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孝阳手握长剑,步伐沉稳地走在前方,丁羡舞一身水绿罗裙,腰间系着流苏玉佩,与他并肩而行,两人偶尔低语几句,眉眼间尽是默契。
于轩背着个沉甸甸的乌木匣子,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那匣子边角雕着繁复的云纹,看着颇为古旧。他的目光却全然没落在周遭的山景上,只一瞬不瞬地黏在丁羡舞的背影上,那眼神里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热切,连脚步都不自觉地随着她的步调起伏。
龙孝阳本就心思敏锐,这般毫不掩饰的注视,如何能瞒得过他?他蓦地停下脚步,霍然转头看向于轩。
于轩心头一跳,像是被人撞破了心事,慌忙低下头,目光躲闪着落在自己的鞋尖上。
龙孝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沉默:“于兄,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对付那个幻境高手?你对他了解多少?”
于轩松了口气,连忙抬起头,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道:“我对他可没什么了解,不过说起这迷幻阵,我却是自小钻研,浸淫多年。你们尽管放心,待我过去将阵眼破了,你们便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不必再受这幻境纠缠。”
他话音刚落,前方密林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娇叱声,夹杂着男子的惊呼。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十几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手持长剑,正追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狂奔而来,那男子慌不择路,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龙孝阳眉头微皱,刚伸出手指向那群人,正要开口询问,身旁的于轩却突然动了。他将背上的乌木匣子解下来,动作麻利地拿到面前,抬手掀开匣子上的铜锁。匣子一开,里面竟躺着一张古朴的七弦琴,琴身由桐木所制,琴弦泛着淡淡的银光,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于轩将琴取出,猛地往地上一戳,琴身稳稳立住,他随即伸出右手,五指在琴弦上轻轻一划。
“铮——”
一声清越的琴音破空而出,那声音不似寻常琴音那般柔和,反倒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像是无形的利刃,划破了山林间的寂静。琴音悠悠飘散开去,所到之处,方才还在狂奔的红衣女子和那名男子,竟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拉扯一般,身形骤然凝滞,随即化作一缕缕青烟,消散在空气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于轩收回手,将琴弦理好,潇洒地把琴重新装进木匣,背回肩上,动作行云流水,带着几分自得的傲气。
龙孝阳和丁羡舞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后,连忙拱手行礼,龙孝阳赞道:“于轩兄果然厉害!这般厉害的迷幻阵,竟被你如此轻松便破了!”
于轩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摆了摆手,故作谦虚道:“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唯独对这些奇门阵法,从小便格外感兴趣,倒也算是钻研出了些门道。”
龙孝阳微微颔首,笑容和煦:“那就多谢于兄出手相助了。我们二人还要去追赶欲胶真人和赤蛇帮的姑娘们,就此别过吧。”
于轩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目光下意识地又落在丁羡舞身上,沉吟片刻,才开口道:“两位且慢。我虽破了这迷幻阵的一个分阵,却并未抓住那布阵之人。此人手段诡异,若是你们在路上再遇上他,他随手便能再布下幻境,届时你们怕是又要被困住。”
龙孝阳和丁羡舞对视一眼,皆是面露忧色,龙孝阳点点头,沉声问道:“于兄此言有理,不知你有何指教?”
于轩脸上重新绽开笑容,语气诚恳:“反正我闲来无事,不如就与两位同行吧。也好跟在你们身边,见识见识江湖中的奇人异事,顺便还能帮你们抓住那个布阵的妖人,省得他再出来害人。”
龙孝阳心中暗自警惕,他早就察觉到于轩看丁羡舞的眼神不对劲,只是此刻确实担心再陷幻境,耽误了追赶欲胶真人的行程。思忖片刻,他终是点了点头:“如此,那就有劳于兄了。”
于是三人结伴,顺着蜿蜒的山路继续前行。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龙孝阳忍不住开口问道:“于兄,你可知那布阵之人,究竟是如何布下的迷雾?我们又是怎么不知不觉被困在阵中的?”
丁羡舞也好奇地侧过头,附和道:“莫非是他在这树林里布下了什么迷烟?若是如此,我们干脆离开这双龙山,是不是就能避开了?”
龙孝阳摇了摇头,眉头紧锁:“不对,我们一路走来,根本没察觉到半点烟雾的气息。再说,我们在阵中足足跑了十几里路,他总不可能把整个双龙山都布成幻境吧?”
于轩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缓缓摇头道:“他又不是神仙,哪有这般通天的本事。其实道理很简单,他定是与你们二人近距离接触过,悄悄在你们身上下了一种迷幻药粉。至于你们究竟是何时遇上他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迷幻药粉?”龙孝阳和丁羡舞皆是一愣,随即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一道精光,异口同声地说道。
丁羡舞率先开口,语气肯定:“是了!定是那个地下城里受伤的赤蛇帮姑娘!”
