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联队长认为,之前搜索队的损失,才极有可能是那些死里逃生的土族干的。
他们在丛林里利用自己从小养成的生活习性,以及猎人狩猎的本领,去偷袭小股巡逻队,或者夜里驻扎在林子里的小队,这种可能性才是极大的。
像这种捣毁据点的技术活非常有可能是那些支那正规军联合这些土族干的。
侦察队与日军搜索小队遭遇战的结果,被迅速报到了幽灵团团部。
五死两伤,换来了日军八具尸体。
临时搭建的团部木屋内,气氛有些微妙。
许三看着战报,眉头微蹙。五条鲜活的生命,还有两名需要消耗宝贵药品的伤员。在他心里,这是一笔亏本的买卖。他追求的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最好是零伤亡。
然而,以参谋长谢承瑞为首,包括黄琪、赵寒星等几位营连长在内的军官们,脸上却流露出一种压抑着的兴奋和喜色。
“团座,这是大胜啊!”谢承瑞指着战报,语气带着难得的激动,“您可能不清楚,以前我们和鬼子的小股部队交手,哪怕是三对一,五对一,战损比都很难看!鬼子的单兵素质和枪法比我们强太多!他们的侦察兵更是精锐中的精锐!这次我们三十人对他们十五人,能打出七比八的战损,我们自己只牺牲五人,这放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黄琪也用力点头:“是啊,团座!这说明咱们这快一个月的训练没白费!兄弟们知道怎么在林子里跟鬼子周旋了,枪法也准了!这是个好兆头!”
赵寒星咧着嘴:“训练肯定有用,我觉得最大的成就体现在咱们的战士已经敢直面鬼子进行战斗,他们也没什么了不起!以前是被他们打怕了,总是想着逃跑,只要敢打,照样能打!”
军官们你一言我一语,都沉浸在这次“胜利”的鼓舞中。
他们衡量胜利的标准,还停留在过去那些惨烈的战场上,能用更多的生命去换取日军相当的生命,就已经是值得庆幸的战果。
许三看着他们,心中了然,但也更加沉重。
他理解他们的心情,但他不能认同这种标准。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兄弟们,我知道大家觉得这次我们占了便宜。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幽灵团,和别的部队不一样。”
他走到简陋的沙盘前,指着代表己方的标识:“我们在这里,没有后方,没有补给线,没有兵员补充。死一个,我们就少一个兄弟,少一份力量。而鬼子呢?”
他又指向代表孟关的方向,“他们有源源不断的补充兵,有飞机大炮,有后勤支撑。我们跟他们换命,哪怕是一换二,一换三,最终被耗死的,一定是我们。”
“团座,咱们不是没有后援,咱们国内有千千万万的同胞,鬼子才多少?如果能这么换下去,我觉得也值了。”赵副团长高声说道。
许三转头看向其他人,看他们有些认同的表情,问道:“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没人回答,但沉默就是回答。
他目光扫过每一位军官的脸,叹了口气,“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想要的,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想要的,是用最锋利的刀子,去割鬼子的喉咙,而我们自己,要尽可能不流血。上次我带十二个人端掉六个据点,零伤亡干掉两百多鬼子,那才是我们努力的方向。也许现在还很难完全做到,但这是我们必须要追求的目标!每一个兄弟的生命,都无比珍贵!”
许三的话像一盆冷水,让有些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我们的民族不能总把自己放在低人一等的境地,我们古人也说过,‘取法于上,仅得为中;取法于中,故为其下。’咱们不能心里对鬼子产生畏惧,把他们放在神坛上,那些矮子对我来讲,就是轻易捏死的蝼蚁。当然,咱们在武器上落后一点,有些吃亏倒是真的。”
谢承瑞等人陷入了沉思,他们开始理解许三那“过分谨慎”和追求极致效率背后的深意。
接着,会议进入了正题:鬼子已经发现了他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团部里立刻分成了两派。
以赵寒星营长和罗玉锋连长为首的主战派态度鲜明。“打!必须打!”
赵寒星嗓门洪亮,“咱们练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干鬼子吗?现在鬼子送上门来,哪有逃跑的道理?咱们现在兵强马壮,弹药也补充了不少,正好拿他们试试刀!要让鬼子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
罗玉锋也附和:“对!团座,咱们熟悉这里的地形,以逸待劳,未必会输!一枪不放就跑,太憋屈了!也影响士气!”
