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的,少年嘴角微动,扯出一抹恶劣的笑。
纯净无垢的脸与这抹笑融为一体,泛出一种令人不适的寒意。
他扬手一挥,洒出毒粉。
上官屿仓皇躲避。
少年已翻身而起,重新上马,疾驰而去。
他的身后,还带着追随于他的五千兵马。
上官屿看着一群人离去,眼神依旧带着未退去的震惊与骇然。
他回头,惊疑不定的看向自己的妹妹。
“十年前,你告诉我当年生下的不是公主,其实是个皇子,是你和宁慧那个贱婢换了,因为怕皇上猜忌,所以才这么做的。”
皇后不敢与他对视,埋起脸,瑟瑟发抖。
上官屿心渐渐往下沉,他挥手驱散了周围的士兵。
心跳如鼓,却依旧抱着一丝希望。
因为他的妹妹,从小受着最严格的教导,世家贵女的典范,从小到大,静水深流,方圆有度。
她一直做的很好,是上官家的荣耀和骄傲。
“但是你之前一直不喜欢姬苍临,直到把他赶到西北,才告诉我真相,你说,要让姬苍临做太子。”
当时,上官屿的震惊不比现在小。
这是欺君之罪。
虽然他做了很多恶事,但忠君是上官家的祖训,他骨子里恪守臣子本分。
皇上受了妖女蛊惑,立了妖女的儿子做太子,这也没办法,谁让皇后没有生下儿子。
且皇上也已将姬如砚给了妹妹抚养,以后他成了皇上,妹妹就是太后,上官家依旧荣耀。
可妹妹有了自己的儿子,那什么都不同了!
她说让姬苍临做太子,他就毫不迟疑的去做!
自己家的血脉当然比一个外人好!
“你告诉我,为什么一直不喜欢姬苍临?为什么不允许他喊你母后?”
“我……”皇后说不出话。
“因为,他真的不是皇上……”
“不是,不是,我没有……我没有!”皇后捂住脸,声音恐惧尖锐。
上官屿对自己的妹妹最了解不过。
她害怕他说出来,她没脸了!
看来是真的了。
胸口爆发出强烈的怒意,他伸手扯下皇后遮面的手,一巴掌就打了上去。
打的皇后唇角开裂,血流蜿蜒。
“你怎么敢如此大胆!你竟然还想让一个外族贱种做我大乾皇帝!你这是把江山拱手让给蛮族!你——要让我上官家遗臭万年了!”
上官屿气的胸口起伏,眼神像是要吃了皇后。
“是谁的?是……你给西辽王写信,是,他的?”
上官屿自小对妹妹宠爱,等上官芷做了皇后,又对她恭敬了几十年,现在竟然对她狠成这样,可见是真把他惹怒了。
也对,她做的事,令祖宗蒙羞,万民唾弃。
皇后悔恨的流下泪来。
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
上官屿记起来了,十五年前,西辽大王子进京和谈。
就是那时候吧?
上官屿还想再扇她巴掌,却又恨恨的放下手臂。
“贱货!”
这两个字,彻底撕裂了皇后多年努力想要缝补起来的伤口。
伤口内,隐藏的是她的苦闷,挣扎,不甘,怨愤,乃至后面的耻辱与悔恨。
“我恨他!”
“上官家拼死助他登上皇位,我和他青梅竹马,同甘共苦十年,他说珍我重我!
可他却食言,爱上了一个妖女!
那个妖女心怀鬼胎,杀他时还是我挡在他面前!
可他还是对她念念不忘,甚至立了她的儿子做太子!”
“我也想啊,兄长,我也想大度的养着那个女人的儿子,做母仪天下,端庄圣洁的皇后。
我做到了,我没有对付那个女人的儿子!
可是兄长,那个女人死后,他再也没有碰过我。
我给他下药的那个宫宴,他的嘴里全是那个妖女的名字……
兄长,我快疯了,快疯了,你知道吗?”
皇后伏地大哭。
就是那一晚,她失去了理智,她上了西辽大王子出宫的马车,她要报复那个负了她的男人。
那一晚,丧失神志的皇上宠幸了她殿里的好几个宫女。
更有一个,幸运的有了龙种……
皇上不知道那个晚上没有她。
可她还是在悔恨与嫉妒,在皇上更加冷漠中逐渐疯狂。
一步错,步步错。
“如果重来一次,我不想再进宫,不想再爱上一个帝王……”皇后含糊不清的呜咽。
上官屿又气又恨,看着皇后的惨样,又下不了手,抽出刀对着地面就是一顿砍。
发了一顿憋闷的火气后,他头脑冷静下来。
“别哭了!”
“老子让你别哭了!”
上官屿低吼:“我问你,姬苍临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个杂种,最后说自己血脉污浊,可不就是知道了吗?
怪不得最近行径越发离谱。
不过好在他竟没有趁机登上皇位,要不然上官家真的成了千古罪人。
“前些日,我质问西辽王为何真对大乾下手,信件被他截了……”
“所以说……西辽王也知道!”
“他……在甘州见过姬苍临。”
“别喊他名字!一个杂种,不配有皇姓!”
上官屿现在是真后悔,当初还不如一直拥戴姬如砚。
这么多年,竟一直在为一个肮脏的血脉筹谋!
他堂堂上官家族……
真是像吞了苍蝇一般恶心!
“他现在一定是去找西辽王了,他想跑到西辽认祖归宗!”
“不行,不能放他回去!”
“他得死!这个秘密,不能传出去,他本就是个不该出生的孽种!”
上官屿当即安排副将带着人马继续往完水赶。
而他带着一队人马朝着姬苍临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皇后徒劳无功的阻拦声被淹没。
她全身的生气好像被抽走,竟不能站起。
脑中恍惚记起。
一个孩子用纯净孺慕的眼神看着她,怯怯暗喜的喊了一声“母后” 。
只不过,那次他得到的,是一个狠狠的巴掌。
皇后眼里全是茫然。
这一生,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