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时光,转瞬即逝。
朝歌城的气氛变得愈发热闹喧嚣。
八百镇诸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朝觐人皇。
一时间,城内车水马龙,旌旗蔽日。
各路诸侯的驿馆早已住得满满当当,这不仅是一场政治上的朝觐,更是天下财富与权力的交汇。
而在这繁华的表象之下,费仲与尤浑这对搭档。
早已像两条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潜伏在暗处,静静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这一日,负责接待诸侯的官员呈上了名单。
费仲只是扫了一眼,目光便精准地锁定在了那个名字上——冀州侯,苏护。
“来了。”
费仲将名册往案上一扔,对身旁的尤浑说道。
尤浑正闭着眼享受着两名侍女的捶腿服务,闻言立刻睁开了眼,精光四射。
“到了?”
“刚进城,驿馆那边刚安顿下。”
费仲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朝服,脸上挂起一抹虚伪至极的笑容。
“走吧,尤大夫。”
“我们也该去尽尽地主之谊了。”
“别让人家苏侯爷觉得,我们朝歌的人不懂礼数。”
两人乘坐着华丽的马车,在一众家丁护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杀向了驿馆。
……
驿馆之内。
苏护正在整理朝觐所需的贡品礼单。
他身形魁梧,面容方正,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将帅之气。
虽然只是一方诸侯,但他治军严明,爱民如子,在冀州威望极高。
“侯爷!”
一名亲兵匆匆跑进来禀报。
“费仲、尤浑二位大夫求见!”
苏护的眉头瞬间拧成了川字。
“他们来做什么?”
对于这两个在朝中声名狼藉的奸佞小人,苏护素来是避之唯恐不及。
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今日怎么主动找上门来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见!”
苏护大手一挥,毫不客气地说道。
“就说本侯旅途劳顿,身体抱恙,已经歇下了。”
他实在不想跟这种人虚与委蛇,怕脏了自己的眼睛。
然而,那亲兵还未转身,一道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的声音便从门外传了进来。
“哎哟,苏侯爷这是哪里话?”
“大家同殿为臣,许久不见,侯爷就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话音未落,费仲和尤浑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根本没把苏护的拒客令当回事。
苏护脸色一沉。
“二位大夫擅闯本侯住处,未免太失礼数了吧?”
费仲嫌眼看向苏护,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苏侯爷莫怪,我们这也是为了大王,特地来看看各位远道而来的诸侯。”
“听说苏侯爷到了,我们可是哪都没去,直接就奔这儿来了。”
“这份情谊,苏侯爷难道还要往外推?”
苏护冷哼一声,强压下心头的火气。
他知道这两个小人深得大王宠信,若是当面撕破脸,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既如此,那就多谢二位大夫好意了。”
苏护板着脸,硬邦邦地说道。
“如今人也见了,茶也喝了,二位若是无事,就请回吧。”
“本侯还要准备几日后朝觐的事宜,恕不奉陪。”
尤浑这时嘿嘿一笑,凑了上来。
“苏侯爷别急着赶人嘛。”
“其实我们二人今日前来,是有一件天大的富贵,要送给侯爷。”
苏护瞥了他一眼,心中冷笑。
富贵?
从这两个人嘴里说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事?
“本侯无功无禄,受不起。”
“哎,这话就不对了。”
尤浑一脸“我是为你着想”的表情,压低声音说道。
“苏侯爷,别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且听我们说完,再做决断,这对侯爷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说罢不待苏护反驳,便继续道。
“听说侯爷有一女,名唤妲己,生得那是国色天香,美艳不可方物?”
苏护心中猛地一跳,警铃大作。
他们竟然在打妲己的主意!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神如刀般刮过尤浑那张油腻的胖脸。
“小女待字闺中,相貌丑陋,不知尤大夫从何处听来的谣言?”
