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哗然。
几个侯府小姐都惊了,什么!大哥居然真的是祝玉娆毒杀的!
她疯了不成!
李氏瞪大眼睛,永宁侯夫人更是不可置信。
她急忙看向祝玉娆,“玉娆,你?”
祝玉娆身子在颤抖,泪眼婆娑,“婶婶,婆母,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李氏再次挣开束缚,居然瞄准了旁边的护卫,一下抽出侍卫的长剑,向着祝玉娆就冲杀过来。
“祝玉娆!你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谁也没成想,谁也没拦住,眼看着锋利的剑尖就要刺穿祝玉娆的身体。
只听“咻!”地一声,一青色玉珠由远及近飞驰而来,直接打在了李氏的手腕上。
“哎呀!”
李氏痛苦地喊了声,手里的剑握不住,直接掉在了地上。
祝玉娆则是腿一软,便向后倒去。
“谁?!”
被坏了好事,李氏怒不可遏地回头,却在看到灵堂外的青年时,停住了。
她如同一瞬被掐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
他风尘仆仆,双眼通红,一身素袍锦衣,头戴玉冠。
从京城到金陵连日奔波,虽然有些憔悴,却不掩俊逸,芝兰玉树,如圭如璋。
“是世子!”
嬷嬷和侍女们看到那人,不由惊呼出声。
祝玉娆更是一愣,便看向了灵堂外。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真的是他!
永宁侯府世子傅云衍,他回来了……
傅云衍素来聪慧公正,而今他来了,祝玉娆想起身,却不想发烧太厉害,腿脚发软,怎么都起不来。
她只好用双手支撑着身体,目光追随着傅云衍。
他瘦了,更憔悴了。
傅云衍快步走到了乱局之中,并没有给祝玉娆视线,而是红着眼半跪在地上。
“母亲,二婶!”
“我回来了!”
侯夫人鼻子一瞬就酸了,两年了,她的儿子可算是回家了。
她吸了吸鼻子,急忙伸出手把傅云衍扶起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
儿子回来了,便有主心骨了,她才开口说着,“今日……”
傅云衍却说道,“儿子都听到了。”
侯夫人一顿,却先撇了眼旁边的祝玉娆,之后看着傅云衍,“那你想怎么处置?”
傅云衍顿了顿,随后道,“儿子会查清楚,若是她所为,定然扭送官府。”
侯夫人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眼底浮现了些轻松。
祝玉娆身子一僵,李氏听到后更是直接扑过来,“衍儿!衍儿!你要为大伯母做主啊!”
“就是这个小贱人,就是她,给你大哥下毒!”
“她毒害了你大哥!是她毒害了你大哥!”
傅云衍把李氏扶起来,“大伯母,别急,我定会查明真相。”
说完这些,他才看向了地上的祝玉娆。
素缟之中的姑娘,发髻凌乱,泪渍沾衣,却依旧容颜姣好,像是打湿的娇花,一双水眸中都是哀求恳切。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如此形容她,一点不为过。
他的眼眸微微颤抖,终于抬脚,向着祝玉娆走了过去。
日光被他的身影挡住,阴影落在了祝玉娆的身上,完全将祝玉娆笼罩住了。
与傅云衍对视的那一刻,恍惚有锐利的宝剑一瞬刺穿了祝玉娆的眼睛,猛然刺进了她的心脏。
比他的声音先到的,是他的审视。
“云衍……”
祝玉娆才开口,傅云衍却忽然拾起旁边的剑,长剑锋利,剑尖直接对准了她。
“祝玉娆,你,杀了兄长?”
傅云衍开口的那一瞬,祝玉娆的身子一颤。
直到此刻她才注意到,曾经温柔似水的眼眸里,而今都是怀疑和审视,还有……恨?
祝玉娆的心脏恍惚被攥紧了,她嘴唇颤抖,试探地开口,“云衍,你不信我?”
傅云衍冷冷道,“祝玉娆,兄长到底是怎么没的!”
祝玉娆又哭又笑起来,发觉这满堂的“亲人”居然无一人信她。
她不忧悲从心中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傅枕月急忙说道,“二哥,你查案厉害,你快去看看大哥吧,是不是,他真的……”
她的话没有说完,便像是说不下去了一般,眼泪掉得比祝玉娆还快。
李氏又被拉起来了,她冲着傅云衍喊,“云衍啊,你大哥走之前,还惦记着你呢!你不要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啊!”
傅云衍盯着祝玉娆,来的路上,他想了许多事。
想到那一年兄长与他说对那卖唱女心动时,他为了能让兄长欢喜,居然帮着兄长与她见了一面。
便是那一面,兄长自此沦陷,而他……
现在,他后悔了。
早知道是今日这样的结果,无论如何,他那时都不会让兄长娶了祝玉娆!
