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万华温意洗过澡换上睡衣就躺进被窝里翻看作品集,床品四件套是他们之前用的那套深灰色的,昨天阿姨才换洗过,暖洋洋的包裹着,不多时人就困了往被窝里钻迷迷糊糊闭上眼。
熟睡到半夜,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温意以为是闹钟下意识探手过去按掉想再赖几分钟,刚按掉电话又响起。
她睡眼惺忪爬起来,眯着眼把手机摸到面前。
现在时间是凌晨三点半。
是程浩打来的电话。
事后温意才觉得这通电话像是催命的铃音。
她接起,还没开口,那头程浩已经声音发颤强制自己镇定地告诉她姗姗的妈妈去世了。
“……什么?”
沉默许久,她迅速起身下床找衣服,难以置信地反问。
“不是说……已经控制住了吗?”
电话那头是短促地呼吸,带着哑音:“你快回来吧,姗姗不太好。”
穿好衣服,下楼,打车,温意一气呵成急匆匆赶回寻春里。
推开门,客厅里灯光大亮。
姜姗姗坐在沙发上,低垂着头,头发散乱,程浩站在她身边,紧攥着手。
听见门声,姜姗姗向门口看过来。
这时温意才看清她眼里布满血丝,脸色憔悴苍白。
“买好回家的票了吗?”
温意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冷静。
姗姗脸上一滴泪也没有,她呆滞点头,整个人几近麻木只有红着的眼眶昭示着她的伤心。
“我跟你回去。”
温意往卧室走收拾行李。
“还有我。”
姗姗家里只还有个姨妈,但姨妈身体也不大好,回去之后能扛事的只剩姗姗一个。
温意担心姗姗会情绪崩溃,她不放心。
三个人收拾完行李,赶最早的一班高铁回苏市。
高铁之后再转车,一路奔波才到姗姗家。
她家是乡下的自建房,到家时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她的姨妈因为哭昏了正被众人围着抬到一边休息。
没等休息,姗姗放下行李开始接手后事的处理。
温意在姗姗妈妈的灵前磕完头,退到一边给姗姗打下手,做些老人吩咐的叠纸钱和帮忙清点的事情。
这是温意头一次参与葬礼,严肃悲伤的氛围万分压抑。
傍晚来的客人坐下吃饭,温意找了一圈在小厨房找到姜姗姗。
因为是大灶在外开火,所以小厨房现在没人。
“想哭就哭出来。”
温意端杯温水放她手边。
姗姗脸色刷白,满眼的悲痛却不见一滴泪。
“我不能哭啊意意,家里只有我了……”
她呆呆地摇头,麻木懵怔。
温意心脏一酸,伸手抱住她,让她将头放在自己肩膀上,轻抚她的后背,声音轻柔:“别为难自己,阿姨会伤心的。”
“你还有姨妈,还有我们。”
“我知道……”姗姗哽咽,“只是我连我妈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她大概会怪我。”
“阿姨那么温柔的人,怎么会怪你呢,她最爱你了。”
安慰不过几句,外面有人来叫姗姗。
温意看着她整理完情绪,将垂落的一缕条头发用指尖捋到发中强撑着走出去不免有些心疼。
正巧这时有电话进来,她接起。
“在忙吗?”
沈聿舟沉稳的声音传过来。
“没有,我在苏市,姗姗的老家。”
刚说完,外面丧乐陡然响起,尖锐哀伤的声音传来,温意推门出去,走远些到另一户人家门前的空地。
“怎么这么吵?”
“姗姗母亲去世了,我来帮忙。”
那边书页翻动的声音停下,他淡然地声音停顿几秒。
“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
“不用,后天我们就回去了。”温意踢着脚边的石子,“你回来吗?”
“想我了?”一声轻笑,“想来港岛玩儿吗?”
“当然想啊。”
“等你休息,我让陶知璇带你过来。”
“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宝贝……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嗯?”