尤浑根本不在意苏护的否认,反而笑得更欢了。
“苏侯爷太谦虚了。”
“是不是谣言,大家心里都有数。”
“如今大王正值壮年,后宫空虚,我等身为臣子岂能对此不管不顾,应当为大王挑选天下绝色,充实后宫。”
“我二人此番前来,就是特地来给苏侯爷指条明路。”
尤浑站起身,走到苏护面前,用一种诱惑至极的语气说道。
“若是苏侯爷能主动将令爱献入宫中,那便是国丈之尊!”
“到时候,令爱在后宫受宠,侯爷你在前朝显贵。”
“这冀州侯的位置,怕是也要往上挪一挪了。”
“这可是光宗耀祖,惠及子孙万代的大好事啊!”
“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如今送到了侯爷面前,侯爷可要抓住了啊。”
费仲在一旁适时地帮腔道。
“是啊,苏侯爷。”
“若是侯爷现在主动献上爱女,那就是忠心。”
“若是等着大王下旨……那个时候,味道可就变了。”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一个是利诱,一个是威逼。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红脸白脸唱得那叫一个溜。
换做一般的诸侯,面对这等“荣华富贵”加上“王权大棒”,恐怕早就点头哈腰,千恩万谢地把女儿送出去了。
但他们算错了一点。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苏护。
是那个刚正不阿的苏护!
“放肆!”
苏护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
这一声怒吼,如平地惊雷,震得费仲和尤浑耳朵嗡嗡作响。
苏护指着两人的鼻子,破口大骂。
“好你们两个奸佞小人!”
“我原以为你们只是贪财弄权,没想到你们竟然还要把手伸到本侯的家里来!”
“还要去魅惑君王,行此荒淫之事!”
苏护气得须发皆张,满脸通红。
“我苏护乃大商忠臣,世代镇守冀州,岂能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就将亲生女儿送入那深宫之中,以色侍人?”
“这不仅是侮辱了我苏护,更是侮辱了大王!”
“大王乃天下共主,理应勤修德政,爱民如子。”
“如今四海未定,你们不思进谏大王勤勉国事,反而怂恿大王沉迷女色,荒废朝政!”
“你们这是在陷大王于不义!”
“是乱臣贼子!”
苏护越骂越激动,那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了尤浑的脸上。
“我苏护就算死,也不会做出这种卖女求荣的勾当!”
“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
“滚!”
“都给我滚出去!”
费仲和尤浑被骂得狗血淋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们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供着?
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而且还是被当着手下的面,指着鼻子骂“乱臣贼子”。
费仲眼中的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怨毒的寒光。
他缓缓站起身,用锦帕擦了擦脸上被喷溅到的唾沫,冷冷地看着苏护。
“好,好一个忠臣苏护。”
“既然苏侯爷如此‘清高’,看不上这份富贵。”
“那我们也不强求。”
“只是希望苏侯爷日后,不要为了今日的决定而后悔。”
尤浑也是一脸的阴狠,他阴恻恻地说道。
“苏护,你别给脸不要脸。”
“这朝歌城的水,可深得很。”
“有些话,有些事,不是你嗓门大就有理的。”
“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咱们就走着瞧!”
说罢,两人一甩袖袍,气冲冲地离开了驿馆。
大厅内,苏护余怒未消,胸膛剧烈起伏。
但当那两人的背影消失后,他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虑。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得罪了这两个小人。
这两人睚眦必报,肯定会在大王面前进谗言。
到时候……
苏护长叹一声。
“妲己……”
“为父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会让你落入火坑!”
马车之上。
尤浑气得狠狠地踹了一脚车厢。
“那个苏护!真是不知好歹的老匹夫!”
“竟然敢这么骂我们!”
费仲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哼,让他骂。”
“现在骂得越凶,将来哭得越惨。”
他转头看向尤浑,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此事急不来,距离朝觐还有几日,我们找些诸侯做说客,好好和他谈谈。”
“若是如此他还不肯体面,那我们就帮他‘体面’。”
“我倒要看看,等大王的旨意压下来,他苏护那身硬骨头,还能不能挺得直!”
“走,先去找些说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