日,他还没明白自己是如何被卖的!
余令的这次离开送别的官员很多,说话也好听了,不像以前那样爱搭不理了,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知道。
“唉,大哥昨夜抱着昏昏在屋里坐了一夜!”
余令抬起头看了一眼京城的城墙轻轻地摆了摆手。
这一走,余令就不打算回来了,摆手算是告别吧!
如今的大明……
昨夜快马急报,河南汝宁府固始县的白莲教徒李恩贤率众竖起了反明的大旗。
打着声援徐鸿儒的旗号造反了。
御马监的林大少偷偷的离开京城了。
不是大明烂,而是大明的朝廷没救了。
如今完完全全的应对了“其外窿然,丹青赭垩,未易其旧,而中则蠹矣”这句话。
“陛下,余大人走了!”
朱由校烦躁的拍拍手,想着平叛前那一日两人的对奏,朱由校烦躁的挥了挥手,叹息一声离去。
“大伴,将汪文言下镇抚司诏狱吧!”
“遵命!”
大明现在所面对的诸多问题朱由校很清楚。
越是清楚也越是绝望,田赋越来越来高,商税怎么都收不上来。
商税虽然也收了一点上来,骂声却是一大片。
朱由校问过余令,余令说这是收错了。
官商的税没收到,却狠狠的把那些小工商业主、做小买卖的剥了一层皮。
这就是大明的商税。
余令还说了,嘉靖年是这样的问题,万历年也是这样的问题,如今还是这样的问题。
该征的不征,死征那些没背景的!
这样收,他们能不骂么?
朱由校开始还不信,认为余令在胡说,都扯到嘉靖年了。
等朱由校把嘉靖时候的折子翻出来一看……
朱由校突然发现余令竟然说的如此委婉。
洪武年间设的税课司、税课局,数量超一千多个。
万历初年只剩一百一十多所,如今只剩下一百不到了!
余令说问题在于税官的制度。
税官是“司之以杂流出身之官,握之以积年巡栏之手”。
先前的税官是三年一考核,后来成了九年。
不能科举,晋升通道堵死了,俸禄还是洪武年的制度。
这就是典型的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谁还愿意认真干活。
月例钱都养活不了自己。
于是,税官和小吏开始勾结。
如今的局面是“朝廷管不动、地方不想管、基层全烂掉””,这商税怎么收?
“不能急,不能急……”
嘴里念叨着不能急,可朱由校的确是越走越快。
又怎么能不急,田赋高了,百姓没活路了,现在中原的百姓都造反了!
关内的税成了头难,归化城倒是成了唯一的例外。
……
今日的归化城在下雨。
这一场秋雨在告诉所有人,寒冬要来了,要储存食物,封好漏风的门窗准备猫冬了。
天上的雨虽然下个不停,城里却是歌舞升平。
合理的商税,安全的治安,干净到令人发指的环境,再加上一个不贪污的衙门,所有的一切都欣欣向荣。
牧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种活法。
以前每年的这个时候头人就会来牵羊。
因为羊大了,吃的多了,冬日要来了,羊群要处理一部分羊准备过冬。
头人把羊迁走了,留下一袋粮食后离开。
粮食自然不是什么好粮食,所以也不用算亏多少,反正就是亏。
还不能说,说了头人就会把你赶走。
在这冰雪即将到来之际,没有族群活不了。
如今倒好,所有的牧民都没有族群了。
归化城不允许有族群的存在,一旦有人这么搞,刀子立刻就来了。
在整个河套,所有人都是一家人。
安其尔如今有六只羊,三只大的,三只小的。
在这个冬季来临之前她打算卖掉一只羊,为自己准备过冬的食物。
因为自己没男人,所以这次买卖得往死里抬价!
在划分出来的市场转了一圈,安其尔心里微微有些失望。
各家价格好像差不多,换粮食也就几斤的一个差额。
不过真比以前好。
以前自己这样的就不可能有羊,更不可能来这“互市”看粮食,跟人商量价格。
在以前这是属于头人的权利。
如今自己倒是真的成了人。
山西来的商人唐子吾已经看到这个姑娘来来回回转了好几次了。
他是第一次跟着家里人来这里做生意,长辈去买马了,他要买羊。
因为是头一次,嘴巴半天都张不开。
所以,生意做得不好。
隔壁的曹家人已经清空了粮车,伙计正在往羊屁股上抹颜料,准备赶到另一边杀羊了!
自己一头羊都没买到。
见转了一圈的小姑娘又来了,唐子吾不想让家人看笑话,深吸一口气,大声道:
“来嘛,看看我的粮食!”
安其尔走了过来,抓起一把粮食直言道:
“粮食不干,压秤!”
“这是下雨了,返潮!”
唐子吾看着那双璀璨的眼眸心里一慌,伸手狠狠的往粮食袋子里一伸。
半个胳膊都埋了进去,摊开手心解释道:
“你再看看!”
安其尔有点心动了,这粮食可以。
拿回去后不去皮,用石臼细细地捣碎成粉,再加上夏日里干活收集的土豆……
这个冬天就饿不死了!
“不行,你这粮食还是没晾晒好!”
唐子吾急了,赶紧道:
“小娘子,你再看看,没土粒,没石子,天地良心,我来了这里就是做生意的,我还诓你不成!”
