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师兄长叹一声,素净的脸上难得显出几分愁绪。
“此事实在乱得很,若是魔族之人在背后指使陆观棋行事,那他们所求为何?”
沈蕴眸光暗了暗,指尖无意识地蜷紧。
她之前从凤家和许映尘那里得来的关于魔族的零星消息,和眼下这桩诡异的命案,像两块毫不相干的拼图,此刻却在她脑中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一个大得吓人的想法,在她脑海里成了型。
“怕是……想要借机挑起四域的混乱。”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看去。
灵姬眼神微微一凝:“沈师姐的意思是?”
沈蕴抿了抿唇,决定把自己这套听起来有点离谱,但逻辑上又能完美闭环的猜测给抖落出来。
“魔族图谋一向不浅,他们要是想在四域搞事,却又不费自己一兵一卒,最好的法子是什么?”
叶寒声眯起眼睛,接了她的话:“让各大势力之间互相猜忌,互相攻伐。”
沈蕴点头:“没错。”
“那么,缥缈宗少宗主之死,正好可以成为一个完美的导火索。”
说完,她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武原尊者的疯批性子众人皆知,他的独子死得这么惨,岂能善罢甘休?到那时,他第一个先找谁算账?”
“天一楼。”叶寒声温声回答。
沈蕴闻言看向他,给了个“你还挺会捧哏”的眼神。
“的确,天一楼是宴会的主办方,这口锅,他们不背也得背……而天一楼背后站着的,是方家。”
“方家在北域根深蒂固,势力盘根错节,生意遍布四域,哪怕近些年被多宝阁压了一头,也仍然是北域排得上号的大势力。”
“武原尊者要是真铁了心找他们麻烦,方家会坐以待毙吗?”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紫衣师兄闻言插了句嘴:“我听说方家那位老祖宗脾气爆得很,年轻时也是个提刀就砍的主儿,若真被惹毛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正是如此。”沈蕴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到那时,缥缈宗和方家之间,必然会爆发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一个是北域的大宗门之一,一个是商业巨擘,这俩要是闹起来,整个北域都得抖三抖。”
话音落下,她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方家又不是傻子,平白无故背了这么大一口黑锅,肯定得把真凶给揪出来吧?那他们会怀疑谁?”
“根据我们之前的分析,嫌疑最大的居然是多宝阁。”
“商场如战场,天一楼和多宝阁在北域斗了这么多年,估计恨不得把对方按在地上摩擦。”
“出了这种事,第一个怀疑的必然是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
“毕竟……天一楼要是垮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多宝阁。”
灵姬听到这里,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
“师姐所言不差,我听闻近些年多宝阁攻势极猛,在北域抢了天一楼不少生意,双方高层早已是水火不容……若说多宝阁为了独霸北域市场,使出这种手段,也不是没可能。”
沈蕴摇了摇头:“但多宝阁的阁主我认得,他不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不过,连你们都这么想,方家在怒火攻心之下,也必然会把矛头对准多宝阁。”
“到那时,新仇旧怨加在一起,又是一场大战。”
屋子里的气氛愈发凝重。
一个缥缈宗少宗主的命,居然能牵扯出北域三大顶尖势力的混战?
这件事还真是不简单。
然而,沈蕴的话还没说完。
她伸出了第三根手指,指尖上甚至还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在昏暗的灯光下跳跃。
“第三步,也是最骚的一步。”
她的目光落在了灵姬三人身上。
“合欢夺灵术一出,再加上紫亦仙宗主和武原尊者的那段旧怨……你们说,武原尊者那个疯子,会不会把这笔账也算到合欢宗头上?”
“如此一来……”
沈蕴将三根手指并拢,做了一个收网的动作。
“缥缈宗、方家、多宝阁、合欢宗,这四方大势力,因为一个死者,被一张无形的大网彻底搅在了一起。”
“其他的势力也会因为这场大战而被卷入其中,整个北域,乃至四域,都会陷入不小的混乱之中。”
“而真正的幕后黑手,那些魔族之人,便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在暗中图谋更大的东西。”
话音落下,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针落可闻。
众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不可置信和凝重。
若真是这样……
用一个缥缈宗少宗主的命,就能撬动整个修真界的格局。
这手笔,这心机,这狠辣……
魔族之人,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叶寒声阖了阖眼,修长的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抚着,似乎在沉思什么。
片刻后,他睁开眼,眸光深邃。
“怕是不止,在场还有北域不少宗门和世家,个个身份高贵,若真如你所言,魔族之人可能还会有别的动作……”
沈蕴闻言一怔。
对啊。
宴会厅里那些人,可不止是来看热闹的,他们本身就是北域各大势力的代表。
魔族费了这么大劲布下这个局,只杀一个缥缈宗少主,是不是有点……太节约了?
下一秒,她面色一肃,似乎想到了什么。
“糟了,还会有别的死者出现。”
“得速速告知方愈!”
……
然而,尽管几人行动极快,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第二个死者出现了。
死的不是别人,正是百草阁副阁主,钱有福。
沈蕴带着叶寒声和灵姬几人赶到现场的时候,方愈已经先一步到了。
那间房的门大开着,周围凑了不少客人。
方愈面色铁青,站在门口,浑身都在颤抖。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
沈蕴挤进去一看,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钱有福躺在床上,死状和缥缈宗少宗主一模一样。
面色青紫,七窍流血,身上的血肉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整个人瘪得跟张人皮似的。
那张原本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圆脸,此刻已经凹陷成了骷髅脸,死不瞑目。
最诡异的是,他面前那个巨大的金算盘还摆在床上,算盘珠子凌乱不堪,像是主人死前还在拨弄。
沈蕴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钱有福的脉搏。
早就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