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
李靖的部队,如同无数灰色的蜜蜂,悄无声息地涌入了这片刚刚经历过毁灭性洗礼的山谷。
他的“工蜂”步兵们,动作迅捷而专业,迅速在山谷入口建立了警戒线。
而他自己,则带着一队雄蜂重装突击旅的参谋,快步走向了那片狼藉的坦克阵地。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刺鼻的焦臭和金属被高温熔化后的味道。
李闯正靠在一辆被掀翻的99G电磁坦克履带上,用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擦拭着脸上的血污和灰尘。
他的动作很慢,眼神空洞地望着那个巨大无比的琉璃化深坑。
听到脚步声,他没有抬头。
“来看我笑话的?”
李闯的声音沙哑,听不出任何情绪。
李靖停下脚步,看着这个浑身狼狈,作战服上满是破口和烧灼痕迹的同僚。
他看不到那个在楼顶上,指着自己鼻子质问的,锐利如刀的李闯。
只剩下一个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疲惫躯壳。
李靖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的目光越过李闯,同样望向了那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这就是你说的‘效率’?”
李靖的声音很轻。
李闯的身体僵了一下,他终于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李靖。
“是。”
他只说了一个字。
但这个字里,包含了太多东西。
有痛苦,有决绝,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骄傲。
“他成功了。”
李闯又说了一句,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李靖解释。
“那个‘母巢’,被连根拔起了。”
李靖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说些什么,想说这代价太大了。
想问他,用一个最顶尖的战士,一个活生生的兄弟的命,去换一个怪物的命,真的值得吗?
可当他看到李闯那双通红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再次流下泪来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想起了在河内楼顶,李闯那压抑到极致的哭声。
“他们……他们连怎么哭都忘了……”
“我得替他们记着……”
“我得……替他们哭啊……”
原来,这就是李闯的方式。
用最疯狂的进攻,去守护。
用最惨烈的牺牲,去铭记。
李靖深吸了一口气,那灼热的空气呛得他肺里生疼。
“总司令部发来了战损统计请求。”
他选择用最公式化的语言,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的部队,需要休整。”
“休整?”
李闯自嘲地笑了一声。
“我的人还能动。”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动作有些踉跄。
“把伤员带下去,还能开的动的坦克和步战车,立刻进行战场检修。”
他对着不远处,同样灰头土脸的副官吼道。
“我们还有任务。”
“师长!”
副官的眼圈也红了。
“我们……”
“这是命令!”
李闯的咆哮,打断了他的话。
李靖看着他,眉头紧锁。
“李闯,你还要继续?”
“不然呢?”
李闯转过头,死死地盯着他。
“我兄弟用命换来的战果,我难道要在这里停下来看风景吗?”
“我要把这片该死的‘鬼林’,一寸一寸地犁干净!”
“我要让这片土地上,再也长不出任何一个怪物!”
“我要让灰烬他……他死得瞑目!”
他的声音,再次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李靖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终于明白,自己和李闯的根本分歧在哪里。
他遵循的是战争的逻辑,是风险与收益的计算。
而李闯遵循的,是情义的逻辑,是血债血偿的原始冲动。
没有对错。
只是两种不同的意志,在末世这片焦土上,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师长!”
就在这时,一名蜂巢机动打击师的侦察兵,突然从巨坑的边缘,用钩爪飞速荡了上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极度的震惊和不敢相信的表情。
“师长!坑……坑底有发现!”
“什么?”
李靖和李闯同时转过头去。
“是……是生命信号!”
侦察兵的声音都在发抖。
“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是生命信号!”
“就在爆炸的核心区域!”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李闯的脑海中炸响。
他那原本空洞的眼神,瞬间爆发出了一股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像一头发疯的公牛,猛地推开身边的李靖,不顾一切地冲向了那个巨大的深坑边缘。
“灰烬……”
他嘶声喊道。
“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