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新郑城。
晨曦刺破天际，城外滔天火海只剩淡淡的余烬，城墙之上，有人居高临下俯视远方。
一头银发的卫庄拄剑而立，手中鲨齿此时已然出鞘，一袭黑金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银发乱舞。
火灭的要比想象的还要快，距离那场大火如今才不过一日，火势便已经接近尾声了。
“秦军已然蓄势待发，这一次，我们还能守得住吗？”
张良站在一旁，语气难掩低落，面对绝对的武力，计谋、算计，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
卫庄眼神凝重，随后他沉声说道：“只要是战争，就有胜负，在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不都知道吗？”
“我们当初入局，真的是因为韩非吗？”
张良双手负后，目光闪烁不定。
经风雨，见世面，当初那个还是有些稚嫩的少年，如今已经学会了站在最前面。
“卫庄兄难道不是吗？”
卫庄闻言，目光一斜，扫了身边这个年轻人一眼，随后接着说道：“或许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就算是我们也是一样，但现在我们已经身在局中，要想破局”
张良身后的双手轻轻一攥，心头闪过万千思绪。
围棋之中有一种说法，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的是身在局中的人因为利益的牵扯而看不清局势，而局外的人因为没有利害关系，能够保持冷静客观，可以不受情绪干扰，更加理性的分析问题得出结论。
如今秦韩两国的交锋，他们都算是其中的棋子，要想破局，难度可想而知。
“我曾听修缘清虚大师说过，谋士以身入局，举棋胜天半子。”
城头有风吹过，城外烟尘缓缓散开一角，卫庄眼睛一眯，关于那个来自道家天宗的少年，到现在他依旧没有看透。
当初他留下的几条计谋，到后来他与韩非仔细研究过，的确是少有的治世良方，奈何当时朝堂之中有夜幕和韩宇牵绊，又有韩王安犹豫不决，只能眼看着时机转瞬而逝。
“清虚.”
卫庄忽然转身，看向张良，目光深处射出一丝凝重。
“你真觉得清虚对于七国没有自己的打算吗？”
张良见卫庄如此慎重，眉头一皱。
对于当初的那个少年，他的印象挺好，作为道家的高徒，对方不去干预世俗中的事情，他也不觉得对方做的有什么不对的。
“卫庄兄此话何意？”
卫庄深深看了张良一眼，张良在这几年的时间中飞速的成长，这些他都看在眼中，他不相信对方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要比我们所有人看到的都疯狂”
“如今的七国，各个国家最顶尖的人才，能够想到的是变法图强，让自己的国家强盛起来，或者抱负更大一些的是结束这个乱世.”
“就如同秦国的那位王——嬴政。”
说到这里，张良下意识点了点头。
当初嬴政来访，他也见到过本人，那位年轻的王，身上的确有一种气吞天下的豪气。
不过这一次，张良并没有开口打断卫庄的话，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倾听。
“而清虚想终结的绝不仅仅是这个乱世，他想终结的是早已深入人心的规矩。”
“他的野心在我看来，甚至远在那个人之上，江湖上经常流传的一句话，道家的人不是天才，就是疯子，你觉得清虚会是哪一种呢？”
张良默然。
这些话若是卫庄对其他人去说，或许那些人是听不懂的，但他不一样，接受了良好教育的他，是能够听懂卫庄话中深意的。
卫庄口中的规矩，并不是简单的变法，而是一种从内到外的质变，是一种打破一切之后的重塑再造，这更像是浴火重生。
“天才和疯子说的终究还是一个人，或许人们口中的疯子，只是因为我们无法理解对方所站在的高度，就如同面对同一个问题，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做法。”
“而面对同一件事情，天才的做法又岂会与凡人一致呢？”
卫庄忽然一笑。
“有趣的回答。”
同样的一个问题，他也曾经问过韩非，他记得当时韩非是这样回答的。
“他的法超越了世俗，超越了王朝，超越了时代，甚至超越了人的七情六欲，我知道他的法是对的，但我不能接受。”
又站了一会儿，张良再度开口。
“我还以为红莲公主最后会交出四公子韩宇呢！”
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卫庄眼神一眯。
百越的那些人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些棋子，但最后却被那个女人反客为主。
“韩宇.”