而以谢承瑞参谋长和性格沉稳的马营长等人则主张转移。“团座,诸位,冲动不得。”
说着,他指着地图,分析道,“鬼子是一个齐装满员的联队,兵力超过三千,即使之前有所损失,加上补充兵,实力依然远胜我们。他们还有我们不具备的炮兵和空中优势。一旦被他们缠住,正面交锋,我们这两千多人,恐怕凶多吉少。避其锋芒,转移至更深的丛林,保存实力,方为上策。”
马营长也忧心忡忡:“咱们好不容易拉起的队伍,不能就这么拼光了啊。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两派争论不休,各自都有充分的理由。
主战派士气高昂,渴望证明自己;主和派冷静理智,着眼于长远生存。
这时性格持重的黄营长发表了看法,代表了中间派的意见:“打,有打的道理;撤,有撤的理由。我看,还是听团座的决断。团座说打,我黄某绝无二话,带着二营顶到最前面去!团座说撤,我也保证把队伍完完整整地带走!”
他的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许三身上。
这个滑头!
许三低头思索着,手指在简易的地图上缓缓移动,衡量着利弊。
他听取了双方的意见,大脑飞速运转。半晌,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做出了决断:
“谢参谋长和马营长的顾虑很有道理,鬼子的硬实力确实比我们强。但是,赵营长和罗连长的话也没错,我们是军人,不能望风而逃,我们手中的枪,就是杀鬼子的!”
他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方案:“我的意见是,不打纯粹的防御战,也不立即全面转移。我们要‘以战促撤,在运动中歼敌’。”
“首先,立即行动!辎重营、医疗队。除必要人员,由马营长带一个连护卫,携带大部分生活物资,先行向西北方向野人山深处转移,建立备用营地。动作要快,要隐蔽!”
“其次,战斗部队留下。我们不是要在这里和鬼子决战,而是要在这里,给他们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要利用这片丛林,层层阻击,大量杀伤其有生力量,挫其锐气之后,再寻机脱离接触,追赶大部队。”
他环视众人,语气斩钉截铁:“我们幽灵团,没有外援。我们所有的武器、弹药、粮食,未来都要从鬼子手里抢!这一仗,既是为了锻炼部队,也是为了获取我们急需的物资!只有越打越强,我们才能活下去,才能实现我们组建这支队伍的意义!如果一枪不放就跑了,我们和之前溃败时又有何区别?这样迟早会消亡在丛林里!”
许三的决定,兼顾了冒险与稳妥,既满足了战斗的渴望,也考虑了撤退的后路,得到了大多数军官的认同。
决议既下,整个幽灵团营地如同一个精密的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许三亲自带领各营连长,到营地外围可能的日军来袭方向上勘察地形。
他选择了几处隘口、斜坡和植被茂密的区域作为预设战场。
工兵队全员出动,在选定的路线上利用树木、巨石和泥土,构建简易的阻击阵地和散兵坑,要求隐蔽性好,且预留一些紧急的撤离通道。
其他战斗兵种开始跟随许三和本地的土族新兵设置陷阱与诡雷,这些东西被许三列为防御的重点。
许三将罗玉锋的直属连和那一百多名新加入的、擅长狩猎和布置陷阱的当地土族战士混编,组成了数个“陷阱小组”。
这些土族战士对许三为他们报屠村之仇感激涕零,积极性极高。
他们在日军可能的行进路线、休息点、水源地附近,布下了各种各样的死亡陷阱:利用坚韧藤蔓制作的套索,能将人倒吊起来;利用弯曲竹子的弹力发射的削尖木桩;伪装巧妙的陷坑,底部插着毒刺;还有用缴获的手榴弹、地雷设置诡雷……这些充满丛林智慧的杀器,与许三传授的现代诡雷布设技巧相结合,构成了一道道无形的死亡线。
射击阵地 的构建也很有讲究。
许三要求精确射手和机枪手们,必须为自己寻找多个备用射击位,开火后要能迅速转移,防止被日军炮火和掷弹筒定点清除。
后勤与医疗也在紧张准备。
李泽君指挥着后勤人员,将留下的弹药、粮食合理分配到各战斗单位。
萧雅和赵玉墨坚持要留下,她们带领的医疗队,在营地设立了救护所,准备好了急救药品和担架队。
这次战斗可算是许三有史以来准备最充足的,战场条件也可以说是最好的。
他甚至规定了简单的旗语和哨音,用于各阵地间的联络,以弥补无线电的缺失。
吃人的野人山,此时成了他们最好的保护伞,古人说得真对,福祸相依,什么东西都不是绝对的。
整个营地笼罩在一种紧张而有序的氛围中,大家在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做着准备。两千多人的队伍,在统一的指挥下,高效地忙碌着。
许三的身影出现在每一个忙碌的位置,检查工事,指导陷阱布置,调整火力配置。
他知道,即将到来的是一场硬仗,是检验幽灵团成色的试金石。
他不仅要打赢,还要尽可能地保住这支队伍的元气。将带领这群衣衫褴褛却目光坚定的战士,在这片他们熟悉的丛林里,给傲慢的敌人,准备一场血腥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