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嘴角微微上扬,指尖轻轻一弹,清脆的响指声在书房里格外清晰,眼底闪过一丝赞许:“问得好!”
话音未落,他便缓步走到窗边,目光透过窗棂望向夜色中的施府方向,笑道:“因为施府上那些人有问题,要避免打草惊蛇.....”
言语之中,满是意味深长。
夜探验尸的最关键点,就是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个查案主官,意识到了这一点.....
而白天褚仵作的结果,正好可以用来麻痹!
红叶先是愣了愣神,眼神瞬间凝固在半空,仿佛在飞速消化这番话里的深意。
下一刻,她猛地睁大眼睛,身体不自觉地绷紧,像是骤然惊觉了最关键的一点,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诧异:“凶手在施家那群人中?!”
红叶记得,白日里那些施家亲眷,不是哭的都挺伤心的吗?
陈宴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不慌不忙地反问:“不然,如何轻易让施员外,服下那些药物呢?”
顿了顿,视线落在墙上施家人的画像上,眼神愈发戏谑。
施庆文并非不设防之人,寻常外人想近他身都难,更别说让他毫无察觉地吞下那些有问题的药物。
唯有日日与他相处的家人,才能借着饮食、汤药的由头,将药物悄悄送进他口中。
这是最隐蔽,也最容易得手的法子.....
云汐对这分析很是认同,点头附和:“倒也是哦!”
朱异也重重叹了口气,粗声感慨:“这种事一般都是祸起萧墙!”
最狠的刀子,多数是来自至亲的,且防不胜防.....
红叶这时已镇定下来,皱着眉思索片刻,提出了新的疑问:“可他们害施员外的动机是什么呢?”
“我也不知....”
陈宴闻言,却摇了摇头,平静地开口:“慢慢查吧!”
顿了顿,又继续道:“天色不早了,都先回去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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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清晨。
万年县衙。
天刚蒙蒙亮,庭院里的露水还凝在青砖缝隙与花枝上,泛着淡白的光。
陈宴一身素色劲装,发丝用玉簪松松束起,正立于庭院中央,刚结束八段锦的最后一式。
“哈基米南北绿豆...”
“阿西噶呀南北绿豆哈基米...”
“基米耶哒哈曼波....”
“哦哦...哈基米...耶打曼波马奇基....噶南北...”
他哼唱着某个调子,双手缓缓从“两手攀足固肾腰”的姿势收回,指尖轻按在腰侧,深吸一口气。
晨露的清冽混着院角桂树的淡香涌入肺腑,他喉间轻呵出一口白雾,又缓缓吐出,周身的筋骨似都被这慢缓的动作舒展开来。
方才最后一式“背后七颠百病消”时,足尖轻点地面的力度恰到好处,既震得气血微微翻涌,又未惊起满地落叶,此刻站姿依旧挺拔,额角只沁出一层薄汗。
司马懿虽然遗臭万年,但他养生的秘诀,还是值得学一学的....
活得久还是很有用的。
毕竟,哪怕自己再菜,等熬死了同时代的所有大佬,剩下的不就吊打了吗?
刘穆之站在一旁,声音恭敬却不扰晨静:“主上,万年县的日常政务,属下已经熟悉的差不多了.....”
陈宴无缝衔接,开始了五禽戏,左腿向前踏稳,双手如虎爪般缓缓抬至胸前,目光锐利却不凌厉,只淡淡颔首应了声:“嗯。”
他腰身微转,虎爪向左侧虚按,动作行云流水间,声音平稳地叮嘱:“除了大事要向我汇报外,其他的常务,你可自己决断,不必请示!”
顿了顿,右腿向前半步,换势衔接,又补充道:“阿襄那边,你也多提点些.....”
刘穆之听得吩咐,立刻躬身应道:“遵命!”
陈宴已收了虎戏招式,转而起势熊戏——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握拳收至腰侧,腰身缓缓下沉,每一步挪动都带着敦实的稳劲,声音随动作节奏淡淡传出:“你先下去吧.....”
“是。”
“属下告退!”
刘穆之再次躬身行礼,而后缓缓直起身,脚步轻缓地转身退走。
陈宴刚收了熊戏的最后一式,双手缓缓松开,气息平顺间,便转入鹿戏起手式。
左腿微屈站稳,右腿向后轻抬,脚尖点地,双手如鹿角般向两侧轻展,身姿瞬间透出几分悠然。
恰在此时,院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高炅一身官服快步走近,见领导正在打拳,便在三步外立定,拱手道:“大人,查到了一些施员外的秘闻.....”