说起韩国的这位四公子，卫庄眼底泛起几分波动，在韩非入秦之后，韩宇便跳的很欢，甚至还暗中勾结了姬无夜，想着把红莲许配给对方，以此来拉拢这位大将军。
可惜，天不遂人愿，前线战事传回，血衣侯白亦非以及雪衣堡大军死伤殆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姬无夜死在了他的手上。
在之后，他曾想找韩宇算账，不过被红莲阻止了，这一次也一样，红莲最后也没有答应天泽的条件。
“你似乎并不反对这个决定。”
卫庄只是淡淡扫了张良一眼，没有过多的解释。
张良一耸肩。
“一个为了目的什么都能牺牲的人，卫庄兄又是如何看待的？”
听到张良抛回来的反问，卫庄并没有回答，尽管他讨厌那些优柔寡断的人，但当这件事儿落在自己身上，那就是两说了。
从理性的角度来说，交出韩宇会是最佳的选择，但从道义的角度来讲，这种做法很难让人舒服。
相较于冷静地选择交出韩宇，其实卫庄和张良更赞同红莲的选择。
身处绝境，就算是交出韩宇，对现在局面也不会有太多的影响，如今的局面就算是有百越的加入，其胜面也是微乎其微。
“不过卫庄兄当时还真的霸气，仅凭一人之力就镇压了天泽和焰灵姬两位宗师，让他们不得不选择出手。”
卫庄收回视线，再度看向战场。
“那个女人的内功造诣并不简单，或许她说的是真的，她现在的主人已经不是天泽了，而是道家天宗的清虚。”
闻言，张良不由一愣。
过了一会儿，张良再度开口说道：“对于此事，天泽似乎并没有生气。”
卫庄想了想回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恐怕与流沙是一样的，韩非是领导者，而我们是成员，这其中并没有上下级的关系，只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在为同一个目标努力，若是非要说有关系，那估计也只有一个，他们都来自同一个国家。”
“准备一下吧！”
“这一场战斗可能并不会轻松，罗网的人很有可能会在内史腾发动攻击的同时动手。”
张良点了点头，随后他又看了看远方的战场，在那边，秦军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这一场战斗终究是不可避免的。
时间匆匆而过。
转眼又是半日，看着身前的两人，卫庄眼神冰冷。
“惊鲵和掩日，罗网倒是看得起我，一次出动了两位天字级杀手。”
新郑城中的一条巷道之中，卫庄身前忽然多出了两个黑甲人，此二人身着秦国的制式黑甲，一前一后将卫庄堵在了巷道之中。
在他前方的一人手持越王八剑之一的掩日，另外一个则手持越王八剑之一的惊鲵。
关于罗网的杀手，截止到现在，卫庄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不过同时应对两位，还是头一次。
罗网的天字级杀手，实力都在宗师境，非常的难缠，就算是只有一个，大多数江湖中人也无法应对，面对他们，只有引颈就戮的份。
“你是一个特别的对手，一个人出手没有十足的把握拿下你，所以我请了一个帮手。”
掩日手中长剑一抬，遥遥指向卫庄，于此同时，他开口解释道。
身后的惊鲵，则冷笑着回应道：“鬼谷弟子，我倒是在咸阳城也见到了一位，盖聂的纵剑术我已经领教过了，希望你的横剑术不会让我们失望。”
听到此话，卫庄冷冷一笑。
“看起来，你们的嘴巴要比手中的剑厉害，能够他的手下逃命对你们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面具后的惊鲵眼睛一眯，周身气势一变，几乎是转眼之间，这位罗网的天字级杀手便华丽的完成了蜕变。
“逃命？？”
“就是不知道你能否从我的剑下逃过一命！！”