“加十斤!”
“最多三斤!”
“加七斤!”
唐子吾深吸一口气,诚恳道:
“小娘子,让我开个张,我只能在市场价的基础上加五斤,能行,我找人给你扛回去!”
“我姐妹多,我认识的人多!”
唐子吾恨死了自己的堂兄,他说草原人傻,什么一个罐子都能换羊皮。
如今看来他就是胡说,这小娘子太狠了!
“这样,我让一步,六斤!”
安其尔满意了,虽然只比别的地方只多一斤,但一斤已经不少了。
这一斤粮食熬水水,能喝两日呢!
“好!”
唐子吾松了口气,第一笔生意成了,闻言,趁热打铁道:
“小娘子准备换几只羊,我这次带来的粮食多!”
“一只羊!”
“啊?”
唐子吾心猛的一哆嗦,见这娘子穿的好,脸上有肉,本以为是个大户,结果就换一只羊,这这……
“别啊了,我认识有人,好多好多人!”
“哦!”
唐子吾淡淡的哦了一声,在生意场,这话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店家便宜点,我再给你多介绍点人!
没想到,这话草原也有啊!
第一笔生意达成,唐子吾花了两个钱找人把粮食给这娘子送去。
粮食少了一包,他后面的围栏里多了一只羊。
细细一算,真亏!
本以为姑娘那一句话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那姑娘真的有人脉。
一大群人围了过来。
“怎么样,本姑娘可没说大话!”
“感谢小娘子!”
安其尔很满意,因为她能带着姐妹多赚一斤粮食。
她虽然不获利,但看着众人感激的看着自己!
安其尔觉得很值。
唐子吾是个生意人,虽然今日是牛刀小试,但他看到了安其尔的能量。
他从边上的护卫手里拿过木匣子,从里面挑了个小小的挂饰。
“谢谢小娘子,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安其尔望着银豆子一愣,忍不住道:
“你这是做什么?我不嫁给你,你配不上我,大人说我是归化城的一朵花!”
唐子吾闻言赶紧道:
“我这是投桃报李,小娘子如果可以搞到马,那时候会有更大的礼物奉上,没有也无妨,今后小娘子卖羊记得找我!”
“好!”
五十多人的到来让唐子吾忙了起来,安其尔认真的打量着手里的银豆子,这是她的第一件首饰。
没想到是别人送的。
安其尔觉得这个男人喜欢自己,可惜这个男人的身板太瘦了。
用老人的话来说,一屁股坐下去人都没了。
等家里的长辈空手而回的时候,唐子吾这边已经倨傲的抬起了脑袋。
负责税收的官员走了过来。
“我看看啊,那个我是算算啊,稍等~~~”
在焦急的等待中税吏完成了计算。
唐子吾觉得这税吏笨死了,这么简单还算了三次,浪费了几张纸。
“好了,对上了,交钱去吧!”
“大人怎么称呼?”
税吏摆摆手,赶紧道:
“别问我怎么称呼,也不用想着混个脸熟,归化城的税吏一年一换,明年我可能是看城门的!”
归化城的猫冬开始了,囤粮食,囤牧草,囤各种布匹棉花!
时间慢慢的溜走,天一天比一天冷,唐子吾缩着脖子准备出城。
得赶紧离开了,不能等到大雪来,只要走杀胡口回去,这一次的生意就是赚钱的。
来的时候胆战心惊,走的时候还有些不舍。
归化城除了规矩多,夜里会宵禁让人觉得难受,其余的地方没得说,生意场的地方官员根本就不来。
眼看着就要出城了,城墙上的旗帜突然挥舞了起来。
“不好意思各位,请等等,我家大人回来了,带有女眷,队伍里有孩子,外面风大.....”
听得号角声,城中的百姓突然就冲了出来。
“令哥回来了?”
“是令哥回来了?”
街头的人越来越多,开始有人往城墙上跑,
当远处的一队骑兵映入眼帘,那熟悉的旗帜迎风飘扬,归化城响起了欢呼声!
“王超,真的是令哥诶!”
“娘的,我还以为令哥过年才会回来呢!”
如意开心了,开始指挥人手让路,准备让令哥进城。
不是非要如此,而是这些商贾的车队太长了。
他们带着的货物又多,走的又慢,只能让城门口的赶紧走,后面的等候一下。
唐子吾看着穿着文官官服的赵不器,这是他在归化城见到的第一个官员。
城外的战马由远及近,为首的汉子打着呼哨进城。
“赵不器,老修?你们都在啊....”
在队伍后面,一个扛着大旗的汉子最后一个进入,排队的队伍开始通行,一点都不墨迹!
“令哥~~~”
“哎呀,文宗也来了,快快,文宗也来了~~~”
“五爷,五爷白了诶!”
“别叫了,快来拜见夫人,夫人也来了!”
如意抱起两个孩子,狠狠的亲了一口。
“还记得我么?”
“如意叔!”
“诶,真乖!”
城里闹哄哄的,原本空荡的街道聚满了行礼的人,安其尔也来了,一群人围着队伍唱起了歌!
唐子吾不知道这是谁来了,走到父亲身边好奇道:
“爹,这是谁来了?”
“西北王余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