龙孝阳重重点头,沉声道:“没错!我们就是在地下城与那姑娘近距离说话,帮她包扎伤口之后,一出地下城,便遇到了那些女子追人的幻境!”
于轩静静听着两人将遇到赤蛇帮姑娘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听完后,他抚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此说来,定然是她无疑了。”
龙孝阳眉头微蹙,又问道:“那照这么说,我们已经离开地下城这么久了,身上的药粉是不是已经失效了?只要我们多加小心,应该就不会再被困住了吧?”
于轩却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了几分:“这可不好说。关键要看那布阵之人的目的是什么。若是她此番针对的就是你们二人,怕是还会找机会再次下药;若是只是碰巧遇上,并无恶意,那你们自然就没事了。”
龙孝阳心中一沉,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我们便多加小心。此番同行,还要劳烦于兄了。”
说话间,夕阳渐渐沉入西山,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倦鸟归林,山林间刮起一阵晚风,带着几分凉意。三人走了大半天,早已是疲惫不堪。
龙孝阳抬眼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棵参天古槐,树下有一片平整的空地,正好可以歇脚。他停下脚步,说道:“天色已晚,我们不如就在此地休息片刻,也好恢复些体力。”
于轩自然没有异议,丁羡舞更是早已累得俏脸微红,闻言连忙点头。
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各自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晚风拂过,吹动丁羡舞鬓边的发丝,衬得她本就清丽的容颜愈发动人。
于轩看得有些失神,半晌才回过神来,主动开口搭话,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温柔:“丁姑娘这般容貌,倾国倾城,怎么会想着闯荡江湖呢?江湖险恶,危机四伏,像姑娘这般娇俏的女子,本该待在深宅大院里,享尽荣华富贵,不该受这份颠沛流离之苦。”
丁羡舞闻言,浅浅一笑,摇了摇头,声音清脆如莺啼:“没办法,我天生就不是那种喜欢被束缚的性子。虽说江湖中打打杀杀,确实辛苦,但我更不愿意像那些深宅女子一般,一辈子困在方寸之地,过着一眼便能望到头的日子。”
于轩见她答话,顿时来了兴致,又顺着她的话,聊起了江湖中的趣闻轶事,言语间极尽讨好。
龙孝阳坐在一旁,本没把于轩放在心上,可看着丁羡舞和他相谈甚欢,偶尔还露出娇俏的笑容,一股酸意瞬间涌上心头,醋坛子当场便打翻了。他强压着心头的不悦,站起身,伸手拉了拉丁羡舞的衣袖,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羡舞,我们去旁边找点干柴吧,待会儿天凉了,也好生火取暖。”
丁羡舞正聊得兴起,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好啊,我们去旁边的树林里看看,应该能找到不少枯枝。”
两人刚转身要走,身后的于轩却也跟着站了起来,快步跟上:“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反正我一个人待着也无聊,正好可以搭把手。”
龙孝阳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心中虽是不情愿,却也不好当面拒绝,只得闷着头,率先朝着旁边的树林走去。
谁知刚走没几步,周遭的天色竟越发暗沉,不知是因为天黑的缘故,还是这山林间本就阴潮,一阵浓浓的白雾突然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像是流动的牛乳,迅速弥漫了整个树林。
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越来越低,不过片刻功夫,连近在咫尺的人影都变得模糊不清。
丁羡舞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左右张望。明明龙孝阳就在三丈开外,可他的身影却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纱帐,越来越淡。她不由得心头一慌,连忙扬声喊道:“孝阳,你等我一下,不要再往前走了!”
龙孝阳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停下脚步,转身想要回应,谁知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绊,他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一个踉跄便重重摔倒在地上。
“孝阳!”丁羡舞脸色煞白,惊呼一声,正要冲过去扶他,手腕却突然被人从身后紧紧攥住。
她猝不及防,被人猛地往后一拽,随即跌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丁姑娘,小心!”于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急促,几分得意。
丁羡舞只觉一股陌生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顿时又惊又怒,她猛地挣扎起来,用力推开于轩,怒声道:“你干什么?!”
于轩被她推得后退两步,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容,正要开口辩解,丁羡舞却顾不上理他,连忙低头看向方才龙孝阳摔倒的地方。
可那白茫茫的雾气之中,哪里还有龙孝阳的身影?
他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踪迹全无。
丁羡舞立刻大喊“孝阳你在哪?”
而不远处迷雾中龙孝阳也回喊“我在这,我怎么看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