声音未落，惊鲵手中长剑便已经斩了过来，只听嗡的一声，一道凌厉无比的剑气便破空而至。
“大将军，你在看哪里？？”
就在卫庄想着抽身躲避的时候，一道声音从侧面传到了他的耳中。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剑光，一道璀璨无比的剑光。
感受着身侧传来的波动，卫庄脸色一滞，只是初初交手，他便从这两位罗网天字级杀手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来不及多想，卫庄脚下一点，身体好似陀螺一般，在半空旋转了起来，鲨齿随着猛烈旋转，剑刃弹开了欺身而来的那一剑，同时也躲开了惊鲵斩出的剑气。
“有趣！”
掩日一击失利，但却没有半点不满，看着站在场中的卫庄，他的目光变得有些炙热，好似猎人一下子看到了猎物一般。
“果然，还是鬼谷的传人杀起来，才够意思！！”
听到此话，卫庄眼睛一眯，鲨齿上一道剑气开始环绕。
“两对一，还能被你说的如此自豪，可以说你是我见过最无耻的一个罗网天字级！”
鬼谷在这个时代，还被赋予了一个名字，纵横家。
所以在嘴上的功夫，出身鬼谷的卫庄也着实不弱，只是一句话，就让对面的掩日一时无言以对。
在一开始的时候，对方就已经说了，一个人出手担心无法拿下，所以才会两人一起围攻。
如此，再去说什么大话，在其他人看来不就是非常无耻了。
“我的目标是杀了你，并不是击败你，你的激将法对我来说没有用。”
掩日沉默一会儿，长剑一挺，再度杀了过来。
与此同时，惊鲵也没有闲着，这柄越王八剑在围攻卫庄的过程中发挥了它应有的实力。
剑气翻飞，犁庭扫地，面对这些攻击，卫庄不得不选择躲闪。
行走江湖，卫庄也不是第一次一对多，但掩日与惊鲵，让他有些束手。
“撕拉！！”
长剑扫过黑金披风，卫庄来不及躲闪，这件被他披在身上的披风顿时被撕了一个大口子。
卫庄脚下一蹬，双脚在墙面上借力，身形快速突进，通过方才的交手，他已经感觉出来，这一次的两个对手，惊鲵的实力稍弱一筹，虽然是宗师境，但战力稍逊。
在一对二的情况下，若是想要破局，弱的那一方便是突破口。
所以在这一次借力之后，他的目标便选择了一直都在“放冷箭”的惊鲵。
卫庄的速度很快，就算是掩日也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举剑格挡的瞬间，便被卫庄蛮横地抽飞了出去。
感受着鲨齿上传回来的力道，卫庄眼神一狠，掩日的实力与他的差距并不大，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他要想拿下对方，至少在两百招开外。
所以在抽飞对方之后，他也不犹豫，身形一窜，直接来到了惊鲵身前。
半空之中，卫庄双指一并，在鲨齿剑身上一划，一道浑厚的内力顺着剑身激荡而出。
横剑术的大招名为横贯八方，眼下卫庄抓住了这一闪而逝的时机，瞬间，八道剑气一剑而出。
惊鲵似乎没想到卫庄会如此的果决，在判定情况之后，当机立断，选择自己作为突破口。
“是横贯八方！！”
卫庄这一招，他自然也认出来了，作为横剑术的至高奥义，这一招的威力十分巨大，一瞬间八道剑气，能够完全挡下来的人少之又少。
“为了击败我，而将后背留给掩日，你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而这个错误的决定也就注定了你会败！！”
惊鲵手中长剑横在身前，看着欺身而来的卫庄，他冷冷一笑。
以伤换死，这笔买卖，他不亏。
“是嘛？”
就在掩日破空而至时，一道声音传进了两人的耳中。
只见半空之中一道火焰急速而至，将掩日逼了回去。
“你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