沈聿舟有些好笑。
-
因为设计大赛初赛通过,温意早早就办好通行证。
不过原本说定的港岛之行因为各种意外在决赛前一直没能成行。
期待的见面一拖再拖,直到十一月初下完这年的初雪。
温意已经提交完最早一批的留学申请,有些空余时间她又开始接模特拍摄的工作。
傍晚的时候开始的工作,因为几个品牌的衣服当天都要拍完,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多才结束,后面跟小林去吃宵夜一直到十点多才结束回家。
从地铁站下来,裹着围巾温意的脸因为地铁上的暖气熏得通红,眼睛也糊糊地睁不开。
这段时间她和程浩轮流在寻春里陪姗姗。
昨天夜里的雪已经清理完堆积在路边,傍晚的时候又开始飘雪花,路面铺了薄薄一层。
天气太冷,这个点路上已经没有人。
她双手插在羽绒服兜里,低垂着头往寻春里的单元楼走。
长发被她裹在围巾里,额前碎发乱飞。
提快脚步好容易走到小巷子,身后有急促脚步声响起。
温意下意识侧身避让。
只是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竟在她身边停下。
阴暗中,温意缓缓侧过头。
那人一身黑,带着的鸭舌帽阴影盖住半张脸。
温意后背发僵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快步往前想要逃离,下一瞬被人捉住手臂狠狠带回,肩膀被摁住整个后背压在水泥墙壁上,痛意穿透层层衣服猛烈袭来。。
“意意,好久不见。”
熟悉如鬼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那人缓缓抬头,瘦削的脸颊,眼眶凹陷,下颌长满胡渣。
温意眼睛瞪大,一双圆眼盛满惊恐。
无数次噩梦中出现的人脸此刻就在眼前。
她呼吸停滞。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要拉黑我呢意意?”
他俯身将她困住,呼吸近在咫尺。
“我觉得我们没有联系的必要了,赵久。”
“是吗?”赵久嗤笑,“你真以为我们可以没关系吗?我妹妹会同意吗?”
“赵悸的死跟我没关系!你要我说几遍!”温意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她不是我推下河的,我叫人救她已经来不及了!”
赵悸死的那一年是他们上初三那年。
他俩是同学也是好朋友,中午放学之后路过学校旁巷子里的小卖铺,照旧他俩会买冰棍吃。
那天赵悸在门口逗流浪狗玩,温意进去买冰棍。
她付完钱拆开边吃边往外走就听见呼救声。
匆忙跑到街边,赵霁已经在河里扑腾。
炎炎夏日,中午接学生的家长早散了,路边没什么人,温意也不会游泳,她转身往店铺里跑找大人来救,等人赶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救上来大人们在想办法抢救,直到救护车来把人带走。
温意呆呆站在路边。
她怎么也想不通好好的人为什么会突然落到河里。
温意怔怔转头,视线穿过人群,那时的赵久穿着一身松垮的校服阴鸷地死死盯着她。
后来赵悸抢救无效去世,隔了半年的时间温意听说她的父母搬去了别的城市。
一年之后温意再次见到赵久,他依旧穿着松垮t恤,只是态度温和没再用那种阴鸷地眼神看过她。
温意那时愧疚如果她再快点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赵久那时只是沉默不语,直到不久以后温意回家的路上见到赵家的老房子门口聚集了一批奇奇怪怪的人。
转过巷子正撞见匆忙跑出的赵久,那时她才知道赵久嗜赌,赵家早不认他了。
也是那时赵久本性暴露威胁她要钱,不然他就告诉所有人他妹妹是她害死的。
许是那时年纪小又真的心怀愧疚,一直到大二那年她避他不及只能乖乖给钱,再后来她给他一笔钱,告诉他是看在赵悸的面子上,这之后他们再没联系。
温意换掉手机号拉黑了他。
“哈哈哈哈,你说得也许对……”赵久脚下不稳,“事情已经这样了……那你借我点钱好不好?”
“我不要多,十几万就够。”
“我没这么多。”
“怎么会,你不是有个很有钱的男朋友吗?啊?我见过,他开宾利,司机经常来这接送你。”
“你跟踪我?”
“是你先不接我电话!”
“我没钱,有也不会借你,凭什么借你?!”
赵久死盯着她,舔着干裂的嘴唇,眼神从癫狂逐渐变得阴暗,低笑声过后他猛地抬手挥过去。
温意的头偏向一侧,脸上火辣辣的疼。