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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间殿。
御案之上,竹简堆积如山。
帝辛手持一卷,看得极为专注,眉头时而舒展,时而微蹙,整个大殿之内,只有他翻动竹简的沙沙声。
“娘娘驾到。”
殿外,传来内侍恭敬的通传。
“启禀大王,王后娘娘驾到。”
帝辛放下朱笔,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
抬起头,正看到一身华贵凤袍的姜王后,端着一个食盒,款款走入殿中。
帝辛那张素来威严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柔和的笑意。
“王后今日怎么有空来这九间殿了?”
姜王后将食盒轻轻放在案几的一角,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参汤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她盛出一碗,推到帝辛面前。
“看大王日夜操劳,臣妾心中担忧,特地炖了些参汤给大王补补身子。”
她看着帝辛,那份平日里母仪天下的端庄之下,藏着的是妻子对丈夫最纯粹的关心。
“大王勤于政事是好事,但也要多多休息,切莫劳累了自己。”
“这江山社稷,可都系于大王一人之身。”
帝辛心中一暖。
他端起参汤,喝了一大口,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
“有劳王后费心了。”
“孤身子骨硬朗得很,王后不必担心。”
帝辛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些许政务而已,还累不倒孤。”
姜王后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殿内的气氛温馨而宁静。
两人聊了些宫中的琐事,又说起了一些朝堂上的趣闻。
帝辛看着姜王后,开口道。
“对了,蛟儿和洪儿那两个小子,最近怎么样了?”
“孤这几日忙于政务,倒是有段时日没见他们了。”
“王后若是觉得在宫中无聊,可以多去陪陪蛟儿和洪儿。”
“他们两个正是需要母亲陪伴的时候。”
提起两个儿子,姜王后原本略带忧色的脸上,瞬间多了一丝无奈又宠溺的笑意。
“那两个臭小子,哪里还有时间陪我这个母后?”
她半是抱怨半是炫耀地说道。
“自从大王让他们跟着哪吒一起修习武艺之后,他们两个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天天跟在哪吒屁股后面跑,不是在演武场上打熬筋骨,就是在宫里上蹿下跳,连我这个母后的话都不怎么听了。”
“整日里‘哪吒哥哥’长,‘哪吒哥哥’短的,亲热得不得了。”
帝辛听着王后的抱怨,不禁失笑。
“他们还小,天性喜爱玩闹。”
“哪吒的性子活泼,又有些真本事,蛟儿和洪儿年纪与他相差不大,自然喜欢凑在一起玩闹。”
“这也是好事,男孩子,就该有些阳刚之气,总闷在宫里读书,反而失了锐气。”
姜王后也是笑笑,轻轻颔首。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其实是开心的。
自己的两个儿子,能有这样快乐无忧的童年,能有一个值得信赖的玩伴和兄长,对他们的成长大有裨益。
这就够了。
殿内的气氛温馨而宁静。
在闲聊的间隙,姜王后终于鼓起勇气,将话题引向了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用一种尽量平缓的口吻说道。
“大王。”
“嗯?”帝辛正拿起另一卷竹简,随口应了一声。
“大王即位至今,已有七载。”
“如今四海升平,朝局稳固,大王……也该为自己考虑一下了。”
姜王后的话说得有些委婉,带着几分试探。
帝辛批阅的动作停了下来。
暗道一声,来了。
他就知道,王后今日前来,绝不仅仅是为了送一碗汤这么简单。
“王后此话何意?”
他故作不解地问。
姜王后整理了一下思绪,用一种极为贤惠大度的口吻说道。
“大王富有四海,可这后宫之中,却只有臣妾与黄妃妹妹两人,实在是过于空虚了。”
“为了我大商的江山社稷,臣妾以为,是时候挑选一些品貌端庄的妃子,充实后宫了。”
她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完全是一副为君王、为社稷着想的贤后模样。
帝辛听完,却笑了。
他放下手中的竹简,好整以暇地看着姜王后。
看来费仲和尤浑那两个蠢货做的事情,还是传到她耳朵里了。
这番话听起来是在劝自己广纳后妃,实际上,每一个字都是在质问苏妲己的事情。
他没有直接回应,反而将问题抛了回去,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妻子。
“王后可是听说了……苏护的事情?”
一句话,就将姜王后精心准备的所有铺垫,全部击得粉碎。
姜王后脸上的从容僵了一下。
她没想到大王会如此直接。
她原本准备好的一套“旁敲侧击”的说辞,瞬间被堵在了喉咙里。
既然话已挑明,她索性也不再遮掩,点了点头。
“是。”
“臣妾听闻了一些宫外的流言。”
“大王若是真想充实后宫,大可不必如此。”
“臣妾身为王后,自当为大王分忧。”
“臣妾可以亲自主持选秀,为大王挑选天下间最优秀的女子入宫。”
“何必为了区区一个臣子之女,闹得这般兴师动众,惹得满城风雨?”
这番话,已经是带着几分规劝的意味了。
帝辛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什么变化。
等她说完,他才缓缓开口。
“在王后心中,孤是个贪恋美色的好色之徒吗?”
这个问题,犹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姜王后的心上。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反驳。
“不是!”
“在臣妾心中,大王是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圣主明君!”
她的夫君,胸怀天下,志在四海。
七年来,勤政爱民,励精图治,文治武功皆有建树,后宫更是只有她与黄妃二人。
此等雄主,又岂会被区区美色所动摇?
这世上谁都可以怀疑大王,唯独她,他的结发妻子,绝不会有半分动摇。
看着她那激动的模样,帝辛笑了。
他伸出手,轻轻将她拉回座位上,然后又问道。
“那王后为何还要劝孤选妃呢?”
这番话,发自肺腑。
“……”
姜王后瞬间沉默了。
她被帝辛这个反问,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
既然不认为他是好色之徒,那自己这番“主动选妃”的提议,不就成了彻头彻尾的虚伪之言?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看着自己妻子那副又急又窘的模样,帝辛心中暗笑。
这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刚直得可爱。
他不再逗她,主动将话题接了过来。
“费仲、尤浑所做之事,虽然并非孤所授意。”
“但孤,也是知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