陈宴闻言,腰身随鹿戏招式轻轻晃动,目光却多了几分玩味,边保持着动作边开口,语气里藏着明显的兴趣:“哦?说来听听!”
高炅拱手垂眸,声音压低了几分,意味深长道:“是关于施员外年轻时候,还未发家之前的.....”
“嗯?”
陈宴发出一声带着疑问的轻哼,正舒展的鹿戏动作微微一顿。
原本轻抬的左腿停在半空,双手如鹿角般的姿势也稍作凝滞,瞬间被勾起了浓郁的好奇心。
几十年前的事,能跟现在的暗自扯上关系,不用想都知晓是绝对不同寻常的.....
高炅眨了眨眼,绘声绘色地描述道:“下官查到,施员外早年靠走镖谋生,日子过得紧巴。”
“直到二十多年前一次走镖,他押送的箱子里藏着雇主准备周转的黄金,竟被他起了贪念——”
“不仅把黄金吞了,还为了灭口,杀了雇主一家老小,连家中仆役都没放过!”
那雇主本是小有名气的布商,一家突然‘失踪’,当时没人怀疑到走镖的施庆文头上.....
陈宴已转入猿戏起势,双脚轻轻点地,身形骤然变得灵动,双手如猿爪般在身前轻晃,仿似林间猿猴观察猎物的机敏。
听闻高炅的话,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动作不停,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倒是有点意思!”
话音落时,左脚轻轻向前一跃,右脚随之跟进,猿戏的“猿提”式做得行云流水,却在换气的间隙转头看向高炅,满是戏谑地问:“是不是没有杀干净,让雇主的幼子给侥幸逃过一劫?”
“对!”
陈宴听得这话,眼睛瞬间亮了,忙不迭点头,颇有几分意外:“正是这般!”
顿了顿,又继续道:“属下觉得,有可能是那幼子长大后,回来血债血偿了!”
陈宴笑而不语,只轻轻颔首算作回应。
他脚下步伐一转,猿戏的招式愈发灵动。
时而脚尖点地如猿猴纵跃,时而双手轻探似摘取鲜果,腰身扭转间,衣摆随动作轻轻翻飞。
又是相同模板的烂俗复仇故事.....
一点新意都没有。
高炅继续说道:“大人,这其中还有一桩趣事.....”
顿了顿,脸上浮起几分明显的嘲讽,声音也冷了些:“大善人施员外,与地下钱庄有不小的瓜葛!”
“施家能如此富裕,少不了地下钱庄的分红.....”
那些高利放贷、盘剥百姓的勾当,施大善人都有掺和。
甚至,不借的百姓,还强迫去借,以达到吸血的目的.....
“善名”倒真是装得十足十!
陈宴已收了猿戏,转入鸟戏起势。
双臂如羽翼般缓缓展开,指尖轻颤,似鸟儿振翅欲飞,身姿也随之变得轻盈,每一步挪动都带着几分飘忽的灵动。
听闻高炅的话,他动作未停,声音顺着鸟戏的呼吸节奏慢悠悠传出,带着几分看透的淡然:“人嘛,都是多面性的.....”
对这种事,陈某人早就见怪不怪了,曾经看得太多太多了.....
打着大旗作掩护,外头装着善人模样,内里藏着腌臜勾当。
高炅往前半步,躬身拱手,语气多了几分请示的郑重:“那咱们可要顺着遗孤这条线,往下顺藤摸瓜?”
“查!”
陈宴眨了眨眼,意味深长地笑道:“好好查一下!”
就在这时,庭院外传来轻缓却规整的脚步声。
一名身着劲装的绣衣使者快步走近,身姿挺拔如松,在陈宴面前两步外立定,双手捧着一份文书,恭敬垂首道:“大人,您要的东西!”
陈宴抬手接过文书,指尖轻轻展开纸张快速翻看。
不过片刻,他原本平静的眼底骤然亮起,嘴角的弧度越扩越大,满是玩味的笑意,忍不住低声感慨:“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这施家人比我想得还要有趣!”
话音刚落,仰头发出一阵开怀大笑:“哈哈哈哈!”
高炅不明所以地望着,面前笑得前仰后合的自家领导。
眸中满是疑惑。
同时心中也愈发好奇,这究竟是怎样的内容.....
陈宴收起文书,抬手活动了两下手腕,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眼底的笑意已转为几分锐利:“阿炅,带上人,咱们再去施府!”
“由本府挨个对他们进行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