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7难民营的骚乱，被一场雷霆万钧的闪电战强行画上了句号。
但恐慌的余波，却远未平息。
幸存者们被重新组织起来，在士兵们的安抚下，回到了各自的帐篷。
医疗兵们正在紧急救治伤员，清理着广场上那片触目惊心的血污。
孙彦站在广场中央，脚下是刚刚被冲洗过，还残留着暗红色印记的水泥地。
空气中，浓烈的消毒水味道，也掩盖不住那股淡淡的腥臭。
“报告师长！”
暴风营营长快步走来，敬了个礼。
“所有伤员已得到救治，死亡平民十七人，士兵三人。营地秩序已基本恢复。”
“嗯。”孙彦点了点头，脸色依旧凝重。
“对那三具‘欺诈者’的残骸，进行样本采集，立刻送到江城生物研究院。”
“是！”
营长领命，但没有立刻离开。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师长，黑色守望他们……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孙彦反问。
他的目光，望向灰烬他们离开的方向。
“留下来，接受我们的感谢和欢呼吗？”
营长沉默了。
他回想起刚才那一百个黑色的身影，从他们身边走过时的情景。
那是一种绝对的“无视”。
仿佛他们这些活生生的人，和周围的建筑、车辆，没有任何区别，都只是没有意义的背景。
“他们……不需要我们的感谢。”孙彦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
“他们甚至，可能已经无法理解‘感谢’这个词的含义了。”
这句话，让营长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
师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孙彦的警卫员，端来了一杯热茶。
“师长，您也忙了一天了，休息一下吧。”
孙彦摆了摆手，他没有任何胃口。
他的面前，全息屏幕上，正在反复播放着刚才营地监控记录下来的，黑色守望的战斗画面。
画面经过了“女娲”系统的慢放处理。
每一个细节，都被清晰地呈现出来。
灰烬那如同炮弹般的撞击，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蓄力动作，身体的每一个块肌肉，每一寸骨骼，都在动力装甲的辅助下，爆发出了最完美的冲击力。
那两名撕裂“欺诈者”的士兵，他们的配合天衣无缝，一个控制上肢，一个破坏下盘，力量的输出角度，精准到了零点零一。
还有那五名使用钩爪分尸的士兵，他们的站位，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五角星力场，将拉扯的力量均匀地分布，确保了最高效的肢解。
“完美……”
孙彦的嘴里，无意识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是的，完美。
完美到令人恐惧。
这已经不是人类的战斗方式了。
这是机器的算法，是程序的执行。
没有愤怒，没有恐惧，没有热血，没有激情。
只有最高效的，最优化的，最冷酷的杀戮。
“师长。”
一名通讯兵走了进来。
“高明将军的通讯请求。”
高明，曙光第一师的师长，前狼牙特战旅上校，以战术灵活，擅长突击作战而闻名。
他的防区，就在孙彦的西面，也是灰烬小队前进的下一站。
“接进来。”
屏幕上，出现了高明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他的背景，似乎是在一处野战工事里，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隆隆炮声。
“老孙，我听说了你那边的动静。”高明开门见山，语气直接。
“你亲眼看到了？”
“嗯。”孙彦点了点头。
“感觉怎么样？”高明追问。
“感觉？”孙彦自嘲地笑了笑，“我感觉自己像个原始人，在看一群天神打架。”
高明那边沉默了片-刻。
“我收到了‘女娲’传来的战斗数据分析。”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凝重。
“他们的战斗方式，已经完全数据化了。每一个动作，都是在瞬间计算出的最优解。”
“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训练，能把人变成这个样子。”
“不是训练。”孙彦打断了他。
“是改造。”
“是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从里到外，彻底格式化，重建成一件兵器。”
高明再次沉默。
作为一名特种部队出身的指挥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人性”在战场上的意义。
它有时是弱点，会带来恐惧和犹豫。
但有时，它也是力量的源泉，能让人在绝境中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勇气。
而现在，有一支部队，被彻底剥夺了这份“人性”。
“他们到我这里，大概还需要四个小时。”高明说道。
“我已经命令我的侦察营，在沿途设下了最高精度的战场监控设备。”
“我想亲眼看看，这把总司令亲手锻造的‘剑’，到底锋利到了什么程度。”
“老高，我劝你别。”孙彦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不要试图去试探他们，更不要用你那些特种作战的思路去揣摩他们。”
“在他们面前，任何战术诡计，都没有意义。”
“他们不是靠战术在战斗，他们靠的是……本能。一种被病毒改造过的，最纯粹的，猎杀者的本能。”
“他们的黄金瞳，能看穿一切伪装。你的侦察兵，在他们面前，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
高明闻言，眉头微皱。
“有这么夸张？”
“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孙彦深吸一口气。
“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
“他们是友军，是我们最值得信赖的战友。”
“同时，他们也是我们无法理解的，最危险的武器。”
“给予他们最高的敬意，和最大的距离。这就是我们唯一能做的。”
结束了和高明的通讯，孙彦靠在椅子上，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他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空旷的帐篷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再次点开了那段战斗录像。
这一次，他没有去看那些冷酷的战斗数据。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四散奔逃的平民，那些惊恐万状的脸上。
他看到了一个细节。
在灰烬撞向第一头“欺诈者”的时候，他的路径上，有一个吓傻了的小女孩，呆呆地站在原地。
按照最优的冲击路线，灰烬应该直接从她身边穿过。
但是，在慢放到极致的画面里，孙彦清楚地看到。
灰烬的身体，在高速冲击的过程中，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侧移。
就是这个零点几秒的侧移，让他完美地避开了那个小女孩，同时，也让他的撞击，产生了一个微小的角度偏差。
虽然这个偏差，丝毫没有影响最终的结果。
但它确实存在。
那是一个……不符合“最优解”的动作。
是一个，多余的动作。
孙彦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反复地，一遍又一遍地，观看那一段录像。
每一次，他的心跳都更快一分。
那不是程序，不是算法！
那是什么？
是残存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潜意识？
是那具被格式化的躯壳里，那个曾经的“灰烬”，所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孙彦猛地站起身，冲到通讯器前，他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要立刻把这个发现，报告给江城！
报告给总司令！
这或许，就是总司令一直在寻找的……那把钥匙！
那把能够打开他们心中那把锁的，微不足道的钥匙！
“接通江城！最高加密线路！”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