傅云霆年长他三岁,与他从小相伴长大。
所有人都说,他傅云衍分走了傅家九分聪慧才能,傅云霆甚至半分都占不到。
年少中举,一路走到现在,他已然是四品刑部侍郎。
而兄长,变成了侯府纨绔。
唯有他知道,兄长并不愚笨,甚至是很聪明。
他总说着,自己没什么宏图远志,只希望自己的弟弟能早日飞黄腾达,让他能在侯府躺一辈子。
可不过是……
兄长一直都在托举自己。
兄长事事谦让,从来没有主动要过什么,唯有她。
唯有祝玉娆。
是他心中所求。
甚至,可以用执念来形容。
所以,傅云衍后退了一步,促成了这段姻缘。
哪怕,他知道祝玉娆不是什么好人……
刑部事忙,他两年未归家,就连兄长娶了祝玉娆,他也没有回来。
那时他在想什么呢?
他那时觉得,无论如何,兄长都得偿所愿了……
而今,冰冷的灵堂里,躺着再也无法与他同饮一壶酒的兄长。
面前的,是极有可能杀害兄长的……凶手!
祝玉娆那双水眸就这么和他相互对视着,弱柳扶风的她,第一次露出了些倔强。
看到这样的祝玉娆,傅云衍的心一颤。
“到底,是不是你杀的?那毒药,是你下的?”
他猛地将剑向前一推,双眼通红。
“我兄长待你这般好,你为何如此!”
祝玉娆看着他,却苦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了,世子,你还是不信我……”
侯夫人猛地抓紧了手,看着祝玉娆,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但祝玉娆眼中的光,好似一瞬熄灭了……
她任由眼泪滑落,低声呢喃着,“世子,我本以为你不一样的。”
下一刻,她猛地抓住了剑身,凄厉开口。
“既然你们都不信我,那我以死明志!”
傅云衍感到不对,要阻止时,便已经晚了。
祝玉娆已然握着剑,挺起胸膛,撞上了剑尖!
剑刺穿了胸口!
“噗呲!”
血花飞溅,傅云衍的心脏骤停,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他下意识一把将剑拔出来,猛地丢远。
长剑拔出,祝玉娆摔向了地面。
但在她摔在地上的前一刻,傅云衍再也控制不住地伸出手,扑过去搂住了她。
他有些慌张地喊着,“祝玉娆!”
“祝玉娆!”
祝玉娆吐着血,双眼渐渐涣散,她努力看向身后,看向棺木。
“云霆……”
她呢喃着,“我来找你了……”
傅云衍怒吼道,“来人!来人啊!”
他也不管祝玉娆在说什么,打横将人抱起,“叫府医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永宁侯夫人先回过神来,跟在傅云衍的身后找大夫。
路过傅枕月时,更是直接瞪了女儿一眼。
傅枕月有些发愣,被母亲瞪了一眼,不由缩了缩下巴。
但想到了什么,她回过头看了眼被押着的烟儿,“把她关起来!”
之后,她才乖乖巧巧地转身跟着她母亲走了。
其他几个姑娘看到那一地的血,更是后怕不已,傅枕月都走了,她们更是不敢留着。
烟儿哀嚎着,不断挣扎,“少夫人!少夫人!”
可押着她的人,当即上手就是两巴掌。
“闭嘴!”
“再挣扎就打断你的腿!”
烟儿被这两巴掌打的吐了血,眼前都开始变得模糊。
这些人听着傅枕月的命令,直接押着烟儿便走了。
一时间灵堂的人便散尽了,只剩下李氏有些颓然地坐在地上,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一地的血。
长明灯的烛火被冷风吹的晃动不已。
火盆中燃烧的纸灰更是被风吹起,吹出了火盆外。
“哗啦啦……”
除了这些声响,再无其他的声音。
良久,李氏忽然癫狂地笑起来。
“嘿嘿!哈哈哈哈!死了!都死了!”
她的赵嬷嬷姗姗来迟,眼看着李氏状态更加不对,眼睛一瞬就红了。
“夫人,夫人!”
李氏哈哈笑起来,她手舞足蹈,“她死了!她们都死了!”
“霆儿死了……辉郎也死了,哈哈哈!她也死了!”
“不对!”
她忽然扯着旁边的布料,居然一下将那白绸扯下来一段,抱在怀里。
“霆儿……霆儿不哭!”
“娘在呢!”
她抱着白色的绸缎,就像是在抱着襁褓一般,哈哈笑起来,笑声传了很远,很远……
“扑棱棱!”
一只通体乌黑的乌鸦从院中的古树上飞起,沿着满地的点点滴滴的血迹飞跃围墙。
有雪花落下,擦过乌云的黑羽,飞落向地面。
落在了血迹上,渐渐被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