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笑,顿时吸引了屋内所有人的注意。
春莺微微往后瑟缩了一下,谢道远见状,连忙把她搂在怀中。
春莺低声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她好可怕……”
说着,她还往谢道远的怀中躲了躲。
谢道远也皱眉。
他当然知道秦氏在笑什么,只是……
明明先前还有些愧疚的,可现在看看怀中的春莺,又想到她腹中的孩子,若不是他今天收到消息及时赶回来,春莺和孩子都保不住。
秦氏的行为,太恶毒了!
那点愧疚也因为这种种情绪而消失不见了。
“把这个疯妇给我捆起来,送回家去!”谢道远吩咐道。
手底下的人立马就要动手。
然而才刚碰到秦氏的胳膊,就被她甩手挥开,冷声道:“别碰我!”
她微昂着头颅,看着坐在屋中,怀里搂着另外一个女人的丈夫,那样冷漠无情的脸,心像被冰锥刺入一样疼痛发寒,却仍旧一字一句的说:“我自己走!”
说完,就当真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秦氏没有回头。
那倔强的背影落在谢道远的眼中,让他的心微微刺了一眼,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顺着指尖慢慢流走。
但是下一秒。
春莺轻轻的抱住了他,仰头道:“大人,我肚子好不舒服。”
谢道远立马回过神来。
“怎么了?是不是又开始疼了?”
“有一点。”
谢道远有些慌张。
“你别怕,大夫马上就到了,你和孩子一定都会没事的。”
说完,就开始往外喊:“大夫呢?怎么还没到?”
小厮立马匆匆忙忙跑过来。
“到了到了。”
说着,就看到另一个小厮领了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过来,谢道远立马让了座,急声道:“你快给她看看,她刚受过伤,身子还虚着,又见了红……”
大夫连连点头,连口气都没喘匀,就坐下来,开始给春莺看诊。
两刻钟过后。
好在结果是好的。
春莺虽然动了胎气,也见了红,但到底身体底子好,孩子没有落胎,只是有些滑胎的迹象。
老大夫很有经验,开了几副药,让人去熬了,说是几副保胎药下去,这胎应该能稳定住。
谢道远松了口气。
这些年,他和秦氏自从生了谢令仪之后,就再也没能要上孩子。
虽然后来他纳了房小妾,又生了谢知节,但到底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差了点意思。
尤其是在看到二房和三房的子嗣都那么多的情况下。
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尽管,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当初扔掉何大壮,选择把谢知凛接回来的时候,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一辈子不要亲生儿子的打算。
可想是一回事,真到了这个时候,尤其是到了这把年纪,眼看着别人家热热闹闹,膝下子女成群,他不可能不想。
一想,就容易蠢蠢欲动。
所以才会有之前的雪娘和现在的春莺。
雪娘虽然死了,但谢知节好歹保下来了,只是这些年一直被秦氏忌惮着,扔去庄子上读书,不许他出来见人。
谢道远秉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更怕的是秦氏将那事抖落出来,所以一直忍着任由她去了。
眼看着谢知节越来越大,也与他越来越离心,这些年除了逢年过节,平常就没有回来过,虽是面上恭敬着,他却感受不到他对他有任何父子亲情。
谢道远没有立场去指责谢知节,可是那一腔父爱热血,也就慢慢淡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子女缘浅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可没想到,等他晚年,又等来了一个。
这让他怎么能不激动?
谢道远对大夫道:“你务必要好好调养她的身体,不许出一丝差错,知道了吗?”
大夫低声应是。
随后,他又嘱咐那些照顾春莺的丫鬟和婆子。
“你们都小心伺候着,平日里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不许有任何闪失。”
其余丫鬟都恭敬应是。
唯有李嬷嬷,捂着自己被打伤的地方,勉强笑道:“大人,非是我们不听您的,只是有些时候,我们也是有心无力啊。”
谢道远紧皱着眉。
“什么意思?”
李嬷嬷看了春莺一眼,然后委屈的道:“您可不知道,今天您没来的时候,大夫人不仅打了春莺姑娘,还说要发卖了她呢。”
“要不是您及时赶到,咱们指不定现在在哪儿?奴婢知道您珍爱春莺姑娘,可她就在这宅子里住着,您能护得了她一时,护得了她一世吗?”
“大夫人位高权重,我们春莺姑娘无依无靠,甚至连个名分也没有,就这样跟了您,还不是任由人搓圆捏扁,随意拿捏?”
“届时别说是孩子,只怕连大人也要保不住了,大人都不在了,那这孩子还能在吗?”
李嬷嬷的一席话,让整个屋子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作声。
谢道远也意识到了李嬷嬷并没有夸张,如果他不想办法护住春莺,按照秦氏的性子,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寻机会把春莺发卖或是打杀了。
她自诩捏着他的把柄,他不敢把她怎么样,所以向来胡作非为。
如此下去,春莺住在外面,定然保不住。
谢道远紧皱起眉头。
“那你说怎么办?”他看向李嬷嬷,“我要去衙门当值,走不开,总是不能时刻守着她的。”
李嬷嬷笑道:“当然不用大人时刻守着,大人是男子,天生要建功立业,老守在家里算怎么回事?大人有这份心,我们春莺姑娘就很感动了。”
说着,看了春莺一眼。
春莺适时的露出一个仰慕和依赖谢道远的表情。
谢道远见了更加受用,将春莺护在怀中,对李嬷嬷道:“你有什么方法尽管说来,别卖关子了。”
李嬷嬷当下便也不再藏着,老实说道:“听闻府中老太君慈悲为怀,恰巧咱们姑娘也最爱礼佛,不如就把姑娘接回府中,相信有老太君照顾着,大夫人定不会把姑娘怎么样,这样老爷每日回家也能见着姑娘,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春莺闻言惊呼一声,“万万不可。”
她仰头看着谢道远,柔弱的道:“夫人已经十分厌恶我,若我再去谢家,岂不是更要让她生气?”
“因为我的存在,让大人和夫人失和,已经是我的不是,我又怎可再这样伤夫人的心?”
“依我看,我就还是住在这眠花巷里,至于未来是生是死,是好是坏,一切都交由老天吧,不管老天做出什么选择,春莺能跟大人一场,都无怨无悔。”
说到最后,春莺的眼中已涌现出晶莹的泪花,显然是动了感情。
谢道远见状,大受震撼。
活了四十多年,他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如此仰慕,珍视的对待。
他的心里很受用,同时,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